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延掌心用力,将手心的柔荑收得很紧。
可怎么握,这双柔若无骨的手仿佛都能从他手心溜走。
手心传来压迫的疼,慕叶咬着唇瓣没有吭声。
琉璃色的凤目对着墨玉般的黑眸,始终不肯让步。
最终,黑眸一晃,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似是愧疚似是无奈似是叹息。
苏延俊雅无双的玉容在金辉中仿佛蒙上了一层冷光,温雅不再只余冷俊。
苏延沉声道,“有我在,还需赤血琴么?”
声音空旷而怅然,似是问慕叶,又似问自己。
凤目一转,慕叶移开对视的眸光,声音也低沉了去,“有它在,安心些。”
若非赤血琴,通天寨她不可能全身而退。
苏延的眸光仍是留在慕叶身上。
眼前的人敛眸垂首,青丝简单绾起,没有珠花没有金钗,仅一根玉簪而已,黑发在金色光芒下散着透亮光泽,慕叶一身素色衣袍,典雅、温婉、整个人沐在阳光里,说不出的温顺。
然而,慕叶从来不是温顺之人。
苏延听见自己心底轻声长叹。
苏延送了慕叶的手,改握为扣,扣着慕叶揽上纤细的腰身。
“阿璟……给我些时日。”
慕叶依偎着苏延,半晌方将空着的一手抬起,环住苏延的腰身。
“好。”
若不好,又能怎样呢?
婚已成,人人皆知她慕叶是苏延的正妻,她这一生都要和他消磨,给他些时日又有何妨呢?
苏延吻了吻慕叶光洁而饱满的额头,牵着人继而往书房去。
入了书房,苏延便将琴从琴匣中取出,抱给了慕叶。
慕叶楞,扶额,
“丫头在这里找了一晚上,没找到?”
那琴匣便放在书架上啊,但凡是长眼睛的人,进来便瞧见了!
苏延不由会心笑开,“哪及你当年那般聪慧?”
慕叶抱着琴,叹,“可不是么?”
苏延的手搭在琴上,道,“若非必要,不可弹赤血琴。”
“嗯,我晓得。”慕叶抱了琴,便欲离开,“你且忙。”
苏延携着慕叶一同坐了下来,“在书房陪我罢。”
“今日你……无事?”
“嗯,无事。”
慕叶狐疑盯了会苏延,见得他摆出一盘棋局,将信将疑地留了下来。
苏延的棋艺慕叶是晓得的,慕叶便不理会苏延的对弈之邀,让他一个人玩去了。
慕叶让景云上了茶具,煮了壶茶。
茶煮罢,苏延一局未完,赞了句慕叶,“茶煮得越发合我心意了。”又继续与自己对弈去了。
慕叶便抱了琴,搁在腿上,她已经许久没有弹过琴了。
是纯碎的弹琴,而非御灵。
慕叶便悄声问道,“若不然,我给你弹琴助助兴?”
苏延黑眸一转,眸光落在慕叶俊美的面上,琉璃色的眸子中水光闪烁,格外叫他欢喜。
“哒”
苏延落下一颗白子,颔首,“弹首合我心意的曲子。”
慕叶抿唇一笑,焚香净手,素手搭上琴弦,泠泠琴音如水倾泻。
慕叶素来是随心而弹,今日却不然。
慕叶弹了首《归思》。
本是首低柔怅惋的哀愁之曲,慕叶调高了音调,曲调稍作更改,曲子便清丽了。
曲中绵柔的思乡哀怨之情,思念仍在少了哀怨,而多了一股即将启程归家的欣喜。
一曲罢,慕叶止了余颤的琴弦,偏头笑问苏延道,“可合你心意?”
苏延未答,两指之间仍是夹着方才的黑子,良久方道,“阿璟,想归何处?”
慕叶抱着琴起身,移步琴弦放好琴,边走边道,“六岁前,我以为叶家便是我家,可被一把火烧得干净,后来,去了无双谷,又入了慕府,我便觉着我便如浮萍,随风飘零。这十年,我走遍大周,想去哪里便去了,有时候买了宅子一住便是数月。可宅子只是宅子,不是归处。”
慕叶放好琴匣,折回远处,在苏延身侧跪坐下来,继而道,“前些年,我修葺了叶府,便喜欢去杭州,后来,我晓得我乃是姜家人,可那姜家我着实不愿去,成婚后,我住了梅园、苏州的宅子、金胜的宅子,还有西园,”,慕叶顿了顿,指着自己的心口说,“这里,没有一处将之视为归去,可若你在,哪儿都是归去。”
此刻,慕叶螓首微扬,俊美玉容浮着一丝近乎虔诚的微笑,那双漂亮又勾人心魄的凤目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苏延,通透的琉璃色瞳孔清晰的映着苏延的温雅玉容。
也只映着苏延的容颜。
“哒”
指间的黑子落下,搅乱精心不下的一方棋局。
苏延捧起慕叶的面庞,没有一丝丝迟疑得,吻下。
吻缠绵而漫长,凤目与黑眸皆交织着一种情愫,无人想要停下。
苏延的吻细细密密落在慕叶的玉颈间,薄唇贴着玉肌,声音低哑,道,“阿璟,昨夜睡得太晚,我们该补个回笼觉。”
卧室与书房隔得不远,却也有些距离,慕叶一想自己要如此见人,双颊便染上绯色,“不…不要了。”
苏延张嘴咬上露出的锁骨,微微一用力,便听得一声轻咛。
苏延笑,说,“在这里,如何?”
“啊?”
慕叶微怔。
梅园看起来人不多,但是下人挺多的,只是不在主子眼前晃悠罢了。
就好比此刻他们在书房,下人便不会来打搅,而会在外头做事。
慕叶听得外头有人的走动声。
很轻,却有不少人在走动。
这一怔楞,待慕叶回神,衣已然被解了大半。
慕叶轻声低叫道,“苏延!”
此刻,慕叶理智已归回,恼自己作何要去引诱他,手上欲从苏延手里夺回衣物。
可苏延哪里肯放?
苏延以大掌扣住慕叶的双手,禁锢在头顶,温雅的俊雅泛起一丝狡黠笑意。
苏延说,“阿璟,晚了。”
从她说出归处之时起,从她跪坐在她身侧起,又或是从江西相遇之时起,一切都晚了。
她是他不能掌控的子,是他的劫。
可他愿意用一盘棋局,来赌她一生。
欢爱之后,慕叶揉着一头青丝,恼。
“我便不该来招惹你!”
可这青丝太过顺滑,揉罢便顷刻复原,只偶有几缕不服帖的凌乱。
苏延抬手,指尖带着一股柔情拨弄那几缕发丝,将黑发拨顺,唇边漾着来自心底的笑意,道,“怎算是招惹?得知夫人如此看待延,实乃延之幸也。”
慕叶拍了苏延的手,低头瞧着又长有厚的发,总不能再让嬷嬷来给她绾发罢?
她自个又不会!
慕叶掬了一把头发,捧在手里玩弄,忽然想到成亲那夜剪下的缠发。
便问了句,“结发的锦囊你还带着?”
“自然带着,”苏延眉头微拧,“为何这般问?”
“哦,怕你丢了。”
“莫闹,”苏延轻声笑斥慕叶,吻过慕叶脸颊,说道,“启程聊城前你的话,我皆记着,怎会弄丢!”
慕叶抿唇偷笑,“记着便好。”
而后,慕叶在苏延的协助下,尝试多次束发未果,最终以一根发带束在脑后,算是了事。
苏延继续摆弄棋局,慕叶则又煮了壶茶,听苏延讲解棋艺。
无人来打搅二人,直到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响起。
苏炜人未至声先到。
“叶姐姐!阿炜来看你啦!”
被苏炜这么一扰,外头守候的人也是一阵惊慌。
倒不是怕这位小太子跑太急把自己摔了,是怕摔在了梅园,从此便赖在梅园了。
景云还欲先请示苏延慕叶,苏炜已然推门而入了。
苏炜冲着苏延唤了声“延哥哥”,便朝慕叶而来。
细细将慕叶端详了一番,指着慕叶的额际道,“这儿是被磕伤了么?”
慕叶抬头抚上额际。
那是她从山林滚下被琴匣磕的,已用了膏药只余了个浅浅的疤,难为苏炜还能看出。
慕叶放了手,说道,“不碍事,已用过药了。”
苏炜小脸格外认真点了点头,又细细看过慕叶,歪着脑袋指着慕叶的颈说,“这个…也是磕伤的么?”
慕叶虽不知苏炜看见了什么,但大抵知道,这不是磕伤的。
这是你延哥哥啃的。
这话绕在慕叶嘴边,挠得慕叶心里痒痒。
苏延轻咳一声,唤过苏炜,“太子前来梅园,所谓何事?”
“嗯!是有事呢!”苏炜笑得格外单纯,走向苏延之前,还不忘嘱咐慕叶道,“叶姐姐,记得上药呀!”
苏炜在苏延对面坐了下来,冲着外头道,“左少将,把东西搬进来!”
左之楠便捧着一叠厚厚的奏折入了书房。
左之楠边走边道,“之楠不过奉命行事,太傅千万莫怪责之楠。”
今日苏延上了朝便归梅园,不去东宫也不至太和殿。
可东宫这位太子是时时都不愿离开苏延。
故,来了梅园。
左之楠放下奏折便欲走,苏炜又拉着左之楠坐下,“左少将莫急,你闻闻这茶香,可不是人人都能得我延哥哥一盏茶哦!快坐下一品!”
苏炜冲着左之楠直眨眼睛,生怕左之楠不懂他之暗示。
作为一朝太子,苏炜心里很苦嘛!
他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哪懂得这么些大事!
好不容易有位延哥哥帮他理会朝事,可延哥哥只爱美人不爱江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