自慕晴毒解之后,苏延这大半年皆在寻找向慕叶坦白的机会。
如今,慕叶与他之间缝隙消散,可耶律明尚在洛阳,也并非说此事的好时节。
不过,苏延自信能把握得住,今夜归来,他便会将慕晴一事向慕叶坦白。
苏延晚饭未归,慕叶一个人闲的发慌,便问怀信去处。
景云替怀信捏了一把汗,绷着小脸甚是严肃,“怀信随公子入宫去了,请夫人吩咐景云。”
“入宫了啊,”逃得真是快!
慕叶冲着景云微微一笑,“那你说说,你家公子在寻芳阁养着什么人?”
慕叶此问,问得极聪明,若是问苏延今日去寻芳阁见得谁人,那景云大可推说今日是怀信陪苏延同去,他不知。
可慕叶如此问,景云没法子了。
寻芳阁里住得谁人,怀信知,景云知,苏延左右之人,除了慕叶皆知。
可不得苏延准许,谁人敢告知慕叶呢?
景云亦不敢,颇为清秀的少年脸庞便这般绷着,一言不发。
慕叶摸着下巴,唏嘘道,“苏延还真在外头养了个人哪!”
景云涨红了小脸,欲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慕叶宽袖一拂,“我素不爱为难人,你不说也罢,我亲去寻芳阁瞧瞧便明白了。”
慕叶说去便去,带了非要跟她同去的景云,以及苏延嘱咐必要带去的清和,去了寻芳阁。
慕叶身穿银白狐裘,柔软的狐裘将她玉颈裹住,遮得严实而暖和,除了这身狐裘,里头却是单薄,露出微隆的小腹。
故而一踏入寻芳阁,便惹得众人瞩目。
毕竟,还没哪个怀孕的夫人上过此等风月之地的。
钱妈妈眼尖儿,有了上回招待慕叶的经验,瞧见慕叶便快步迎了出来,一边笑一边大声欢迎道,“呦!夫人来啦!快快快,上头雅间请!”
钱妈妈的这声极大,叫嚷得慕叶不得不停下步伐,怕自己耳朵给震聋了。
景云抬步隔开再欲近前的钱妈妈,清秀小脸绷着,以罪不可恕之口吻道,“我家夫人有孕在身,听不得这般高声,还请妈妈小声些!”
而景云这声音,虽是不高,却也是朗声而道。
不比钱妈妈尖细的声音那般叫慕叶难受,话音却是盖过了钱妈妈。
这两人一迎一责,慕叶不得不怀疑此话明着说给她听,暗中是给旁人提醒的!
凤目环视一周,却见寻芳阁中歌舞升平,人人享乐如常,无人露出半丝慌乱。
钱妈妈认了责,低声在前为慕叶领路,笑呵呵道,“夫人楼上请,我这便吩咐下去,叫楼里人声音都小些,保证不会惊扰了夫人。”
慕叶随了钱妈妈上楼,笑得好是风流,“钱妈妈千万别,这来寻芳阁的皆是寻欢之人,声音小了如何能尽兴?!我今日亦是来寻欢的,不必顾忌我,该如何便是如何?”
钱妈妈美滋滋得笑,嘴上毫不客气,“是是是!都听夫人吩咐!”
将人领入雅间,钱妈妈吩咐慕叶两侧之雅间皆不再迎客,又亲自端送了茶水点心,燃起铜炉,便退下了。
慕叶推开了半扇窗户,听外头台上的女子唱着小曲儿。
说来寻芳阁夺得今年之洛阳花魁,可那位花魁不知为何,献舞次数屈指可数,寻芳阁的人却是夜夜如潮水,皆为那花魁而来。
慕叶觉着台上的女子唱得不如上回那位女子唱得好,仍是吩咐景云打了赏。
待景云回来,慕叶已不在雅间了。
景云心生懊恼,连忙出屋去寻,若夫人有个万一,那十个他都不够抵命的!
慕叶去了何处呢?
她去了后院。
苏延是午后来寻芳阁的,这等风月之地唯有在夜间才会开门迎客。
若是午后去,只能在后院见人了。
此一点,是她混迹如意楼多年得出的经验。
慕叶虽有身孕,身形仍是灵活而敏捷,轻易避开了一路遇上的姑娘、醉客、以及婢女小厮。
方入后院,便有女子嗯啊低吟声从一院子中传来。
低吟声中,还夹杂着树枝枝干晃动的吱嘎声。
慕叶摇头低叹,这般天寒地冻的,也真是不怕冻坏了姑娘!
慕叶在后院走了一遭,她未进任何一个院子,之在其院门口经过,走罢之后,又折回了传出低吟声的这间。
她深知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可整个后院,唯有此院子里有个人声,慕叶只能来此了。
慕叶在外头等,寒风凛冽,里头女子低吟与男子粗狂闷哼混杂在枯黄枝干晃动声中,春光无限。
女子正是花魁,柳瑟。
柳瑟后背抵靠着粗糙的树干,身上的衣物被男人以极其野蛮得手段撕扯成碎步,随着男人强壮而野蛮的律动,柳瑟后背一阵一阵得发疼。这疼又伴随着男子给她带来的、来自身体的极大的快感,让柳瑟无比享受这种痛乐并存的状态。
欢爱结束之后,柳瑟尚不餮足,双腿不畏惧寒冷,紧紧盘上男子腰身,“公子今夜留下陪瑟儿。”
那娇软语气似是一团棉花,叫人全然陷入其中,又似浸过蜜汁,甜腻得叫人浑身酥软。
慕叶听得此话,在寒冷中尚觉安好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男子鹰眸微眯,粗狂面容带着一丝浅笑,居高临下看着柳瑟,“怎么?这么不知足?你们大周女子不都以矜持为美么?”
柳瑟将人缠得更紧,笑得更是娇媚,眼中全然是对男子的痴情,“待心爱之人,哪顾得上矜持?公子早夺了瑟儿的心、身,瑟儿认定了公子,一辈子都是公子的人,管什么矜持?”
男子不推开柳瑟,亦不曾抱扶柳瑟,任着柳瑟盘着他的腰,攀着他的颈。
“如此……且是说一说最西那个院落住着何人,又与何人交往?”
柳瑟面色一冷,娇媚不再,说得好是酸味儿,“公子也对那院落之人有心?瑟儿这般服侍公子,也不能叫公子知足么?!”
男子面色一沉,鹰眸紧锁柳瑟,一双大掌捏住柳瑟的双肩,将柳瑟按在粗壮的树干上,立刻抽身而去。
“多管闲事!”
慕叶怕男子要离院,便没再听下去,朝了前头悄声而去。
正遇上寻她的景云,景云已是一头的大汗,“夫人,可算找着夫人了!”
慕叶觉着在此寒冬还冒出这么一头大汗,着实是为难景云了。
慕叶取出丝帕递于景云,一派轻松,“里头一些闷,我去外头走了一遭,瞧把你急的。”
景云哪里轻松得起来,一步不落跟着慕叶往前头走,“夫人,天色不早了,可要归府?公子说不准已在梅园了。”
“急什么,”慕叶悠悠得走,缓缓地说道,“我好些日子没出门了,老在梅园里呆着,闷得很,今日难得出来一次,自然要好好散散心,”顿了一顿,慕叶忽而回头冲景云一笑,“更何况,你家公子在此地养的人我还没见着呢!”
景云面上愁云密布。
若是夫人在他陪同下撞见了慕晴,那……便不是公子责罚这般简答的了!
景云迟疑道,“夫人……夫人大可归家,询问公子,公子…公子必定不会隐瞒。”
慕叶笑了笑,“那多没意思。”
景云跟着慕叶后头,无言以对。
慕叶走得慢,悠悠晃回二楼雅间时,竟在门口遇上了耶律明。
确切来说,是耶律明在门口等她。
耶律明亲为慕叶推开的房门,请道,“我与夫人真是有缘,今夜竟又见面了。”
慕叶站得远远地,并不愿再入屋,螓首微微一侧,笑对景云说,“景云哪,你家公子该归府了罢,天色这么晚了,我们也该归家了。”
景云如获大赦,侧身给慕叶让道,“是,夫人请小心下楼。”
凤目以余光略过耶律明,通透的琉璃色眸子里泛着丝丝清浅笑意,傲然无比。
转身之时,慕叶身后传来耶律明爽朗笑声。
耶律明追慕叶而来,“夫人何必躲着我?我不过有一件礼物要送给夫人!”
在耶律明的大掌搭上慕叶之际,慕叶肩头一低,身形飘然一闪,不过眨眼时光,慕叶已换了一地而站。
而耶律明掌心下,搭着景云的手。
景云稚嫩而清秀的少年脸庞上含着疏远的浅笑,“大周男女有别,北漠王自北漠而来,可入乡随俗,还请北漠王见谅。”
那模样,俨然与苏延如出一辙!
耶律明看得便是心头烦闷,鹰眸一沉,笑意亦随之敛去,拂袖甩开景云之手,转而向慕叶道,“夫人,大周礼仪之邦,难道夫人便是如此待客?”
慕叶唤回了景云,笑了笑,“北漠王说是要送礼与我?不知是何礼物?”
耶律明自袖中掏出一药囊,乃一正四角形的竹编药囊,药囊之上垂着玉佩的缨络,此刻正散着浅浅药香。
慕叶一眼认出,那玉佩出自慕枫之手,那药香与慕晴身上无异!
凤目一凝,眸光一沉,慕叶心里闪过震撼。
慕晴自幼体弱,这药囊是无双老头儿亲为慕晴陪的,这么些年里头药换过无数次,药香与药囊确实慕叶闭着眼都能认出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