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下的韦系士兵们开始操练了,韦以琳作为统帅在下面亲自指挥;而台上的我确是惴惴不安,生怕出现什么变数,果然韦俊拱手请我入座观看,我无可推辞就找了刘官芳等将领这边就坐,韦俊则坐在中间位置,那位清廷奸细康乔就坐在那一头。
“哈!哈!”的一声声响亮的号子震叱着我的内心。我不知道韦俊为什么要安排我和他还有康乔坐到一起,但我已隐约感到韦俊似乎已经和康乔有所串通,随时可能做出什么。
“冯将军,您认为这种军队怎么样?”韦俊发话了,语调已明显没有昨日恭敬,虽然我还摸不清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我心里清楚这个时候一定不能失去中军主将的气势让他看低,于是我抬高嗓门道:“非常不错,韦将军的部属都与将军一样英武。”
“哼——”韦俊低声冷笑一声,继续对我道:“殿下,我军也就只能达到如此了,近几个月来的粮饷供应很不到位,卑职是力不从心啊。”他的话字字带刺,让我倍感锋利。我知道这一定是韦俊借此机会在试探我。
“韦将军可以放心,这些供应若有疏忽我冯瑞城可以用身家性命担保,我必全力支持将军。前番九江城危我无暇顾及,也知道右军主将殿下对于这些事定能应付。若是将军还有需要大可提出,我冯瑞城绝不愧对兄弟!”我的后一句刻意加重了语气,一定要在气势上先站住;果然韦俊被我得一时无言以对。
过了许久他又发难道:“卑职以为现在皖北局势急需打开,而卑职又在那里征战多年,对那里十分了解,所以俊恳请殿下支持我进军皖北。”虽然这次语气有所缓和,但我明白他又来试探我,我的思绪飞速运转起来。
韦俊为何突然对皖北感兴趣?我仔细一想,皖北靠近中原,清廷防御相对空虚且兵源广阔,战略位置重要;但是现在我怎能轻易许诺,这一地区形势错综复杂,以庐州为中心的广大地区,由陈玉成心腹陈得才等盘踞,是当之无愧的陈玉成属地;而紧挨着的苏北又是李秀成的势力范围;都不归我管,即使我同意他去又有什么用呢?
我注意到一旁的康乔正紧紧盯着韦俊,甚至在向韦俊示意这什么;我恍然大悟,这一定是韦俊在考验我,韦、康之间可能已经达成了什么,韦俊在对我这个“上司”进行最后的测验,一旦我哪里不能合他意不定他就会立即发动兵变取我人头献给湘军作为投降礼。
现在形势可谓剑拔弩张,我的一言一行都决定着事态的走势;我明白我得尽可能稳住韦俊,尽量一切顺着他,不能给他现在反叛的理由。我道:“皖北地区是我天京、安庆的北面的屏障,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我早有想法请一有胆略的将领前去经营,瑞城之前也想过韦将军,但就怕韦将军您不肯,现在既然韦将军提出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我看了康乔一眼继续道:“我准备安排陈玉成去两湖与曾妖头周旋,而皖北正好留出空间给韦将军,我想由韦将军接手方能让人放心;韦将军,你可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啊!”
我这些话基本就是在瞎扯了,历史上的陈玉成是坚决反对韦俊过江的,而这也成为了韦俊反叛的一个重要原因;我现在为了稳住他颠倒黑白随便许诺一番。
果然韦俊的态度有所缓和,一时对不上话来;他可能一开始料定我和陈玉成是不会给他机会的,但现在见我这番“热诚”的态度让本就犹豫于是否叛变的他更加犹豫;人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只有被逼得没有活路才会狗急跳墙,现在韦俊有机会不做叛徒了,但这还得由他来选择。
一边的康乔看上去甚是着急,估计按原计划当我否决后就应当由韦俊发动兵变把我扣住,但现在情况有变韦俊看上去不太想马上叛变了。康乔急得甚至直跺脚,就连韦以琳那边也都紧紧注视着台子中央犹豫不决央的韦俊。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而我的内心却是极为紧张,生怕产生什么变数;终于随着一声锣声,下面的操练结束了,我悬着的心稍稍可以放下;众目睽睽之下韦俊缓缓起身发表了一段简短的讲话,勉励了一下下面的将士。随后照例请我讲几句,我也照例对大家表示了一下慰问,甚至许诺将士们战争结束让大家过上有地有钱的好日子,台下的韦系将士们对我报以热烈掌声,我的心终于安下了。
阅兵结束,韦俊请我去他的官邸参观,我借口身体不适向他“请假”回驿馆歇息一天,韦俊也没加阻拦,便与我在阅兵场外告别。
坐上回去的轿子我马上意识到虽然暂时唬住韦俊,但他随时可能变卦;一回到驿站我的那位细作已在等候了,我立即以请他收拾房间为名将他叫进屋。
“殿下,您的卫队已经在在街对面的茶馆集结,只要您一声令下随时可以出动锄奸。”他道。我摇摇头道:“不急,你们可曾找到什么有力证据?”
“回大人,据属下们调查,那康乔原名康福,曾妖头亲信,而他弟弟康禄却在我天朝做官,不过兄弟二人似乎并没有什么联系;康福是曾妖头的学生,曾起兵后一度担任曾的侍卫,曾妖头在“天京事变”后仔细分析认为从韦俊这里有利可图便派康福乔装打扮混到池州了设法劝降韦俊。”我的情报人员已将情况调查清楚,他继续道:“据调查与那康福在这里的接头是一家当铺的老板,今早弟兄们已将这人秘密擒获,关在对面茶楼二楼;他已经把所有情况都召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大喜,看来我挑选这些细作先行一步打探康乔有了明显收获;我立即兴奋道:“有没有缴获什么书信?文书?”
“回大人,并无书信。”细作道,我很是失望,本期望能缴获曾国藩的亲兵劝降信之类的,他又道:“但那康妖的营牌被我们缴获。”罢掏出了一颗湘军的营级军官令牌,背面赫然刻着康福的名字。
我心里大喜,看来证据确凿,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收拾这康福了;但我转念一想,现在的证据只支持我打掉康福,还不足以证明韦俊与此有关,如果不能借此将韦俊韦以琳这些毒瘤一并铲除那就太可惜了。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十分紧急,康福的下线已被查获,打草早晚惊蛇,若是等那康福反应过来再想收拾他就晚了。但现在贸然出击即使拿住康福也不能牵扯到韦俊,况且一旦行动不利韦俊受了刺激不定会狗急跳墙直接跳反。我又陷入了沉思。
我的情报人员又开口了:“殿下,据属下调查,韦俊的部将刘官芳、赖文鸿等近日经常在校场整兵,估计是韦俊要派他们出征。”听到这里我心里一惊,这是不好的征兆,我立马命令细作想办法帮我联系到刘、赖二将请他们来见我,一面又让他替我派人出城联系杨辅清,让杨在池州外待机,随时准备兵围池州。
傍晚时分,刘官芳与赖文鸿应我邀请到驿馆与我“汇报公务”,出城的联络同志也及时带来了消息,杨辅清似乎被我的命令给吓了一跳,他还没完全认识到池州城内的危急,但他表示只要我一声命令他半个时辰即可兵临城下。
我知道赖、刘二人是绝对不会跟韦俊叛变的,便将我对康乔的调查结果告诉了他们。他俩立即表现出了愤慨,赖文鸿表示他早就怀疑康乔的底细,刘官芳康乔刚来时就和韦俊、韦以琳密谈了好几个晚上,估计就是投降之事;幸亏我的及时来访打断了他们的原计划。
上司行为不轨,赖文鸿与刘官芳当即表示愿意听我调遣,随时准备反攻。我赶紧让他们熄火,道:“二位将军先别急,我们当前证据还不足,弄不好会成为第二次‘天京变乱’,而韦俊掌握着全城兵力,也不是一下就能打到的。”
“城南驻扎有我的一个营三千人随时听候调遣。”赖文鸿道。
“我也有一千部下在城里可供征调。”刘官芳道。
我高兴道:“很好。”这明我们现在有能力与韦俊掰手腕,但不能抓住明显证据给他定罪名就没办法惩办韦俊;我的心里十分焦虑,不知道该怎么让韦俊露出原形。
我在驿馆会见手下将领的事情很快便被韦俊知道了,他的心里十分担心我与他们“勾结”,他很害怕也很生气,几次想将我们一股脑打尽,但这时的他还是没有下定反叛的决心,尽管之前康福的劝让他一度狠下心来做叛徒,但湘军攻打九江的失败阻断了与上游湘军的联系也暂缓了他投敌的步伐,而我的到来又让他重新陷入到犹豫中。
一旁的韦以琳看得十分焦急,叔叔迟迟拿不定主意,而康福已经把话都尽了,各种吹捧加利诱,反复鼓动;韦俊长叹一口气,回忆起这些年来的风雨往事让他的内心充满不平。
“这样吧,我现在就率兵去将那冯瑞城与刘官芳、赖文鸿一网打尽。”韦以琳道。
康福也在一旁劝道:“将军还看不出来吗?这冯瑞城此行就是来对付将军的,他们早就怀疑将军了,他们不会给将军活路的。将军若是不提前下手,必会遭他们暗算。将军,我已写信请曾大人派兵由湘赣前来支援将军,助将军内除冯瑞城、外克杨辅清,将军这可是头等大功啊!”
康福的话很有穿透力,一下刺进韦氏叔侄的心眼里;一想到内有冯瑞城与部下刘、赖勾结,外有杨辅清大军进逼,韦俊心里愤愤不平,他知道这些人都是要对付他,他知道自己在太平军中的日子这即将结束。而曾国藩那面开出的条件实在是诱人,在这里失去安全感的自己是难以拒绝。
就在这时,一骑人马飞奔而来,马上的军士送来了前线的快报,一则令人兴奋的快报。
韦以琳早已按耐不住,厉声道:“我韦氏为为天国大业牺牲了这么多,却屡遭猜忌打压甚至性命堪忧,现在是时候与他们了断了!我这就领兵向拿住冯瑞城他们交给叔叔您处置!”
这回韦俊没有阻拦,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忍受这样脚踩两条船来回摇摆了,不如豁出去干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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