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石贝和李钊提亲之后,聘礼也下了,日子也定在了放榜之后的一个吉日。婚礼的筹备也有条不紊,当然,唯一的变数也就是陈绍能否高中了。
科举是朝廷选拔人才的大事,很是忙了一阵,终于到了放榜的日子,石芸一大早就赶过去看放榜,可谁知连那条街都进不去,人山人海的都是应届考生。眼看着是挤不进去了,石芸只好败兴而归。
回到家里,看着一家上下都在为婚事而筹备,刚刚为石松量过尺寸的裁缝被和和气气的送出门外。而石芸却只能扫兴而归。
石贝正站在院子里查看菜单,那是为这两桩一起办的婚事而准备的。石贝聚精会神的逐条查看。
石芸惊奇的走上前,“父王,你怎么站在这里啊?”
石贝目不转睛的看着菜单,说:“哼,我不在这里还能在何处?为了你们的婚事,你母亲已经准备了好多东西,堆满了后院,书房和大堂。还有家丁,侍女和管家都忙的停不下脚,现在能有这个地方落脚已经很不错了。”
“稍后我查看这菜单无误之后,还有几丈红绸要布置,你母亲一会儿一个主意人手不够了,我也要加入其中。你倒是很悠闲。”
石芸问:“那哥哥呢?他就不帮个忙吗?”石贝合上了菜单,说:“他正在背诵婚礼的所有礼仪,已经一个时辰了还没背下来。”石芸好奇的问:“父王和母妃的婚礼也是这般折腾吗?”
石贝冲着女儿微微一笑,“那时我们很穷,哪里有这么多的闲钱和人手折腾这些。现在不同了,贵为皇叔,又是亲王,不讲究这些礼节也对不起来参加婚礼的人啊。你也去背那些婚礼的礼节吧。一百多条,亏你母亲如数家珍的列出来。”
石芸低着头,酸溜溜的说:“放榜了却什么也看不见,想回家里来,也不让人清静。他要是考不上的话背下一千条也是白费。”
石贝虽然已经向石躔说了辞官一事,但石躔并没有答应,所以石贝依然是朝廷的主政大臣,今年的科举自然是比任何人都预先知道结果。石贝不想女儿继续担心,所以悄悄在女儿耳边说:“你放心,你的宝贝情郎高中了。”
“什么?”石芸追问道:“父王,他真的中举了?”
石贝点点头,“是啊,他不仅中了。还是三甲呢。”石芸心花怒放的继续问:“三甲第几?”石贝说:“状元!”
石芸兴奋的溢于言表,抱着石贝尖叫:“太好了!谢谢父王!”
石贝说:“是他自己考中的,又不是我帮他作弊。去找你哥哥,一百多条够你们受的。”
看着女儿高兴的蹦蹦跳跳的样子,石贝居然有一种老怀安慰的感触。
迈步进大堂,杨愫刚刚指挥一众家丁将红绸处理妥当,石贝看了一眼,说:“菜单我已经查看过了,没有问题。还有什么吩咐吗,大人。”
家丁们识趣的抱着红绸离开了。
杨愫脸上红了一阵,“又取笑我。那小子中了?”石贝点头,杨愫又问是不是三甲,石贝再点头。杨愫欣慰的说:“这样我就放心了。还是你聪明,一次就办完了。不然再来一次非要了你我的老命不可。”
石贝牵起杨愫的手,“一天没睡了,也该歇歇了。”
杨愫摇头,“我睡不着,一想到香儿嫁人就要去别人家里了,我就是再困再累也睡不下。总想找支笔来写点什么,不把心里的块垒抒发出来就是放不下。”
石贝翻开菜单,在扉页上题着一串小字,“我看到了,也不用在这菜单上写啊。厨子看见了又有新的话题可以传了。”
杨愫低头一看,那正是她天亮时睡不着写的词:
蝶恋花 蒲公英
小小黄花籽皆轻,支支纤细,绵柳伞蓬松。人道风起飞柳絮,根根轻盈吹起风。
朵朵伞开如飞星,离别盛族,散落满苍零。倩影离去终不回,只余下魂牵梦萦。
杨愫说:“我这也是闲来无人时才写的吗?你不想让人传出去就遮盖一下了。”
石贝摇头叹气,“这就叫文人相轻啊。你好好歇歇,我来操持就行了。”石贝撕掉了菜单转身出去了。杨愫问要不要再写一份菜单,石贝说:“我也是高中过三甲的才子,一份菜单都背不下来吗?顺便也可以看看那些厨子是不是准备齐全了。”
杨愫淡淡然的注视这石贝的身影,“心还没老。”
刚刚结束了科举,状元、榜眼和探花刚刚跨马游街,石躔也即将举行亲政大典,正当所有臣工都为这两件事而欣喜的同时,石贝的儿女在同一日大婚的消息又让这些大臣惊喜不已。因为石贝请辞的消息已经从宫里传了出来,这可是石躔登基以来除了亲政之外最令人惊异的消息。
而这场婚礼就是探听这个消息最好的时机。如果石贝真的辞官了,那朝政的走向就成了最大的疑问,稳稳当当十二年的朝廷,乃至于朝野上下也会为此激起大浪。
而这时陈绍的家里也快被来拜访的人踢破门槛了,当初陈家家道中落的时候,亲戚邻里都少了往来,只有几个老街坊时不时的接济一下。而如今有不少人想破头的拉近关系。陈绍这些年对家里的生意全不上心,但最基本的人情冷暖还是清楚的。最终实在疲于应付,又不能闭门谢客,无奈只能躲到城外去找清静了。
陈绍刚刚到了城外十里亭,就看到一个中年人在十里亭外徘徊,一旁还有几个随从,一辆马车。于是上前问候。那中年人一回头,陈绍惊讶不已:“侯爷?”
这人正是良侯石柯。虽然只在议政殿上被石躔钦点为状元时见过一面,但陈绍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侯爷为何在这里啊?”
石柯捋这胡须,说:“城里人声鼎沸,虽然好,但是太喧闹了。正在想该给我那个侄子、侄女送什么结婚礼物,这新郎官就来了。怎么,你也是躲人来的?”
陈绍叹气:“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我也是无能为力,却不想在这里见到侯爷,也算是缘分了。”
“哈哈!”石柯拍拍陈绍的肩膀,说:“你呀,之前就是个书生,勉强算是个经营不善的商人。这王府的聘礼,我听说我二哥已经免掉了,你可是白捡了一个皇家的郡主啊!如今又是皇帝钦点的状元,可是比我二哥当年还要风光。”
陈绍笑道:“风光到城外了。”石柯一听又是哈哈大笑,陈绍也笑了,两个人一道进了十里亭。
石柯的随从车上取来了酒菜,石柯说:“本来打算在这里小酌几杯的,既然你来了,我们一起来几杯?”
“陈绍当然愿意。”
石柯和陈绍你来我往喝了十几杯后,两人已经微醉了,石柯说起过去他们一同起兵反抗暴政的事。陈绍感慨道:“世道如此,人心不古也是没得奈何。我当年没考上的时候一个样,如今一朝高中状元,居然是趋之若鹜,人世无常,感慨良多啊。”
石柯说:“吃得苦,尝过甜,才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如今已经是状元了,等吏部的任命下来,就要外放三年,做得好就能回朝廷高官厚禄。做得不好,恐怕就只能做一辈子外官了。这也是人生无常啊。”
陈绍说:“过去只想着出人头地,现在有了这一番感慨,也知道做官不易,能做一个有政绩官声好的官就更不易了。”陈绍带着酒意站起来,蘸着杯中酒在十里亭的柱子上题了一首诗:
叹无常
几来人生有征长,一纸文单衡人强。
纵使一腔文阳气,难展羽翼用非常。
雨去雪来寒心烈,愿伴桃花秋海棠。
拂风乘雪言句章,直教春来叶底黄。
默然念起为何伤,只叹人生最无常。
剪得寒枝花空放,注定孤苦一世凉。
石柯看过这首诗后大笑一声,“太好了,年纪轻轻既然有这样的见识和领悟就是好的,又何必如此纠结。走,婚期不远了,我想到送什么贺礼了,你也准备迎亲!”说着石柯拉着陈绍上车回城了。
大婚这天聪亲王府灯火通明,满朝文武几乎全来了,石躔都派人送了贺礼来。
大操大办了一天一夜。陈绍家里实在不像样子,又没有别的府邸,就只能在王府里洞房。所以这来参加婚礼的人在聪亲王府一直闹到了子夜时分。
三更鼓一过,除了李钊夫妇留宿在王府,其他人坐着大大小小的车马陆续离去,石贝和杨愫送走了所有人之后互相搀着回自己卧房。
第二天一早,杨愫洗了把脸,看着坐在榻上的石贝,“你也洗把脸了,舒服一些。”
石贝有气无力的说:“没事,反正也不用上朝,多睡一会儿也没什么。”杨愫说:“可是儿媳要来敬茶,你不喝一口?”石贝抹了一把脸,“我都忘了。”
大堂,喝过了茶,看着这两对新人,石贝对李钊说:“看看,还像那一回事啊。”李钊说:“总算是办完一桩大事了。以后就是他们自己的了。”
石松拍着胸口说:“岳父放心,我石松绝不负青娥。”
李钊笑呵呵的点头,而石贝却摇头:“还是不知所以。你岳父要的是这句话吗?”李夫人说:“王爷言重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由他们去吧。”
两家人开开心心的吃过早膳后,石芸和陈绍回陈家等吏部任命去了,石松则和李青娥收拾新房。
大婚后的一个月,石躔在举行了亲政大殿后,第一件事就是批复了石贝的辞官书,石贝得以真正的过上清闲的日子。石芸和陈绍隔三五天就来一趟,倒像是住在王府了,石松和李青娥之间也是其乐融融,全家上下一派父慈子孝,合家欢乐的样子。
就在这时,沉寂许久的朔国主梁元派人来下请帖,他老母亲八十大寿,请杨愫参加寿宴。虽然这梁老夫人自从嫁给梁皓以来深居简出,就是在儿子兵败被囚的时候也不曾出现,反而是在梁皓和纪参先后病故后出面了,成为这个彻朝藩国的实际掌权人物。传言这也是梁皓和纪参商议后,定下的身后事。
可这梁皓夫妇毕竟是中年得子,老夫人对梁元虽然也几次说教,却收效甚微,好在这些年也算是没有发生大事。固守北疆,按时上贡倒也安宁。只是传言梁元不理政务,暗中筹备谋反,南下中原,让老夫人不放心,但没有证据,老夫人也就没有声张。
这次大寿,梁元故意只请贵妇参加,这样既可以让老母高高兴兴的过寿,自己也可以免去与朝廷大臣结交的尴尬,让那个小皇帝起疑心。
左右乐府那点事也不重要,杨愫在儿女大婚之后也和石贝一样辞官了。如今在家无事,也就收了请柬去渠郡党阳了。
一到王宫,就有专门安排的侍者接待杨愫。将近入秋,北疆气候已经开始阴冷了,细雨绵绵,杨愫不是很适应,加上自己提前赶来,寿宴安排在几天之后,于是多要了些驱寒的吃食衣物,一个人发呆打发时间。
坐在床榻上,杨愫思考着临走时石贝对自己说的一句话,当时石贝说:“夫人啊,何必去呢?你看看,中都城那么多的贵妇,有几个接受请柬的。再说,那个小子这些年暗地里做什么我还是知道的。你现在去实在不是时候,万一出事我都救不了你啊。”
而当时自己说:“就算有什么意外我也不怕,他还能将我怎么样?即使他谋反,我也不会白白当一个送上门的人质!”
当时自己说的理直气壮,可是现在看看,似乎真的有些异味。真的没几个贵妇来参加不说,这一路上,尤其是进入朔国的地界以后,田里的庄稼稀疏寥落,路上没有车马,城里行人面有饥色。梁元真的不是一个好君主,若是在朝廷管辖下,这样的人早就被吏部问罪了。
路无车马,行人饥色都不要紧,田里没有农民耕作,这壮丁都去哪里了?杨愫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这小子,还真的想造反啊!”
一听说杨愫来了,一直在秘密练兵的梁元来了精神,虽然听说过这个前朝才女,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于是连夜从军营赶了回来。
如今梁元是人到中年了,膝下也只有一个年幼的小儿子,这些年心思全都放在南下了,对这个儿子也顾不上,反而是老母亲对这个小孙子疼爱有加。
自从继承了这个王位,梁元就开始准备南下中原,建立他梁家的天下。得知彻军南征,中原近乎空虚,梁元就非常开心,一心准备南下中原。可梁元正要起兵,就有军报说柔灵进犯边关,只好改道北上。等他驱逐了柔灵准备南下时,彻军已经得胜,大军凯旋了。
而且最后一次南征,天下一统,自己也是彻朝的藩国,再想南下就没有了机会,这再一等就等了十二年。
这十二年,不仅老父亲时的名臣名将一个不剩都不在了,身边不是酒囊饭袋,就是一群阿谀奉承之徒。虽然十二年里一直在准备南征,但是军中无大将,朝中无能臣,也只能一再忍耐等待机会。
现在石贝等人一个个老了或是隐退了,那个小皇帝独自撑持局面,眼见这是一个大好机会,等他将朝政理顺了就真的永远没有机会了。现在二十八万大军已经练成,等老母亲的寿辰一过,就立刻南征,时不我待啊!
梁元一身精致的盔甲,高头大马进了王宫。进宫后梁元立刻下令准备寿宴,然后一头进了后宫,去见老夫人。
一脚踏进老夫人寝宫,梁元就大声说:“母亲,孩儿回来了!”
老夫人满头银发,虽然垂垂老矣,却在气度间有一份久经沧桑的沉稳和睿智。“一身盔甲,知道你是正当年,小声一点又如何。”
梁元挥挥手,让侍女们回避。走到老母亲身后,说:“娘,孩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北疆加上莹水郡和云郡才多大的地方,孩儿不屑一顾。再说现在已经是秋季了,那些游牧的蛮族正在准备南下抢掠,孩儿当然要整顿军务了。”
老夫人淡淡一笑:“只要不是谋反就好。这寿宴请不来人也就算了,娘不在意这些。”
“没人?”梁元说:“不是说杨愫来了吗?怎么算是没人来了?娘又听谁说的。”老夫人抬眼看看自己的儿子,“收起你的心吧,那杨愫已经嫁为人妇多年,两个孩子都成婚了。你要是再不收心,就等着石贝带着大军来吧。”
梁元不屑的笑了一下,心说:那石贝都已经辞官,赋闲在家,他还能带着大军来我党阳城?那个时候我二十八万大军已经入主中原了,还用看他的脸色?
不过转念一想也对,就算是什么样的美女,二十几年前或许还可以,如今四十几岁的人了还能如何。自己居然也会对一个半老徐娘动心思,真是可笑。
“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孩儿这就去准备娘的寿宴!”
话说准备了两天,这梁元真的上心了一次,将这寿宴准备的像模像样。只是来参加的人实在是少,梁元虽然始料未及,也难不住他,让他那些狐朋狗友来充数。
寿宴这天大殿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一桌桌佳肴美酒摆放得当,那些缠着梁元的酒囊饭袋们也都来了,顿时大殿里人声鼎沸。梁元出来也非常开心,就在这时杨愫登场了。
只见杨愫在一班侍女的簇拥下缓缓步入,一身得体的衣饰,既显出雍容华贵,仪态端庄,又不张扬。梁元那些酒肉随从立刻噤声,所有的眼睛都牢牢的盯着杨愫,不时有各种赞叹和艳羡的声音。有的看的入神,手里的杯子筷子都掉了。
杨愫来到进前,对梁老夫人深深一躬,“聪亲王府杨氏恭祝国太福寿安康。”
老夫人笑容满面的说:“这哪里使得,你是王妃,按规矩与老朽一样爵位,老朽如何受的大礼。看样子真是难得的人物啊。快起来说话!”
杨愫起身入座,梁元虽然也惊艳与杨愫如此年纪还如此美貌,但一想这场合也就没有了什么心思。可那些酒囊饭袋就不同了,纷纷侧目,一时间竟是万众瞩目一般。
杨愫一来乐舞就停了,现在又开始了,那些人的注意力才从杨愫身上移开。继续在筵席上推杯换盏,气氛也重新热起来。只因为这是老夫人的寿宴,这些人多少有些节制,才没有一些让不美好的景象发生。
杨愫也看在眼里,这些人哪一个像治国安邦的,若是一般人,结交一些酒肉朋友也就罢了,一国之君还有这么多酒肉臣子,真是邦国悲哀。多少有些自命清高的杨愫又一次后悔,自己没有听石贝的话,来这里做什么。
好在老夫人还时不时说几句话,吩咐给杨愫上菜斟酒,不然真的是有些无聊了。
寿宴酒过三巡,加上了老夫人真的累了,筵席就散了。这时那些酒色之徒就来劲了,纷纷借酒出言调戏杨愫,杨愫一概不理。
也有些醉了的梁元看在眼里也不制止。杨愫不无尴尬的瞪几眼,回去休息了。
回到寝宫的梁元回忆了一下,那个杨愫虽然是风姿绰约,但是难免冷艳了些,看几眼也就算了。这时几个酒肉臣子来觐见了。
“主公啊,这杨愫可是……”
梁元不耐烦的说:“是什么是,她就是天仙也和我无关,和这些相比,这天下才是关键。不想着稍后起兵的事,就知道这些,你说你们还能成什么事。”
几个酒肉臣子立刻附和,万死该死不离口。
梁元问:“好了。准备的如何了?”
“回主公话,这二十八万大军已经准备停当,随时都可以南下。只要主公一句话,就可以江山易主啊!”
梁元点头,“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到时候,你们就是我的开国功臣,只是有一点一定要做好。就是要小心柔灵借机偷袭,像上次那样功亏一篑。所以一定要做好完全准备。为了这一天我们已经筹谋了十年,如果不能一举成功,我们不仅会功败垂成,更会万劫不复。都记住了吗?”
“谨遵主公垂询!”于是就在这一天夜里,朔国二十八万大军做好了南下中原的准备。
这几个酒肉大臣告退之后,他们就去了杨愫在宫中的住处,纷纷趴在门外偷看,但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你们说这杨愫虽然四十几岁了,还是那么美,会不会是狐狸精啊?”
“她就是九天玄女也没用,等主公成功了,她还不一样什么都不是。”
“也就是你相信,外面的百姓恨不得杀了我们,二十八万大军?那就是二十八万草包,自从令狐武功和长孙文乐以后,哪里还有什么将军,都是些连战场也没上过的莽夫,指望他们打仗?”
几个人想看的没看到也就悻悻而归了。
就蹲在门后面的杨愫听到他们这么说,心里压下来一块石头,“他们真的想……可是照他们说的,不就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明知道不能成功,还要瞒着梁元继续下去,只能说他们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不惜牺牲万千性命。小人见的多了,这样的小人还是少见啊。”
思来想去,杨愫觉得该把消息传出去,可是又一想,自己出来之前,石贝就说过,他似乎知道些什么,也许根本就不需要自己这么做。朝廷也不可能不防范着他们,一旦他打定主意开始举兵了,自己仓促间可能根本就无法将消息传出去。
而且,自己在这个时候来党阳城,分明就是一个人质,贸然采取行动可能是下下策。“想不到我杨愫一直有才女之名,也曾有过许多不输男子的筹谋预料,现在却自投罗网。惭愧啊。”
一骑飞马驰骋在原野上,迅速冲入一片营地,在营地的中心,是一顶巨大的帐篷,帐篷里端坐着十几位头领,最上面坐着一个年老的人,他们正边用刀子割烤熟的羊肉吃,边喝着奶茶。
探马在帐篷前停下,禀报了一个让他们无比兴奋的消息,梁元大军开拔,正在向南移动!
哈哈!那老人将刀子插在桌上,“快十年了,这些人终于动作了。就知道他忍不住,真的动手了。好,羊儿已经进入草地,狼群也该跟上。诸位说说,是再等一下,还是马上集结人马?”
一个头领说:“回可汗的话,现在已经快入冬了,北边已经遍地冰霜,如果等下去,可能不行。自从被狥狳向东驱赶,我们的生计就困难了许多,我们没有足够的准备过冬,正好南下劫掠一番。我主张马上集结人马。”
此话一出,其他头领纷纷附和,全都主张立刻出兵。柔灵可汗当即决定,“好,既然如此,我们出兵十万,兵分两路,一路从东向西横扫,一路从西向东横扫,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渠郡。只要得胜,掠来的财货就足够我们过冬了!”
“可汗万岁!”
军令一出,十万铁骑迅速集结,分成两路,直扑渠郡而来。
消息一到,梁元和他的那些酒肉大臣有些慌了,谁想这柔灵不来则已,一来就是十万大军。与十万铁骑对阵没有十万大军还真是难以应付。没有办法,只好下令大军全部调头,北上抗敌。
可是二十几万大军仓促间前后对调谈何容易,等他们完成部署的时候,十万柔灵骑兵可能已经打破关隘,直逼党阳了。梁元只能期望边关守军能争取时间,不然就真的兵临城下了。
可是天不遂人愿,大军刚开始重整队列向北进军,两路柔灵大军就攻克了边关,正在向党阳进发。这渠郡本就是边郡,边关一失守就是兵临城下了。
这个消息一到,梁元傻眼了,这二十八万大军就是主力,真正守城的军队抓贼还可以,打仗就不行了。虽然急,但是对自己的二十八万大军非常有信心,只要能赶得上就自然没事了。
上次就是一样的情况,自己刚动兵南下,柔灵就来了,最后不一样打跑了吗。这样一想梁元就不再担心了,只是催促大军尽快赶到。
得到消息的老夫人惊慌失措的派人向朝廷上奏,请朝廷派兵,梁元不高兴的将上奏拦下来了。事事都靠着朝廷,这样下去早晚被朝廷吞掉。自己没有一点威严和用处,还如何将这份家业守下去。有这样一个理由,梁元就将这件事隐瞒了起来,就当从没发生过。
转天,果然在梁元的一再催促下,柔灵十万精骑杀到之前,大军赶到了。就在党阳北郊两军对峙。
在城楼上,梁元和他的酒肉大臣登高望远,看着大军决战柔灵。两军在原野上展开,一方十万,一方二十八万,将近四十万大军对峙,又是这渠郡的山地中,统兵的将军就将大军分为两路,一路十五万对敌,一路十三万抄袭敌后。
本来这是个办法,可开战前一天突降大雪,偷袭的那一路大军被风雪所阻,就耽误了第二天开战。等双方大战了一天之后才赶到预定地点,再想偷袭也就没戏了。这一路十三万人马只能悻悻而归。
回来才知道,这一战梁元的大军死伤了几万人,而柔灵只有一万多人的死伤。
看到这样的战报梁元张着嘴惊愕了半天,才说了一句话,“好在没死光啊。下令,全部兵马深沟高垒,拱卫党阳立刻飞报中都,请朝廷大军来!”
那些酒肉大臣暗中讥笑,不让上奏的是你,立刻上报的也是你。笑归笑,眼下自己的身家性命也陷进来了,赶紧办事也是个出路。
深沟高垒之后虽然阻挡了柔灵大军,可是可汗一看这边打不过去,就派人去找绕道的路。
同时将五万尚未成军的,十五六岁的少年调来,接替大军的位置与梁元的大军继续对峙,几个心腹将领也留下指挥作战,以及几千骑兵和一批老幼妇孺一同留守。自己和其他头领率领大军绕道。
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隆冬十一月了,十几万柔灵大军也没有粮草军需,尚未进入党阳就开始了打草谷,四处抢掠补充补给。漫天大雪中逃难的百姓将官道都堵住了。
觉得自己摊上了大祸,不由得想起当年在大牢里,等着别人给自己的小命做主的时候。现在自己的小命也是一样得由别人做主,无论朝廷大军来与不来,自己的家业难保不会就此完了。
打赢了也是惨胜,朝廷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兼并了自己,打输了一干二净就更是家破人亡。
而在中都,朝廷立刻兴奋起来,削藩的机会来了。李增在议政殿击鼓请驾。
石躔特例朝会上,朝臣一致认为是天赐良机。但王郃和沈单认为不能操之过急,不然柔灵会就此而去,梁元也不会和柔灵同归于尽。紧要的问题在于让他们继续对峙,而且让他们当中的一个失去与朝廷对抗的能力。一个倒下去,另一个也就不难对付了。
石躔赞同了王郃和沈单的主张,吩咐尚付和潘企分别领兵将朔国所辖封地的云郡和莹水郡占领,随后由李增分派官吏接管两个郡。这两个郡锲入中原腹地,又是朔国赋税重地,一旦被朝廷收回,结果不言而喻了。
石躔同时吩咐太尉府、兵部、户部和各路将军所辖的军营做好准备,一旦战事扩大,就要出兵干预,
刚刚听到朝廷大军开拔的消息,梁元很是高兴了一阵,当听说尚付和潘企率军将自己的两个郡占了,紧随其后的朝廷官吏将这两个郡县完全接管,现在如今这两个郡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几乎是在同时,石躔的诏书也发下来了,声称梁元督战不力,败给了柔灵,有辱国体,作为惩罚要削藩,将这两个郡收归朝廷管辖。
梁元急火攻心之下牙疼的厉害,一口气拔了两颗坏牙,脸都肿的左右不一样大了。可除了牙疼上火却是一筹莫展。
除了朝廷背后捅刀之外,还有眼前的问题。十万柔灵主力不知所踪,连这些半小不大的少年兵也无可奈何。几天了,二十万大军居然对那几万柔灵的少年兵无计可施,还让人家一把火烧了半座军营,差点把军粮都赔进去了。
将军们都不敢出战了,梁家几代人镇守边关,手握兵权,何时有过如此窝囊的战绩。梁元生气归生气,又不能将这些将军都换掉,同时也无人可换,除了牙疼也无处发泄了。
“梁元愧对列祖列宗啊!”梁元捂着腮无助的哼着。
“小人有一计,或许可行!”一个酒肉大臣来进言。
梁元问:“什么计策啊?”
“求杨愫写一封书信,送去中都,只要石贝肯出山,这困局不就解开了吗?”
梁元哈哈一笑,“我说,你除了这种主意还知道什么。那杨愫自从到这里就没有给中都递送过半点音信。她要是真的害怕早就送信出去了。石贝何许人,他会不知道自己这个结发妻子什么脾气?我们就是送信到他的王府,他也不会相信的!”
“嘿嘿!主公你还真是糊涂一时啊。石贝固然知道杨愫不会写信,但是这兵荒马乱的,石贝就真的不担心?即使他真的不担心,他那个儿子就不担心自己母亲吗?即使石贝还是不出山,那些石贝的亲信门生也会来献媚的啊。”
梁元再一想,点头说:“都是这牙疼闹的。行了,你们就去求她写一封书信吧。”
“大事不好了!”一个浑身污泥的小兵跟着一个梁元的亲信跑进来,两人噗通一跪,“主公祸事了!”
梁元问:“又怎么了?”
“回主公的话,那柔灵十万精锐找路包抄了我们大军的退路,正面的那些少年兵也杀了过来。大军……大军……”
梁元站起来:“大军怎么了!快说!”
“死伤惨重啊!城郊到处都是我军将士的尸体,大军拼死一战才杀出重围,现在就在北门外五里,只剩下十几万人了!”说着小兵和那个进来的亲信哭了起来。
梁元捂着脸,一股心火顶上来,一道血线从嘴里射了出来,紧接着半个脑袋都疼的麻了,瑟瑟发抖,“快带我去见杨愫!不求来她的书信,谁也别想睡觉!”
梁元也顾不上牙了,带着一帮人径直去了安排给杨愫的住处,谁想老夫人也在那里,正老泪纵横向杨愫哭诉什么。而杨愫站在一旁面色凝重的听着。
梁元连忙进去,“娘!你在这里干什么啊?”跟着梁元来的大臣纷纷站在外面观望。
杨愫微微躬身,“老夫人求我送信到中都,请朝廷派兵退敌!”
“对对对!”梁元也凑上来,指着自己的脸,“为了这战事我牙疼到脸都肿了,看在我也是为了朝廷御敌的份上,你就写一封书信吧。”
杨愫淡淡的说:“你是朝廷册封的藩王,上奏朝廷不是更好?”
梁元说:“朝廷出兵却不来抗敌,反而夺我封地,我就是上奏又能如何?实在不行我打开大路,让柔灵南下算了!”
老夫人掩面而泣:“你这孩子呀!你如果好好治国,操练兵马,能因为战败被朝廷问罪吗?现如今朝廷一定有心削藩,正等着你继续犯错,你如果再不思悔改认真御敌,朝廷就不只是夺你的封地那么简单了!”
梁元不耐烦的说:“就算是那样,朝廷依然有求于我,没有我挡着,恐怕柔灵已经打到中都了!”
杨愫摇头叹气,“你居然如此看不清大势,朝廷根本就不需要你了,你却浑然不知。”
梁元怒不可遏的质问:“什么叫不需要我了?你倒是说清楚!”
杨愫不卑不亢的说:“当初朝廷之所以列土封王,优待你们父子,是因为有约在先,先入中都为王,而且战事尚未结束,不能多方树敌。一统天下之后朝廷力量不足,需要你们镇守北疆。现在朝廷经过十二年的休养,已经恢复了几分生气,而你所谓的二十八万大军却不堪一击。别的不说,你都守不住北疆,朝廷还需要你吗?”
梁元哑口无言的瞪着杨愫,“你、你说什么?”
杨愫继续说:“而且你养了近三十万大军,加上各地城池和关隘的守军,不下四十万军队。以朝廷的财力,供养的军队也不过四十万,你区区几个郡的土地就养了四十万人马,田里没有人耕种,为了养兵巧立名目搜刮民财,你以为朝廷真的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梁元呆若木鸡,门外那些酒肉大臣面面相觑。
老夫人摇头叹息,“朝廷本来就有打算削藩,现在你不仅打了败仗,还真的想谋反,恐怕梁家是到此为止了!”说完老夫人头一歪便昏过去了。
梁元和杨愫手忙脚乱的扶住老夫人,急招太医。求杨愫的事也就放下了。
话说梁元的大军不但没有阻挡住柔灵的铁骑,反而战败,朝廷将他所辖的莹水郡和云郡收了回去。梁元心底发慌,急的牙疼脸 肿,去求杨愫给中都写信,求朝廷发兵解围。可杨愫却借机数落了梁元一番。梁老夫人也急的昏了过去,一病不起。
老夫人已经无碍了,梁元又来求杨愫,虽然觉得很没脸面,但是这个时候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多方情况汇总,柔灵铁骑似乎对自己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但就是找不到十万柔灵主力,一想到他们随时都可能出现,除了城外这些虚有其表的军队,自己真的什么保障也没有了。真要是打过来,总不能让宫女宦官上阵守城吧。
可梁元越是纡尊降贵来求杨愫,杨愫就越是觉得他可怜,虽然早就写好了求援信,也想办法送出去了。但是一看到梁元在自己面前就谦卑谨慎,而在其他人面前就颐指气使,杨愫心里就看不上这个人,故意装作不肯帮忙,想着好好教训梁元。
杨愫不是一个喜欢戏弄人的人,而是真的相信,朝廷一定已经有所动作了,梁元早晚能从困境中解脱,这才会如此做。
可梁元就不这么想了,以为杨愫实在怨恨自己将其扣留在党阳而不愿出手相助。既不能用强逼迫,又不能这样放弃,一方面想尽办法加强城防,一方面继续给城外大军供应军饷。既然人家没有打过来,自己也不想着打过去,莫名其妙的陷入了漫无目的的对峙和消耗中,无所适从。
而在中都的皇宫里,正如杨愫相信那样,朝廷早就开始了准备和行动。当下令尚付等人率军占领莹水郡和云郡的时候,石躔就已经在暗中开始了调集兵马。
虽然亲政时间不长,但长久以来对政务的熟悉已经让石躔料理政务得心应手了。而且朝中几个权重的人物不是退隐,就是忠心耿耿,更是如臂使指一样轻松快捷。
齐峰,项福,花艺和龙大奎等人陆续率军靠近中都,同时解决北疆边患和朔国这唯一一个诸侯藩国的时机,已经来到了。
漫步宫墙之下,王郃跟随着石躔的脚步。石躔问道:“王大人,如今的情况如何了?”
王郃说:“一切都如先前预料的一样,梁元的军队不堪一击。多年不务正事,已经让梁皓和纪参经营的一切都付诸东流了。现在是真正实现华夏统一,甚至震慑北方柔灵的大好时机。”
石躔突然问:“王宪现况如何了?”
王郃说:“他的病情早已经好了很多,每天可以料理政务两三个时辰。只不过尽显老态,可能过不了几年就要辞官回乡了。”
石躔点头。然后说:“这件事是朕亲政之后的第一件大事。一定要务求稳定。这几日丞相李增告病,新任御史中丞也没有人选,大量的朝政就都落在了你和王宪的手中。而朝中的新锐和朕一样,都还不够老辣,军中的将领也是一样。就靠王大人你了。”
王郃摇摇头:“陛下,朝中固然有老有新,但陛下旁观多年,难道还不清楚,朝中新锐虽然血气方刚不够稳重,可也朝气蓬勃,办事一丝不苟。陛下尽管放心,只要大局稳定,万事不难办。”
石躔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朕就放心了。”石躔稍一停顿,又问道:“不知皇叔如何?”
王郃说:“平静。平静的毫无任何消息。王府经常谢绝访客,臣也不知境况如何了。”
石躔深深的点头,说:“进来朝政上就靠诸位老臣了,朕要先料理一下后宫的事。近来珠太妃常常为难宗少府的官吏,要这要那,三皇叔都要叫苦了。”
王郃淡淡的说:“臣告退了。”
虽然说是料理后宫,可实际上石躔也只是去珠妃的寝宫里坐坐。自从石珍驾崩,珠妃虽然安分守己,可石珍在的时候就有不甘寂寞的事,如今石珍都已经不在了,小皇帝还能管的了多少。一连几天不去看自己身体不好的母亲,反而经常来自己这里,珠妃敏感的察觉到危险,他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
珠妃也小心起来,吩咐身边亲信的宫女,走灯晃影的事必须叫停,送信给她那几个相好的也安分些,等这阵风声过了再说。
后宫风波稍一平静,石躔立刻将注意力转回朝廷上。近十万军队已经集结完毕,相关粮草后勤,接管梁元所有封地的官员名单,甚至是与柔灵开战的一些准备,一切都已经铺排得当,只差最后一个推手,就可以拉开序幕了。偏偏在此时,原定的统帅尚付却病倒了。
尚付曾经是北地王张专的部下,一统天下的之后又多年镇守南疆,此次秘密率军北上,刚刚落脚就不服水土,连带征战时的旧病也复发了。其他将领还好说,统帅病倒,可就不妙了。
石躔感觉非常棘手,沈单要镇守中原,不能动。去年东北的末占多番侵扰边关,林荣和郭玉娥夫妇率军五万北上未归。雷长虽然越老越壮,却打算辞官回乡。包铜又要坐镇西北。其他将军不是资历不够,就是难以胜任,一时之间居然无人可以挂帅了。
就在这个时候,石贝上奏了一本。大意是推荐沈单挂帅,中都乃至于中原并无大事,无需沈单坐镇。可石躔看到上奏之后反而认定这位皇叔就是挂帅的最佳人选。
于是石躔派人宣石贝进宫,商议挂帅出征的事。石贝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虽然觐见的时候也没说什么特别重要的话,可第二天还是下了圣旨,命自己挂帅出证。同时又调了一路兵马,让齐峰统领,随石贝出征。
石贝开始凝重的思索着如何打这一仗,反而是儿子石松非常兴奋,他虽然是已经做了中郎将,却还没有打过仗,希望这次能有机会上战场。
这边石松想着上战场,石柯的儿子石广就更是急不可耐,从小就想着建功立业的他早就不安于做一个小侯爷了,一听说又有仗可打,直接登门求将。
石贝却将自己关在太尉殿帅府里,和一班臣僚商量进军策略,外面石松和石广找不见他也就放弃了。
进军的策略还没有成型,那边已经消失无踪多时的柔灵铁骑却已经在山郡的大山里出现了。
几经考虑,柔灵可汗发现,梁元和他父亲没法相比,这仗打起来真是没意思。也就滋生了军中不少将军和头领的野心,他们想当然的以为边防军队应该很强,不然是不足以稳固边疆的。可现在看到的是梁元的军队不堪一击,连十几岁的少年兵都能拖住他们,并陷入对峙的状态。
他们开始对中原腹地的实力有了新的判断,认为现在中原刚刚从战争中恢复,正是虚弱的时候,连边防军队都如此不堪,那整个彻朝的情况也就可想而知了。
于是他们有了南下中原的野心。自从被狥狳驱逐,他们的水草地变得很有限,如果能在中原站住脚,即使站不住也可以大肆劫掠一番。他们便纷纷请求南下,而且此时柔灵主力也在转移包抄党阳的路上,被部将和头领们说动心的可汗也真的有了南下中原的企图,于是大军抛下党阳不管,在山郡的山路中蜿蜒前进,意图南下。
可这时又有了分歧,是东进中原腹地,还是向西南方向进攻良关,威逼西京。将军和头领们为此争吵起来。
最终还是后一种建议被采纳,因为当年卫朝初年良关以北的土地曾被柔灵占据过,地形更为熟悉,而且和中原比起来西部人口较少虽然可以抢的财物人口也少,但更利于骑兵大冲大杀,不会几十里就有一个村镇,迟缓骑兵速度,被多于自己十几倍的中原人包围。
于是可汗下令全军转向西南,攻克良关,劫掠西京和京北郡。
十万大军一路而来,所到之处彻军几乎无力抵抗,虽然是战况不错,可南下以来却遇上连场风雪。路不好走也就让柔灵铁骑无法尽情纵横驰骋,断断续续耽误了两天时间。一路烧杀而来,再有百里之遥就出了山郡的绵绵大山,是京北郡的地界,也就离良关不远了。
柔灵可汗又一次召集将军和头领们商议。
大帐里可汗和将军、头领们非常兴奋,“我还以为这中原如何如何强大呢,原来不过如此。比起之前那个朝廷,现在这个就是只羊,羊群再强大也只能等着被吃掉!”
一个将军说:“可汗,有消息说中原朝廷正在集结军队。如果等他们的军队来了,情况可能对我们不利。我认为,我们应该加快进军,尽快将我们过冬需要的粮食带回草原去。不然和他们正面交锋,我们就无法在下一场大风雪之前回草原了。”
另一个头领说:“就算是和他们打起来又有什么可怕的,正好给他们一个教训,知道我们柔灵不是好欺负的。”
可汗想了想,说:“如果带着粮食打仗太累赘了。这样,先打仗,打败了中原军队我们再去劫掠。等过了这个冬天我们就准备南下中原,狥狳一再驱赶我们,最好的水草地都没有了,如果不占领中原,我们就只能去漠北或是东边那些山林雪海去了。”
将军们有些不满,但也认同了可汗的说法。头领们要顾及牧民生计,自然完全认同了可汗的提议。于是大军暂停了劫掠,而是主动寻找彻军,意图吸引彻军主力来决战。
就在柔灵大军即将开出山谷的时候,却有一支大军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堵住了谷口。这支军队刚刚抵达就立刻修筑营垒,建立营寨,生生将谷口堵死了。
而柔灵方面却根本没有发现这支军队是什么来路,更别提是什么时候靠近的了。一个头领试图强攻营垒,却被强弓硬弩杀得丢盔弃甲。
可汗立刻派人去打探这是什么人马,这时他们才知道彻军的情况。这是一支精锐大军,足有数万人之多,彻军精锐的雕翎队和甲骑军也在其中,在南边还有数万人正在向这里聚集。而树立在中军大营的帅旗上写着一个“石”字。
这个消息让柔灵的大小将军和头领们惊慌了,这个“石”不会是石贝吧,如果是他就要小心了。于是他们纷纷停止进军,集结在一起,商议对策。
早在柔灵铁骑南下之前,石躔命令石贝出山挂帅之后,石贝就马不停蹄进入军营,接管了尚付等人统帅的大军。
此时尚付病情没有起色,石贝派专人送他回中都养病。其他将军在中军帐等候石贝,石贝捧着令箭和兵符看着这些阔别多年的面孔,潘企和齐峰更是老兄弟了。
石贝说道:“想不到又一次和诸位在军中见面,却是十几年后的今日。闲话少说,我这次被陛下委以重任,先前已经做过计划,今天就在这里和诸位说一下,老夫的进兵方略。”
将军们纷纷洗耳恭听。
石贝说:“柔灵此次南下,几乎是倾巢而出,一是为了躲避风雪,在南方过冬。二是就近打仗,劫掠边郡以战养战。三是试探实力,图谋中原。”
石贝边说边将一副羊皮地图拿了出来,走到帅案前,在地上展开,“以今日得到的情报来看,柔灵已经不把梁元的大军放在眼里了,十万主力也多日去向不明。其意图已经昭然若揭,就是以少量兵力吸引梁元大军,而以主力南下,试探中原实力。”
石贝蹲下来,其他将军们也纷纷蹲了下来,众人围着这张地图,石贝指着地图说:“从地图上看,柔灵有两条进军路线比较理想。一个是立刻东进中原,与我决战。另一个是向西,进逼良关。前者虽然痛快但是风险极大,柔灵多年被狥狳欺压,实力不足,从长远看,后者更为稳妥。”
齐峰说:“如果是这样,在大云关的龙大奎所部正好可以做我们的后援。我们在兵力上虽然旗鼓相当,现在又是冬季,可我们有充足的粮饷,而柔灵举族南下,一旦被我军缠上,不用一个月他们就会断粮。”
潘企也说:“王爷,既然方略已经确定,那我们何时出发?”
石贝却说:“不急,等我派出的斥候回来也不迟。正如齐峰所说,我们没有后顾之忧,这一仗也就不用急着打。只要我们能抢先堵住他们南下的道路,就不用急躁。”
石贝接着说:“然后,我们这方面要竭尽所能,将他们的人马困住,逼他们决战,吸引在渠郡的柔灵兵力来此会合,同时准备将柔灵收服。而陛下那方面借着帮党阳解围的机会,派兵围困党阳,趁这个良机,将梁元解决掉。这就是我的全部计划。”
齐峰和潘企等将军立刻陷入沉思,这个计划规模完全超过了他们的预想。好在他们只需要做将军。
这时斥候进来汇报,众人这才站起来,斥候说柔灵铁骑已经开拔了,路线与石贝估计的完全一致。
打发了斥候之后,石贝说:“好,传我军令,全军不举旗帜,人衔枚,马裹蹄,轻装简从,精锐大军每天急行军三百里,务必在柔灵人之前赶赴预定战场,修筑营垒,堵住柔灵铁骑南下良关的道路。”
石贝边收地图边补充道:“此次进军的关键只有一个,专走人烟较少,路程却更近的山路,严禁走漏风声。山路难走要急行军,不能被柔灵发现,所以能否严格执行军法,令行禁止,同时还能关照到每个士兵,这是最难的。如今你们还能做得到吗?”
潘企、齐峰和其他将领哈哈一笑,纷纷表示一定能严格执行军令。石贝点头,“好,全军分为两队,轻装步兵和骑兵日夜兼程,依托营垒工事堵住柔灵的南下道路,重装士兵和粮草辎重随后跟上。三天准备,第四日凌晨开拔!”
众将领齐声道:“谨遵王爷军令!”
大军开拔之后一路急行军,沿着山路日夜兼程,几天功夫行军上千里,真的做到了悄无声息,柔灵只顾着南下,又遇上了连场风雪,耽误了一两天路程。加上彻军走的是小路,不仅更近也没有多少人烟,柔灵的斥候侦骑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直到在谷口被他们堵住。
柔灵可汗不由得赞叹:“两路人马加在一起将近十万人,居然一点消息也没有。如果是石贝,这仗可就难打了,如果不是他,那太可怕了,中原人本来就多,想不到人才更多,莫非是上天要我柔灵人灭亡吗?”
可汗身边的将军说:“大汗,这中原人就算有本事把十万军队藏起来,可未必有本事和我们打硬仗。还没开战就先泄气,这不是我们的大汗,草原上的英雄。”
可汗摇头,“我是老了,但是我没有忘记我是柔灵的可汗。马上召集所有人准备大战,我王庭本部精锐骑兵作为先锋,其他各部随后跟进,我们集中兵力趁中原人尚未站稳脚跟,突破他们的营垒!”
可汗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如果不能突破我们就要另想对策,绝不能和他们在这山沟里死掐,这是死路。去吧。”
“末将这就去召集各部头领。”
柔灵可汗走出营帐,看着山谷尽头若隐若现的彻军大营,漫天雪花之中,可汗发现自己真的老了,不再像年轻时那样,向往着战场了。“将族群的命运赌在一场战争上,这是宿命还是噩运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