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了蒸汽船林启荣便一言不发,看着自己经营了这么多年的重镇就这样陷落,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转眼间,轻舟已过数重山,炮声和喊杀声渐渐消失了,但林启荣依然趴在船头闷闷不乐。
“林主将不必忧虑,这次撤退是本王做出的决定,为的是诱敌深入寻找战机。”我上前劝解他道。
“殿下,九江乃是门户城市,这么一失,我大片天国领土岂不是危险了?”林启荣道。
“话虽如此,但只要湘军进入到我们的地盘,战争的主动权就会牢牢地掌握在我们手中了。”我笑着道。
“殿下,前边就是安庆了!”船上的水手报告道。
“让九江的军民先到安庆休整,召集各路人马在安庆集合,让南岸的守军悉数退往安庆。”我下令道。
九江一失,等于是把长江南岸都拱手送给了湘军,湖口和彭泽已经没有再守下去的必要了,于是我立即让驻守在两地的胡鼎文水师和古隆贤陆师全部撤到安庆地界。一时间安庆城周围聚集了来自各地的撤下的大队人马,场面有些混乱。而之前在九江配合的周国虞和赖文光两部人马也不敢再逗留,乘着夜色都退了回来。
第二天,湘军进城,九江宣告失守。
尽管只是坐收了一座空城,但湘军上下还是为之一振,像打了大胜仗一样列队入城,坐镇后方的湘军统帅曾国藩闻讯也是喜出望外,他携胡林翼等人亲自乘船来到了新下的九江。
湘军诸将在九江城里召开了盛大的庆功宴,按照曾国藩的要求,宴会上的菜肴大都是湖南的土菜,有衡山的豆干、祁阳的笔鱼、常德的捆鸡、宝庆的金针、湘西的玉兰片、湘阴的草龙虾以及君山的银针。常年在外打仗的湘军战士吃到家乡菜倍感亲切可口,宴会的气氛也是其乐融融。
“与那冯逆在长江之上征战多时了,这次终于是扬眉吐气,一举拿下了这长毛自诩固若金汤的九江,看那冯逆和那班长毛贼子再怎么嚣张。”郭嵩焘高兴地道。
“长毛气数已尽,八成是无力再与我们抗衡了,照此下去打下安庆和南京就只是时间问题了。”鲍超也兴奋地道。
“是啊老帅,只要您一声令下,我老九立即带人去把安庆也给您拿下。不但是安庆,南昌和庐州也全都不在话下!”曾国荃道。
“老九,不得狂妄,本堂听这九江城是长毛弃守才被我军攻克的,保不准长毛又在使诈。”曾国藩见宴会气氛有些升级,赶紧开口给大家降温。
“九江虽然只是我们接收的一座空城,但也能看出长毛自知难以与我军对抗而主动逃走,那林逆盘踞在此城已有六年,之前我军一直拿他没有办法,但现在他也跑了明长毛是真的惧怕我军了。”胡林翼缓缓道。他的分析很中肯,底下的湘军诸将也都没有异议。
“南昌、安庆、庐州,老帅您就吧,要我打哪座城?我老九保证手到擒来!”曾国荃又一次请战道。作为这次围攻九江的主力,最终攻占九江给了他极大的鼓舞,他的情绪也极为高涨,总是觉得打得不过瘾。
曾国藩对他的样子很不满,大声道:“今天本堂特地叫厨子为大家做了家乡菜,今天只管庆贺,不提正事,打仗的事明天再吧。”曾国荃只好悻悻地又闭上了嘴。
当天晚上,曾国藩刚回到在九江设置的寓所,就在这时侍从报告称有人求见,曾国藩满身疲惫本不想晚间见客,但听外面那人是来自北京肃中堂门下,知道是时下当权人物肃顺的人,掂量半天不敢不见。于是便把门外的那人给请了进来。
“中堂大人攻克九江,闿运特来向中堂大人贺喜,幸会幸会!”那人恭敬地道。此人正是王闿运。
“哦,原来是王壬秋先生,多年不见,先生别来无恙啊。”曾国藩笑着道。几年前湖南补行壬子年乡试时王闿运曾中第五名举人,与那时主持考试的主考官张金镛和曾国藩都有过一面之缘,所以这次会面也不是二人第一次见面了。
“闿运此次受命前来实有要事相商,长毛最近闹得厉害,朝廷希望借洋人之手除之,不知中堂大人意下如何?”王闿运问道。
曾国藩听了一愣,过了片刻缓缓开口道:“这是肃中堂的意思?”
“肃中堂本不赞成和洋人和解,但恭亲王执意如此,且北京与洋人议和此事就不能回避;所以肃中堂希望向您求个意见,若是与洋人合作,中堂大人是否能够接受?”王闿运问道。
“既然朝廷已有决定,我曾某人也不好三道四,眼下洋鬼子只是谋财而已,长毛贼子才是心腹大患,这事儿本堂没什么好的。”曾国藩道。
“不瞒大人,现在的北京城里已是一片混乱,皇上在热河不愿回京,王公权贵们也是各怀心思,依闿运之见现在满清王朝已是腐朽没落,就连肃中堂本身也都是危机重重……”王闿运开口道。
“先生究竟是何意思?明了吧。”曾国藩走到书桌旁坐下,一边挥着毛笔书法,一边道。头也不抬,根本不看王闿运一眼。
“此等混乱的朝廷为它效忠做甚?依我看大人应当和那冯瑞城和解,一起挥兵反清,大家都是汉人,您和冯瑞城又都是当世英豪,你二人联手何愁鞑子不灭,洋夷不除?”王闿运突然大声道。语气之重好似发泄内心一般。
然而如此动情的话语似乎并没有打动曾国藩,他平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依旧在写他的字。
“大人,皇上现在已经不理政事了,整日声色犬马,照此状态已是时日无多,到那时候无论是肃中堂还是两宫太后都必为执掌江山拼得你死我活,这不正是天赐的起兵良机吗?灭了清廷后再与那冯瑞城坐天下或是夺天下岂不是容易多了?”王闿运继续动情地劝道。
曾国藩强压着内心的怒气,表面上仍是一副平和的模样,淡淡地道:“壬秋啊,这些年了,你看问题怎么还是那么天真?你真的了解冯瑞城吗?还有左宗棠和李鸿章?好了,今天不提这个了,本堂有些累了,需要休息了。”罢曾国藩起身回屋去了,只留下了王闿运一个人。
王闿运走到曾国藩的书桌前,想要看看曾国藩刚才究竟在写些什么,仔细一看竟是一副对联: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而横批更是触目惊心,是为:岂敢狂妄。王闿运的心瞬间凉了半截,悄悄地离开了。
“老帅,让我去打安庆吧,保证马到成功!”第二天一早曾国荃便在堂上叫嚷道。
“放肆,安庆在百里之外,你贸然进兵孤军深入中了长毛的圈套怎么办?”曾国藩斥道。
“就算长毛有百万大军又如何?我曾老九又不是李续宾,长毛奈何不了我!”曾国荃愤怒地道。
“涤帅啊,现在打下了九江,是应该让将士们出去开拓一下战果,收复一些失地,要不朝廷怎么看我们啊。”郭嵩焘道。
“是啊,我们已经多年未曾在长江之上战胜长毛了,要是等到长毛死灰复燃就更难对付了。”胡林翼也道。
曾国藩想了一下,道:“那就听诸位的吧,向南岸进兵,但务必要水陆照应,不可贪功深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贸然进攻安庆!”
于是之后的几天湘军沿着长江水陆并进,一路扫荡太平军在南岸的城池,湖口、彭泽相继被湘军攻克,在彭泽的太平军古隆贤部因为撤退不及被湘军赶上,还与湘军打了一仗,结果被湘军打得丢盔弃甲,仓皇地弃了彭泽。
连日以来的胜仗让曾国荃骄气顿生,他对部下道:“由此看来冯逆和他那帮长毛贼子也不过如此,前两年侥幸打了几场胜仗,现在还不是原形毕露,果然不堪一击。”
副将萧孚泗也笑着道:“要不九帅一鼓作气杀到安庆城下?拿下安庆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不可,老帅不是绝对不能打安庆吗?况且细作都现在安庆城及其周边全都是长毛,不下五六万人呢,我们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另一员部将朱洪章赶紧道。
曾国荃笑着道:“就是百万长毛又有何惧?不过这事还得给大哥面子,我们就先呆在这里吧,下一步还听大哥指示。”
“殿下,湘军打到彭泽不动了。”情报人员报告称。
“他们没有来打安庆的主意?”我赶紧问道。
“似乎没有,曾妖的湘军尽数驻扎在彭泽,没有继续进军的意思。”手下报告道。
听到这个情报让我有些担忧了,曾国荃虽然急于冒进已经到了彭泽,但如果不能把曾国荃的湘军主力引诱到安庆城下就无法调集大军进行围剿,若是现在大军主动出击彭泽又容易惊动湘军让曾国荃这条大鱼跑了。
就在我忧心忡忡之际,刘继盛问道:“殿下,那曾妖是不是看出了我们的诱敌深入之计?”
“应该不能,曾国荃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上面有命令压着他让他不敢也不能来攻安庆。”我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刘继盛问道。
我想了片刻突然有了想法,于是开口道:“既然上面有命令不让他来,我们就把他曾国荃上面的命令改了不就行了吗?”
刘继盛还是一头雾水,我已下令道:“命陈玉成部转变方向,不要南下而是做出北上状,我军也放出风声要进行北伐,北伐目标直指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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