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路追杀的惨败,败会军营时天已大亮,垂头丧气,营中的其他将士见他们如此,或是冷嘲热讽,或是漠不关心,或是哀哭。
在辎车上装载着送往县城的粮食,押运的县吏满脸媚笑,可石贝还是一躬到地,“多谢提点,否则让关休偷袭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那县吏媚笑,“我也是见到几个村妇说这事,他们夜里去挖观音土充饥,偶然见到的。我可不敢居功啊。”
石贝笑道:“可是告知在下的还是你,所以这些东西你就送回去,聊表寸心。”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县吏走远之后,龙大奎仍愤愤不平,“小人。”石贝说:“可就是靠他,我们才躲过这一劫。”龙大奎却说:“如果不是我们的弟兄善战,关休又像是个娘们,仅仅派了这么少的人,结果如何的确难说。可是谁知道这些人整整一个晚上一点动静也没有,等到天光放亮了才动手,侯爷你也看见了,有一半的人都扛不住睡着了。”
石贝看看龙大奎,“这也说明关休依旧不死心。我们就要让他们死心。再有三天,我们的下批粮草运到,我们马上进军,杀出历山谷,进入西玚郡平原。”
龙大奎欣然领命,“末将领命。”
偷袭失败,关休和乔端只以为是石贝料敌在先,对石贝更加畏惧了。他们兵力枯竭,财政告罄,人心动荡,军心惶惶,外无救兵。可是关休,除了投降之外也只有负隅顽抗这一条路了。
孔仲令不善言辞,只能不痛不痒的劝关休投降;而乔端因为那些宝钞,一而再的劝关休投降,可是关休却已经有了主意。
他自己想:我不投降,我还是王,我投降了,还算是什么?任人宰割,何况已经是这步田地了,也不在奢望能侥幸获胜,还不如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再不济也还是个王爷,投降了就是一堆枯骨。
于是关休固执的不肯投降,而且还派人到乡野间捉壮丁,将其编为乡勇,用来拟补兵力的不足,逼迫他们作战。因此而百姓心生怨恨,对关休的恨更是了得,过去还知道避讳,现在却名目张当的传唱民谣:花雀儿,心肠坏,贪谷子,啄稻麦,好吃金银铁,好吃人肉块,关家不出好儿郎,飞出花雀把人害。
不论是饿是饱都哼上这几句,传扬到了关休的耳朵里,一怒之下命令自己的虎贲亲军烧了田地,将这几百亩就要旱死的庄稼烧的干干净净,百姓愤而暴动,跟从者数千,关休又派人来镇压,死伤无数,血满田垄。
这一处发生暴动,周围县乡也随之发生暴动,关休只得派兵逐一镇压,官逼民反,但是关休大军虽然已经颓败,但是镇压暴动绰绰有余,于是这些人不是落草为寇,就是仰慕石贝的名声,前来投奔,十日里投军者就有近三千人。
石贝热情的款待了这些前来投奔的百姓,还煞有介事的给他们配发武器,彻军的盛名也在西南大地上四处传扬。
七月初一,彻军大局进发,开出历山谷,进军西玚郡。
彻军进军,而关休则不得不一再后退,在谷口列阵对敌,背靠西玚郡的平原。
石贝派人送去了战书,可是关休不仅将来人拒之门外,而且还在不断的强行征用壮丁充当兵员。各地的百姓为了逃避赋税和兵役,大量的人口逃亡,几乎十室九空。
石贝对此也是无可奈何,而军医也来报告坏消息了。“侯爷,军中的将士多有不服水土者,已经有几百人因此而病倒。再这样下去后果难料。”石贝手里紧握纸扇,“还有足够的药吗?”军医说:“有,但是已经不多了。一路行军作战,又要赈济百姓,无论是药材还是医士都很困难。”
石贝点头,“我知道了。”军医见石贝没有答复,也只好告退了。石贝缓缓展开扇面,“传令下去,进军十里,逼他们后退。他们背靠平原,无所依靠,既然他们自寻死路,那我也只好成全他们了。”
彻军前进,而关休也明白,自己无路可退,马上召集众将见面,可是唯独孔仲令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封信,信中也只是寥寥几句,说自己心灰意冷之类。
关休勃然大怒,难得在他的脸上见到几分男子气度。但是也要稳住心神,关休对乔端说:“现在我的身边只剩你一个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投降,所以,这一仗能打要打,不能打也要打。”
乔端苦着一张脸,“可是……”
关休大叫:“这要我来教你?你去派人挟持郭布,以他性命相要挟,逼李伯升和郭玉娥领兵。”乔端问道:“李伯升倒是可以,可是郭玉娥一个半大不小的女娃,她如何领兵?”关休哂笑:“这还用问?她不是会武艺吗?做个先锋总是可以的。”
乔端只好遵照关休的吩咐去做事,可是转念一想,也好,还能多诈些宝钞也是一件好事。于是也将这一消息暗中送给了彻军。
西南军后营,郭玉娥横眉怒目的看着关休惺惺作态的坐在自己的面前,关休看着郭玉娥,不得不赞叹,这个几年前还是个女娃子的郭玉娥,如今也出落的清新亮丽了,虽然身形娇小却一样是个小美人了。关休轻轻的拂过鬓发,“好妹妹,如今能不能渡过这一难关,可就要看你的了。我也知道,你毕竟只是个女儿家,冲锋陷阵并不是你的长项,但是家国堪忧,我身边也没有一个可以用的人啊。”郭玉娥说:“谁说没有可以用的人,李伯升,马青风不也是可以领兵的人吗?怎么就偏偏欺负我一个?”
关休笑道:“李伯升还要和我商量军务,而马青风还要驻守兴都。谁都没有三头六臂,你就不要任性了。何况,我也不是没有良心的人,已经派人去兴都保护父王了啊。”
郭玉娥突然站起,玉指指着关休的眉间,“你……你要是感动我父亲一下,我就和你拼了。”
关休一阵冷笑,“这是怎么说话,他是你的父亲,也是我的舅父和义父啊,我当然不会伤害他。但是现在有人却要伤害我们一家,就是石贝。你忘了,你姐姐不仅是远嫁他们家之后难产而死的吗?”
郭玉娥攥紧双拳,虽然心里满是痛恨,却拿关休一点办法也没有。“好,我答应你去做先锋。可是如果我死了,你就必须要赡养我父亲,直至天年用尽。”
关休不痛不痒的说:“一定。”
于是,郭玉娥换上了盔甲,骑马挎枪带着两千老兵去挑战彻军大营。而在大帐里,李伯升蓬头垢面,浑身汗臭,呆呆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酒菜,关休问:“李年兄,为何不用膳啊?”
李伯升回答:“我不用民脂民膏。奸贼。”
关休笑道:“我是奸贼,那么郭布又算是什么?前朝的功臣子孙,几代人都在做封疆大吏,可是当卫朝失势,他不也一样反了?彼此彼此。”
李伯升辩解道:“主公是顺天意,应人心,不像你抢班夺权。只恨主公没有识人之明,将大权和大好河山都让给了你。”李伯升接着说:“不过也好,因为这些也将要拱手相让了。我真是不知是该恭喜石贝,还是可怜石贝,袁玄活着,他鲜有对手,袁玄死后这天下就只剩下一群酒囊饭袋了,一个不如一个,一群不如一群,由以你的麾下最多。”
关休阴沉着脸,“够了。”李伯升却不住口,谑笑道:“怎么,关娘子也会发火,娘子息怒,容颜易老。”
关休怒不可遏的说道,“我死了,郭布也活不长,你应该知道我加派了人手在他身边,不想害死你的主子,就乖乖的给我出主意。否则谁也不会好过。”
李伯升收敛了笑容,冷冷的说:“我们已经背靠平原,必败无疑了,这要靠你的排兵布阵。而且我西南军中步兵最好,擅长山岳作战,可是澄郡一战已经丧失殆尽了。而骑兵更是北方人最强,而石贝的雕翎甲骑更是冠绝天下的精锐,我们背靠平原无力回天了。”
关休狠狠的发问:“真的没有办法了?”
李伯升说:“如果趁着大雾偷袭或许可以。而且雨季以来还没有下过雨,按理说石贝是不会在进军的。有大雾就是大雨的前兆,趁着彻军还较为缺水的机会击败他们一阵,或许可以争取和谈的机会。而偷袭用战车最好,可以拟补我们士兵训练不足的缺陷,也可以冲毁他们的营寨。”
关休笑道:“不愧是才子,谁说袁玄之后,石贝无敌手。我还有战车三百,在将粮车改装,凑足四百辆,三日后深夜偷袭。”
李伯升不声不响的站起来向关休告别,走出大帐时李伯升兀自嘀咕:“只怕是一千战车也无济于事,连遭败绩,军心不稳,只怕是有内奸啊。不过为了主公逃出生天,也只好让关休再败一次了。”
郭玉娥提枪跨马笔直的来到彻军营寨前,向彻军挑战。石贝正在与将领们商量战略,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包铜和龙大奎都嘲笑关休军中无人,竟然让一个小女子做先锋,而且还敢来独自挑战。
石贝沉吟片刻,说:“项福,你去看看。如果可以,将郭玉娥生擒回来,这样可以打击他们的士气,将来和谈我们手里也多了一件筹码。”
项福领命,出去迎战。项福看着这个身长五尺的女孩子坐在马背上,一身铠甲提着长枪,一股飒爽英气迎面而来。项福说:“你还是回去吧,我不伤你。”
郭玉娥笑道:“谁伤谁还不一定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