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贼首领张善继已死,目前剩下的逆党的势力主要还有逃往威县的乙营雷凤鸣、退据尖庄的丁营石天雨、困守恩县的戊营左临明以及盘踞在固河的丙营张殿甲。不过他们现在已是分散各地,难以再汇聚作乱了。”李鸿章的幕僚对着地图分析道。临清州城衙门的内堂里,一场军事会议正在进行着。
李鸿章和他的新军是在两天前的城北打败了人数多于自己的白莲教义军大部,击毙首领张善继,进而夺下了鲁冀一带的白莲教大本营临清州城,临清也成为了这支津门新军打下的第一座州城。
“贼军首领已死,早已不成气候,依我看这仗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不如我们率部南下,去会会在河南猖獗的长枪会还有捻匪什么的。”富明阿激动地道。
李鸿章摇摇头,道:“新军首战告捷,但我们毕竟成立不过两个月,各项训练还尚未成熟,这次南下来剿灭逆党白莲教只是一次练兵而已,我们还有许多地方要完善。”
听闻此言在场的几个将官都不太高兴,富明阿握紧拳头一副捶足顿胸的姿态,郭松林也开口道:“大帅,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们既然已经取得了一场胜利,弟兄们正是士气旺盛,乘着这股锐气咱们一举南下荡平那些中原地区的贼军不失为上策啊。”
李鸿章见部下们跃跃欲试,便从身上掏出一个信封,对众人道:“瞧,这是兵部侍郎胜大人昨天给我写的,你们知道他在这信里和本帅了什么吗?鲁南的邱莘教、长枪会、曳刀会还有河南的捻匪都是他的目标,让我们不要贸然南下插手!”李鸿章环顾众人一圈,继续道:“本帅也想了,朝廷这次让咱们出来只是剿灭威胁京畿的冀鲁白莲教逆党,并没有让我们南下去打什么捻匪,若是咱们真的去了一定会给那人抓到违命不遵的把柄。”
“那胜保打着剿匪的旗号在山东河南活动了一年多了,拥数万重兵却连区区几个乱党逆匪都对付不了,他还好意思阻止我们南下立功?”富明阿愤愤地道。
“我们津门新军还是刚刚起步阶段,不能太张扬,做好分内工作就行了,这样我们才能在日后一步步地强大起来。”李鸿章瞪着富明阿道,“有时候那些言官的几句话甚至比敌人的刀枪还厉害,夺你兵权要你脑袋都是顷刻之间;所以咱们一定要安分,不能给他人以口实来攻击我们。”对于言官的弹劾李鸿章是再熟悉不过了,此时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自己当年负责给老师曾国藩起草文书攻击政敌的场景。
大堂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就在这时忽然门外有侍从传唤称有人求见;李鸿章没有犹豫,立即吩咐请那人进来。
很快众人大惊,走进来的竟是一个身材魁梧金发碧眼的洋人,这个洋人身着一身漂亮的英军军服,挂在胸口的三枚勋章也是分外引人注目。李鸿章立即走上前,缓缓开口问道:“你就是……戈登少校?”
金发洋人立即脱帽向李鸿章鞠了一躬,笑着道:“正是在下,看得出您就是李大帅;我叫查理?乔治?戈登,以后您叫我戈登就行。”虽然并不标准,但戈登的中文已经相当流利。
此时众人还是一头雾水,李鸿章连忙转身向大家介绍道:“这位就是本帅为我们新军请来的新教官——戈登先生,他之前是大英陆军的少校,精通西式战法,相信戈登一定能让我们的新军越来越强。”
富明阿忽然握紧拳头,充满怒气地道:“大帅,这个洋鬼子一年多前可还侵略过我们,毁了我大清的皇家园林,我们怎能和这种人共事……”
场面有些尴尬,李鸿章赶紧摆摆手出来打圆场道:“那些都是误会,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戈登先生真心要帮助我们,还请大家不要再人之心了……”
话没完,戈登突然挥挥手示意李鸿章,然后上前两大步对众人开口道:“让我两句,我知道你们中有些人不喜欢我。不过你们要明白,本人来到这里,加入你们的队伍,可不是因为什么怜悯同情或是乐善好施,是你们的大清朝廷花重金请我来的。所以你们最好搞清楚,现在贵国的局势已经败坏到了一定程度,如果我们洋人不出手就凭你们……根本对付不了南方的叛军。”
在场的新军诸将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就连李鸿章也不知道该些什么好,戈登戴上了帽子笑着继续道:“还有,我来可不是做什么教官的,当然可能也会教教你们的士兵什么是打仗,但希望你们明白,我是来负责指挥的,只有我能带领你们扫平叛乱。”
进攻益阳的战役开始于夺取常德后的第三天。益阳县,隶属湖南省长宝道长沙郡,地处洞庭湖南,具有一定的战略地位,如果拿下益阳就能控制洞庭湖水系中最重要的两大河流之一的资江,这对于遏制湘军水师、打击敌人联通、支援下游战场来意义重大。
益阳以北的龙潭桥大营里,关于攻打益阳的讨论已经展开,对于这次战役我也是相当重视,亲自率黄文金、呤唎连同大军前往;鉴于常德城也不能轻视,所以我还是决定留下刘秉璋和两个营镇守,并派人将重要的俘虏押解回湖北以免生变。
“当年我军进取天京时在湖南曾拿下过益阳,不但在这里打破清妖,还组建了我天国的第一支水师;记得那时天王陛下的心情大好,当即下令给县名改叫‘得胜县’。”周竹岐笑着道。
“得胜县?据属下所知这益阳可是千百年都没改过名字,殿下,您真的要沿用陛下的这个想法?”刘继盛问道。
“哦?千百年都没变过就别变了,本王倒是觉得还是‘益阳’好听。”我摆摆手道。心想看来这洪秀全反传统的事真是没少做,我可不能像他那么激进,尽量先给湖南的士人留下好印象。
“益阳城,强攻便可,何须殿下多虑?”黄文金开口道。
“换做以前这么没啥问题,可是现在咱们慢了一步,打下常德的消息曾国藩已经知道了,据‘中军统’的快报,他已命辰州总兵胡中和率领五千妖军驰援。”刘继盛一边一边在地形图上比划着,“现在湘军已在城南宁家铺一带的山上架好了火炮,敌人居高临下,我军贸然去攻等于是去送死。”
我仔细注视着地图,发现益阳的南边确实有一排不怎么高的山做掩护,还有一条资江横跨其中,有山有水敌人又严阵以待,上次太平军打下益阳赢在出其不意,而现在这一仗并不容易。
“他们的信息怎么那么快,我军不是前天才拿下的常德吗?这一路南下的行军也没出什么动静啊?”周竹岐不解地问道。
刘继盛瞧了他一眼道:“周宰辅,其实这很正常嘛,湖南是那曾妖头的老巢,必然耳目众多,对于咱们的一举一动这老家伙怕是了如指掌。”
我仔细端详着地图,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能让曾老妖猜出咱们下一步的打算。”
众人都精神起来,一齐看向我,我思索片刻指着地图道:“呤唎,我军炮队尚在岳州是吧?”
“是的,殿下。”呤唎答道。
“本王命你立即乘船回岳州,即刻率领炮队南下,给本王进攻湘阴!”我开口道。
“湘阴?”呤唎似乎不相信我的话。
“对,就是湘阴。”我斩钉截铁地道。湘阴地处益阳以东,亦在洞庭以南,与益阳一样也是一个具有战略地位的地方,而这之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湘阴扼守着洞庭水系的另一条大河——湘江。
“湘阴与益阳的战略地位同等重要,若是我军能将此二地一同拿下,那么整个洞庭一湖的航运就全在我们掌控之中了。”周竹岐道。
“可是若是曾妖头及时增援湘阴怎么办?”刘继盛问道。
“那本王就在别的地方再戳他几下,分散这个老妖的注意力,本王就不信他会不疼。”我笑着道,“谁知道任化邦的骑兵团现在在哪里?”
“回殿下,在浏阳,妖军复陷浏阳后任将军就带队去增援了,力图打通和湘潭的中路军的联系,估计一天之内就能拿下。”刘继盛道。
听到这个消息我简直哭笑不得,没好气地道:“这都什么玩意?他跑到那里去干什么,不就是个的浏阳吗?丢了就丢了呗,犯得着大老远再去给打回来?”嘴上虽然这么,不过我的心里也还有一丝欣慰,任化邦他们的速度可真是快啊,一溜烟的功夫都跑到浏阳去了,看来我确有一支强力的骑兵团扫荡战场。
“传本王密令给他,让他赶紧给本王回来,绕过长沙进攻铜官、东城、桥头三镇,本王就不信曾妖头会坐视不管。”我开口道。
众人全都愣住了,而后是纷纷惊叹,周竹岐道:“此三地虽然不大,但位于湘军水师基地乔口和靖港对岸,是能够直接威胁乔口、靖港的地方,妖军设有重兵守卫。”
“话虽如此,但此三地地势平坦,城无险又靠近长沙北郊容易回撤;而任将军从浏阳绕道奔袭必出其不意,本王不信那里的妖军会死战,他们定会南逃省城,如此一来我们就能够威胁到乔口、靖港,所以那曾妖头一定不会坐视不管。”我道,“那时他便会全力试图收复以保全他的水师,而我门北路军则可乘势推进,取下益阳、湘阴,控制湘军和资江,一步步撤掉长沙北面的屏障,伺机全歼湘军水师!”话得激动到最后我都挥起了拳头,而在场的众人也都连连头赞成并佩服我的“想象力”。
“殿下,您的想法可真是奇特,但不可谓不可行,不定真能收到奇效。”刘继盛道。
研究了湖南这么久,也知道历史上曾国藩的厉害,所以我一定不会按历史上太平军的套路来指挥。现在的湖南战场就犹如我和曾国藩的一场大棋,每一路人马每一座城池都是重要的棋子,牵一发而动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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