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炜在公主府门口迎接苏延后,不欢而散。
归宫,东宫便传出风声,说苏炜亲口说“这太子不当也罢”。
不知是苏炜无意阻拦,还是有意传播,风声很快散开,翌日早朝便传到各位大臣的耳中。
自然,也传到了梅园。
慕叶很憋屈。
这孩子讨糖,总要问有糖的人讨罢?
老盯着苏延算怎么回事?
慕叶还没抱怨完,宫里来人,说淑妃娘娘有请。
走之前,慕叶记得淑妃是苏烨的生母。
这回请她的淑妃可必不会是她。
一入永宁殿,颜茹玉亲自相迎。
“夫人来了,快快入屋。”
颜茹玉入宫后,统共见了两回,一回是婕妤,一回成了淑妃。
不过半年时光,这无子无女的颜茹玉品阶晋得给格外快。
慕叶承颜茹玉盛情相待,入屋坐了上座。
颜茹玉吩咐的茶点,便把人遣出屋子。
“本宫与夫人许久不见,攒了许多话要说,都下去罢。”
慕叶陪着笑,心说她怎不知她们二人还有私房话了?
颜茹玉开口便是赔礼。
“昨日夫人归府,今日一早便请夫人入宫,扰了夫人休息,还请夫人见谅。”
慕叶自是不敢当,“哪里?娘娘客气了。”
颜茹玉朝着慕叶一笑,却是难掩玉容哀愁
“哎。”
颜茹玉轻轻一叹,一双美目怅然失神。
这美人当笑,这大周第一美人的颜茹玉更不该愁了。
因为一愁,便叫人揪心的疼。
饶是同为女子的慕叶,也想抬手抚平美人蹙着的眉。
“实不相瞒,今日请夫人便是来赔罪的。”
慕叶受宠若惊,“娘娘是打趣我罢?有何事需要娘娘来赔罪?”
“当真那是赔罪,”玉容挂着典雅大方的笑,颜茹玉十二分的真诚,“昨日九皇儿胡闹,闹完长公主府邸,回来又闹东宫,最后闹腾到皇上那里去说不当太子了!”
颜茹玉顿了顿,又道,“夫人,九皇儿连太子一事都胡闹,昨日在长公主府若有得罪,还请夫人见谅了。”
慕叶是听明白了,这哪是向她赔罪啊,这是要她想太子赔罪!
颜茹玉的心思也当真密,先说在长公主闹,慕叶便没法解释昨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再说九皇子拿太子一事胡闹,好似九皇子生性便喜欢闹腾,并非针对她与苏延。
话都被颜茹玉说全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可慕叶毕竟是慕叶,她在外对生人口若悬河的时候,颜茹玉还在闺中绣花,岂会怕她?
慕叶浅笑吟吟,合乎礼仪地,不疏远却也不亲近道,“昨日得太子迎接,夫君与我受宠若惊,何来得罪一说?倒是娘娘方才所说一事,我颇为太子担忧。”
三言两语得,慕叶便把事情撇的干干净净。
颜茹玉微楞,绝美玉容闪过一丝恍惚,然而只是一瞬。
颜茹玉又是典雅端庄的第一美人,面若桃花含笑,美目顾盼生辉。
“多谢夫人关怀,听闻九皇儿与太傅素来亲近,也望太傅归朝后能多辅佐皇儿,莫再闹出这些荒唐事了。”
聊聊说过几句后,有内侍来报,苏琛正移驾永宁殿。
慕叶便请退了。
出了永宁殿,遇上临华殿的大宫女。
宫女施了礼,“夫人,太傅正在等候夫人,请夫人随我来。”便引着慕叶往东门走。
宫女行色匆匆,慕叶也不由加快脚步。
见着苏延,慕叶还没来得及问是何事,便坐上了夏贵妃的辇座。
上了辇座,苏延才告知慕叶,苏姮要生了,夏贵妃不便出宫,请两人代为一去。
慕叶听后,让抬辇的内侍加快了步子,急急忙忙出了宫,又火急火燎地上了马车,一路疾驰赶往慕府。
一路上,还不忘责怪苏延,“你怎不早来寻我?!”
苏延握着慕叶的手,轻声抚慰,“好好好,都是延之错,夫人莫生气。”
“扑哧”
慕叶忍俊不禁。
“这又不怪你,况且我们去又帮不上忙。你这脾气怎越来越好了?”
见慕叶笑,苏延亦微微一笑,“若两个都是急性子,怕是要吵翻天了。”
慕叶昂头,甚是高傲,“我这不是急性子,我这是行事果断!”
“是,夫人所言皆在理。”
墨玉般的眸子凝着慕叶,深藏眸底的温情浮上,苏延想,他这脾气对上她,那是无论如何都使不上来的,这辈子都使不上的。
到了慕府,慕叶见着胡媚的马车又紧张了。
一般胡媚出动,都太会是好事。
比如上回给苏琛解毒。
不知道这次苏姮早产,可会平安?
青枝苑里下人进进出出,端盆送水的,忙碌得很。
加上坐立不安的二老,以及誓要把青砖踏破的慕枫,以苏姮不间断的夹痛喊叫声为旋律,一屋子的热闹。
还有被赶出来的稳婆在嘟囔,“哎呦,这夫人已有身孕,是不能进产房的呀!”
说的是胡媚。
胡媚已有二月身孕,按规矩是不能为苏姮接生的。
稳婆这么一说,让原本不安的慕家二老及慕枫,更加不安了。
二老也加入慕枫踏砖的行列,眼看再走几趟,砖就没了。
压根没人顾得上归家的慕叶。
慕叶招呼稳婆前来,“这位稳婆,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听过没有?阿媚之医术是你等能相比的?比起你,有她在才放心!再多说一句,这洛阳可没你落脚的地了!”
稳婆被那双既媚又威的凤目一盯,又惊又怕,捂了嘴不敢多话,退下打下手去了。
其实慕叶也心烦,故而没话安慰三人。
可这三人无人安慰,越是烦躁。
慕叶也更是烦闷。
手一热,素手被握入苏延掌中。
苏延携着慕叶坐下,附耳轻声道,“这青砖可经不起你们四人踩踏,你且安心坐下罢。”
慕叶的心蓦然放下。
好像灵魂找到的归处。
慕叶偏头瞧苏延,笑骂道,“枉阿月一口一个延哥哥的叫你,她在里头这般受苦,你还能安心坐下?”
“里头有经验老道的稳婆,还有无双谷的医术,阿月自能周全,”苏延甚是悠哉,甚至还要了壶茶,“万一我一急,让阿月也心急该如何?”
这话是答慕叶的,声音却叫踩砖的三人都听见了。
秦氏最先反应过来,“对对!咱们可不能急,当时我生晴儿的事情,便是心急,险些难产!”
慕枫一听,赶紧停了脚步,也扯住了父亲。
“那不急,不急!”
砖是不踩了,脸上白得骇人,满脸都写着紧张。
慕叶甚是感激苏延,踢了踢苏延,悄声道,“瞧我大哥的样子,怕是比阿月还紧张,好人做到底,你再教教他。”
“若你在里面,”苏延了无痕迹绕开慕叶的脚,甚是一本正经说道,“我让景云准备些膳食,你定开开心心生完了。”
慕枫醍醐灌顶,冲着屋里喊道,“阿月!你可想吃绣球乾贝?我让厨房去准备!”
喊完,慕枫又觉着阿月又不是慕叶,并没有那般贪嘴。
便开始冲里头喊,他近来做的玉件如何如何。
正喊着,院里又来人了。
来人不是别人,而是吴总管。
且吴总管是自个儿来的。
慕氏二老与慕枫连慕叶都不曾留心,更别说吴总管了。
慕叶与苏延便代为接了吴总管。
“今日阿月临盆,怠慢之处,还请总管见谅。”
“哎呦,太傅哪里的话?!公主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今日有幸得见公主喜事,哪里有怠慢的?”
吴总管笑得慈祥,说罢,从袖中拿出一粉一蓝两个荷包。
“其实,今日我是奉旨而来的,是皇上给公主的孩子赐了名字,特遣我来送字的,若是男孩便是这蓝色荷包,若是女孩,便是粉色。”
说话间,慕正茂总算察觉院子里多出来个人,领着妻儿一同见客。
吴总管将来意说明,便将荷包递过,笑道,“这还是贵妃娘娘亲自绣的呢!”
慕正茂接过荷包,踟蹰,“只是,公主并非双脉,这两个荷包……”
“哎呦,公主与驸马年纪轻,此次用了一个,留一个下回再用。”
慕正茂携着家眷自是谢恩。
吴总管甚是高兴,话便多了几句,“皇上说了,皇家久未添香火,今日公主临盆皇上甚喜,这是同辈人中的头一胎,不管男女都是个好兆头!”
笑了笑,吴总管又道,“少卿夫人也有身孕,皇上也把名字给想好了,”目光一转,移到慕叶身上,笑道,“如今太傅也从聊城归来,夫人也该有喜了,皇上也等着二位的喜讯呢!”
慕叶心说,哪儿还有战事的,苏延赶紧再出去罢!别呆在家里,天天让人催她生孩子!
秦氏这才看到慕叶。
“哎呦,阿叶回来了!”秦氏拉着慕叶的手细细端详一番,“此去几月未见,气色倒好,只是没个信叫为娘甚是担心。我看哪,是该要个孩子收收心了。”
慕叶扯着嘴皮,笑不出。
这母亲还不如没看见她来得好。
慕叶赶紧向苏延求救。
苏延却是朝慕叶淡淡一笑,黑眸望向房门。
慕叶顺目望去,见稳婆抱着婴儿急急跑出。
“生了生了!是个公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