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弘扶起姬瑶,沉声冷漠道,“如此,你便满意了?!”
姬瑶吃力探出脑袋,看得周遭灵墙越来越薄,模糊的面庞浮出愧疚之意。
忘川三圣物中,首推姜家的赤血琴为尊,忘川流传着一句话,即便忘川无人御灵,只要姜家在赤血琴在,便能守住忘川,永生不被恶灵侵扰。
这灵墙若非是被困锁灵塔多年的恶灵,恐怕早被赤血琴音冲散,灰飞烟灭!
凭他们之力,如何抵挡的住姜璟与赤血琴?
除非……
愧疚褪去,姬瑶阴狠笑道,“随我冲至外围,吃下血肉再同姜璟一战!”
灵本是孤魂,死后有执念故而留世。
他们飘荡人世,他们游走在阴阳两界,他们见不得光,更抗拒不了忘川人的控制。
只是,锁灵塔中的灵不同。
他们是忘川养着的灵,是光复忘川、报仇雪恨的灵军!
他们是姬家与族长以人之血肉喂养的恶灵!
他们噬血,他们残忍,他们早已磨灭人性,早已忘却凡尘种种,他们只是工具,凭借血肉强大自身的残忍无情的工具!
“休想!”
慕叶冷声喝道。
凤目纵观四方,通透的琉璃色眸子中透出一股如寒冬凛冽之势。
恶灵大军被她消去半数,只是这半数中,大多是游荡在人间的灵,而非出自锁灵塔的恶灵。
若让这些恶灵脱离她之琴音,今夜一战,胜负难分了!
可即便借上风,加之以内里送琴音,也始终拦不住外逃的恶灵!
必须要在恶灵逃出前,将之毁灭!
琴音忽然陡转,那绿意盎然的春色长势疯狂,藤蔓以皇宫城墙最高为中心,飞快爬向洛阳的半空,主藤又生偏藤,偏藤再生侧藤,疯狂而迅速地笼罩着洛阳。
藤上探出朵朵冰骨朵儿,每一枝花朵皆带着凛冽的寒气,傲然开放。
开放后,冰花儿似乎并不满足于此,以花瓣为爪牙,扑向浑浊的恶灵,一旦捉住便收拢花瓣,将之吞下!
本是破开凛冽寒冬的琴音,生出一股叫人寒透肌骨的杀意!
闻此琴音,苏延停了正在把玩玉扳指的双指。
人仍立在窗前,偏头问道,“外头情况如何?”
左之楠禀道,“两队叛军仍在厮杀,炀军更胜一筹。”
“孟玉那侧可有消息?”
“并无。”
“嗯,”苏延沉吟,转身吩咐道,“传信孟玉,亥时计划提前,宫门即刻打开!”
“啊?!”左之楠眉头一蹙,秀气的面庞露出为难之色,“可是,若提前,孟公子如何取信……”
“他自有办法。”苏延又转身望向窗外,墨玉黑眸凝着城墙的方向,深沉如海,“你没听见这琴音么?”
转身之时,宽大袖袍如流云拂过,飘逸潇洒,那气势仿佛高登天际,君临天下。
左之楠不敢违抗,奉命传信去了。
苏延望着外头半明半暗的天际,素来舒展的眉,紧紧拧着,眉宇间那份从容淡然,染上了丝丝忧愁。
“俊彦,传信!”
“是,公子。”
今夜的琴音,他听出了魔障。
此战必要结束了。
“不好了!叛军攻进宫了!”
“宫门被叛军打开了!”
“快逃啊!”
几位守宫门的禁卫军惊慌大叫,丢开刀剑,边跑边叫。
身后,是身着银甲的叛军,正在联合将宫门打开。
沿途的禁卫军望见宫门外的皑皑白雪,今夜的琴声听得他们早已毛骨悚然,被同营将士一番喊闹,心里止不住打着退堂鼓,随着逃跑的禁卫军,一道往皇宫奔去。
无人关心有一道光冲上天际,瞬间亮如白昼,煞而隐没。
左之楠身着银色铠甲,携着手下十数名同样身着银色铠甲的将士向宫外走去。
在宫门口,左之楠留下二人守门,又吩咐道,“告知城外叛军,宫门已开,领他们入宫。记住,一刻钟之内,无比将人带入宫!”
众将领命,在宫门外各自分散,消失在皑皑雪色中。
太极宫,太和殿。
苏烨领着军队,一路杀至太和殿,推开朱红大门,殿中大臣分站两侧,仿若上朝之势。
苏烨缓下脚步,纵声放笑,“哈哈哈!孟公子神机妙算,明日这早朝,便由我苏烨上了!”
笑中轻狂得意,混着呼啸的风声与琴声,显得甚是瘆人。
百位大臣垂首躬身站着,偶有几人年轻人大胆而好奇地,偷望几眼,看见周遭人皆噤声躬站,又匆忙低了脑袋,不敢再瞧。
苏烨顾不得殿中诡异的气氛,大步流星踏向殿上的九龙盘成的金椅。
生在皇家,这张龙椅是自出生起,便是他惦念的。
如今至尊之位近在咫尺,苏烨反而有些望而却步,不敢贸然坐上。
苏烨微微俯身,眸光被金椅映染上一抹金黄色,眼神透着近乎神圣的崇敬,无比虔诚地观摩垂涎已久的宝座。
如今,已是唾手可得啊。
苏烨摸着龙椅,终是坐了上去,冲孟玉笑得好不得意,“孟爱卿,此次围剿叛军,你最是有功,朕明日便奉你为相!”
右相颜勋跨步站出,奏道,“大殿下,此乃早朝之太和殿,殿下所坐之位乃皇上龙椅,自古君臣、父子有礼,请殿下收回妄言,再下龙椅!”
“请殿下收回妄言,再下龙椅!”
朝中众位大臣随着颜勋一道,躬身请旨。
苏烨冷笑,“颜相有所不知,父皇在围场狩猎被人攻击,已中毒身亡!我本为长皇子,由我继承大统于情于礼皆是顺应天命!”
颜勋屈膝跪下,道,“请殿下收回妄言,再下龙椅!”
拘礼的众位大臣有随颜勋跪下,一同呼喊,亦有站回原位,垂首静站。
苏烨得意笑道,“尔等皆是明白人,待朕祭祖登基之后,统统有赏!”
台下,却是无人敢谢恩的。
苏烨已顾不上此些,望着殿中恭敬从命的百位大臣,坐在这九龙盘成的金椅上只觉飘飘然,这大周全然是他的了!
然,苏烨这椅子还未坐热,殿门外响起一阵打斗声。
苏烨双手一握,拧眉喊道,“何人闹事?!”
“叛贼苏烨,你以下犯上谋权篡位,还不快快认罪?!”
苏炀由将士护着,从苏烨的人中打杀入殿。
苏炀身后,是被颜茹玉与吴总管搀扶着的、昏迷不醒的苏琛。
苏烨见到苏琛,不由心慌,目光不由自主转向孟玉。
当初,孟玉说苏琛中毒已深,早已无救,带着反而是拖累,故而他将苏琛让给苏炀,以换当时二人一时友好。
孟玉俊朗面容风采不减,眉宇间仰着不羁洒脱,两道剑眉扬着一如既往的飞扬。
他只是冲苏烨率性一笑,退至殿侧,再不管今夜之事。
“父皇在此,你竟敢擅坐龙椅?!来人,将叛贼苏烨拿下!”
苏炀站在殿下,意比天高。
那份冲天之势,着实叫苏烨心慌,此刻又失良臣孟玉,叫他没有底气。
可殿门外,似乎喊打声低下了,连兵刃相撞的声音也小了去。
苏炀一时没了帮手,直接从怀里掏出一道圣旨。
向众位大臣拱手道,“各位大臣,父皇在围场受伤,身中剧毒,又被贼子苏烨谋算,我几日来照料父皇,算是抱住父皇一丝吐息。然,父皇命悬一线,便在今日午时,父皇立下诏书,将皇位传位于我苏炀。”
说着,双手高举展开明黄的圣旨。
有人忍不住抬头看去,只见纸上却写着“传位五子苏炀”六个字,尾部赫然盖着鲜红的国玺。
看见之人撞着隔壁人的手肘,提醒旁人去看,百位大臣,连同跪着的众臣,皆看见了那道圣旨。
苏烨慌了,捏着还未坐热的龙椅手心出汗,指着苏炀断断续续道,“你…你伪造圣旨,乃大不敬!”
苏炀自殿中而上,直上龙阶,对着苏烨笑得阴鸷,“你以上犯下,意图篡位,有何资格说我大不敬?!”
苏烨被苏炀逼得靠至大椅最里,方才被映染金色的眸子泛起一丝恐慌,“你,你下去!”
他为长,可他从未受过宠爱,母亲淑妃太过温柔,只知一味溺爱,早就他遇事软弱的性子。
苏炀乃嫡子,卫氏一族曾权倾朝野,苏炀的性子既狠又绝。
苏烨实在退无可退,慌乱的眼睛寻求帮助,竟在苏炀背后看见了苏琛。
“父皇?!”
苏烨惊异叫出声,让殿中众人皆举目望去。
苏琛一袭玄色十二章衮服缓步而来,被岁月浸染的面庞布着皱纹,那眼那气度却是帝王独有的威严不可侵犯。
殿上出现了两个苏琛?
殿中人皆是疑惑,却也更静得不敢出声。
颜茹玉撕下昏迷不醒之人的面皮,躬身向苏琛跪拜施礼,“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字正腔圆的柔美女音响起,引得一众人之注意。
众人转而侧目,望见高总管手里扶持的早已不是帝君苏琛,而是某位不知名的年轻将士。
一时间,众臣皆朝向苏琛那侧,屈膝跪下,拜道,“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琛掠过众人,满是沧桑的眼眸锐利看向龙椅,“来人,将两逆子拿下!”
殿外禁卫军鱼贯而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