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狗吠声惊醒刘忠保家的时候,吕荷花的家也醒了,一条岭上的人家几乎都醒了,都在观察着动静呢。要真来了强盗,全岭上的人都会见义勇为的。吕荷花精灵对丈夫说:“这狗怎么汪得这么凶,你起来看看。”刘忠树睡意正浓,还在犹豫的时候,就听到了匆匆的脚步声,随后轻轻的敲门声。吕荷花高度警觉起来,惊恐说:“你听,象是有人敲我们家的门。”刘忠树专注一听,也惊异说:“是象,还在叫你的名字呢。”刘忠树如临大敌,立起男人的责任,猛地起床拉亮电灯,随便抓了条裤子穿上,出房去。吕荷花到处找不到自己的裤子,也慌忙的把刘忠树的长裤长褂套上,赶出房来,嘱咐注意点。她也贴着大门听,是谁半夜装神弄鬼的自称香莲呢。清脆的哀求声不是鬼是人发出的。她忙说:“还听什么,是香莲,快开门。”刘忠树把着门栓,问:“你真是香莲,几个人哪?”香莲轻声答着,有些颤音。吕荷花急性子,推开刘忠树,赶紧开门,救人于水火。果然,是鲜活的一个香莲,是刘忠保跑出去的媳妇。他们又惊又喜,叫香莲快进门。刘忠树伸着脖子,张望屋外,一片漆黑,一片静悄悄的。这才安心的关上了家门。她俩相互问候着,都瞟到他身上的花短裤。吕荷花泯笑说:“你回房去。看你穿的!”刘忠树向自己身上一瞧,羞色的笑了,便回房里。吕荷花让香莲坐下,见她的脸上没有了过去光润,眼睛还是那么明亮,似乎含了一丝迷茫,似乎比过去更大更圆了。一件单薄的花棉袄,没有外套,把个身子也裹得单薄薄的。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吕荷花直率的问:“这几年你都跑到哪儿去了?”香莲哭丧着脸说:“荷花嫂,我对不住你们,对不住乡亲们呀!”她说着就哽咽起来,泪汪汪的。吕荷花的心一下软了,到房门口,喊:“你穿好了,出来。”刘忠树正偎在被窝里听个究竟,只好穿了衣服出来上楼钻到儿子床上去。吕荷花温存说:“香莲,我们到房里去,外面冷清。”关了堂厅的灯,她们便关到房里去。
女人的私房话当着女人才好尽情倾诉;才好痛痛快快地吐苦水;才好让人同情理解,帮上忙。香莲的出走是四年前的事。他们才结婚一个月就是端午节,家家户户在忙着包棕子,买包子、杀鸡、煮蛋的过节。刘忠保家不仅没有节日气氛,连一两肉也没有割,家里的黑白电视机都被人搬去了。原来是结婚时找乡邻借来的。在一个多月里,她已经看出了他家穷。然而,万万没有想到唯一的黑白电视机也是借来的。相亲时,刘忠保的姆妈谎称有电视机不过是黑白的。香莲不嫌弃黑白,就是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的感觉真难受。一气之下,竟离家出走了。什么也没带,手里只有娘家送亲时给的00块茶钱。刘忠保母子俩还以为她去村头割肉去了,久等不回,才四处找,也没有踪影。还到乡电视站打了寻人启事,也是徒劳的。谢幺姑想明白了,姑娘是成心离家出走的,就是找着了也没有用。香莲是娘家的老幺,嫁出了她,70多岁的爹妈就省了心事。初五的那天,她还在娘家。老父母苦口婆心劝她回去,她不肯,怪父母把她推进了火坑。忍着悲切,同父母去哥嫂家吃了餐看脸色的饭。
刘忠保晚上找去了,他们也没有承认,硬找他要人。最终被扫地出门。第二天,不等天亮,香莲含泪,选择了离家出走,跑到了岳阳。又被车站侯车外出打工的姑娘们带到深圳,陷入人肉生意之中。后被一个甜言密语的嫖客带走,又没有去男方家认亲,又没有打结婚证。那男人倒大度,不在乎她的离家出走。香莲以为碰上好心的款爷,原来也是乡下来深圳打工的。她随同住到工棚里,帮打工汉们洗衣做饭的,挣个生计。工棚生活虽然苦点累点,有时甚至餐风露宿的。毕竟打工族们有打工族们生活的乐趣,大伙们都亲热的称她漂亮嫂子。那男人总象一夜春逍般的怜爱她。她也就死心踏地的跟他过日子了。还给他生了个和她一样漂亮、一样惹人喜爱的女孩。女孩给他们带来欢快,大伙特别的给她起了个特别的名字,逗逗。香莲并没有想到这日子仍然是悬着,比在桐梓湖村刘家还悬着让人懵懵懂懂的。成熟的男人才让女人踏实。逗逗已经两岁多了,不踏实的这一天突如其来了。简直是睛天霹雳!那男人的老婆,千方百计、千辛万苦的找到了深圳。他在俩个女人中处心积虑周旋,过着人鬼不如的日子。终于在那爱的工棚里,他提出要和香莲分手。还说是大伙笑话他,嘲笑他戴绿帽子,侮辱女儿也是跟野汉子生的。香莲无言诋毁他的谎言,悲痛欲绝,一整夜的哭泣让眼睛都泡肿的。只责怪他一定是喝醉酒说漏了她的身世。第二天,从香莲泡肿愁眉的脸上,大伙看出了他俩的纷争。有个好心的小青年劝说:“嫂子,你也别怪哥哥,我前天见了的,他那老婆太泼妇了,你斗不过她的。”香莲从小青年热情的口中知道了他是有家室的人,儿子都在家乡上小学了。这种欺骗与黑白电视机的欺骗有本质的区别,她决然不能容忍的。当初选择出走就是为了寻找幸福,为了活得有人格、有骨气。美好的憧憬瞬间成为泡影,仿佛陷身囹圄。在浪及天涯、走投无路时,是逗逗给了她母亲的责任和活着的勇气。毅然带着逗逗回了大县。面对热情接纳她的吕荷花,香莲含泪诉说了坎坷经历和苦楚生活。吕荷花又特地问了逗逗的事。为了逗逗的幸福,香莲说是刘忠保的骨肉,按日子时候也算得过去,聪明的吕荷花不再追究。
事情明摆在这里了,而且吕荷花欣喜的告诉她,刘家的情景比过去好转多了。香莲内心欢喜,一膝跪下,恳求她给谢幺姑和刘忠保说说好话,原谅了她。她这世铁了心,心甘情愿到刘家做牛做马的。是淫辱唤醒她,闯荡漂流了圈又回到原地了。天刚蒙蒙亮,按照她俩商定好的办法,吕荷花就来敲谢幺姑的门了。开门的是刘忠保,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呵欠说:“是荷花嫂呵,昨晚你家没事吧。我起了床的,还拿了扁担出门。可见你家亮着灯,我……”吕荷花说:“哦,是家里来了客。谢女巴女巴 呢?”刘忠保说:“她不舒服,还睡着。昨晚没有吃饭。”吕荷花眼睛一亮说:“快去请平医生来看看。要过年了,不能病着的。”刘忠保无奈说:“她不肯,死犟着。”吕荷花过细说:“她是怕你用钱,担心你的钱还要娶媳妇呢。”刘忠保羞愧说:“荷花嫂又取笑我了。”吕荷花来到谢幺姑房里,关切问:“谢女巴女巴 ,这么有劲的人,怎么说病就病了呢。”她说着,就坐到床边上。谢幺姑柔弱说:“哎,荷花,我没病呀。不让忠保去喊平医生。”吕荷花说:“他已经去了,让他去吧。”谢幺姑有气无力说:“用多少钱,平医生都治不好的。只有你知道呀,荷花。我那是心病呀!”吕荷花得意说:“谢女巴女巴 ,您的心病有治了。”谢幺姑赳起头,惊乎说:“真的!”吕荷花恳切说:“真的。香莲回来啦!”谢幺姑茫然说:“回来了,怎么还不进屋,快让香莲进来。”吕荷花说:“您听我慢慢说。”谢幺姑说:“等我起来了再说。”果然,她精神起来,三两下象年轻人似的穿好衣服,下床来。还梳着头,边说:“你说吧,我听着。”
听了吕荷花述说香莲在外面几年的情形,谢幺姑怔住了。恍然说:“难怪,昨晚狗凶汪的。是她回来,没脸进家门了。”心想,家境才转好一点,如果让这样女人再进门,忠保又老实,说不定哪一天又卷了钱财跑掉,那可坑苦了忠保啊!这样的女人决不是踏实过日子的女人。她摇了下头,丧气说:“不妥。好马不吃回头草。这个烈马忠保载不住的。”吕荷花缓了会,劝说:“哎,糊涂啊,谢女巴女巴 ,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呢。只要您开恩原谅她,您就是让她下跪发誓都做得到的。”谢幺姑半信半疑说:“真的。”吕荷花坚定说:“真的。昨晚她还给我下过跪的。”她看老人还转不过弯来,又接着说:“您前天不是跟我说有喜鹊叫,还问给忠保说姑娘的事吧。香莲回来了,就是您家的喜事。如今女孩子们,还有姑娘们都出去打工了。外面的世界都那个样,还有几个女人能干净的回来,都是生活所迫,无奈的。我知道您是怕乡亲们笑话。再说,这事就您知我知、香莲自己知。我们都不说出去,谁会知道。就是忠保也不给他说。再说,她也是红花闺女到的您家,何况还有您的孙女子了。我们平民百姓的,不就图个平安的日子吗。我的谢奶奶。”谢幺姑想了想说:“嗯,按说是这个理,就看忠保原不原谅了。”吕荷花说:“谢女巴女巴 ,哟,您又糊涂了。我们什么也不跟忠保说。他的心里仍是一片睛天,飞走的媳妇又回来了,不好吗!”正说着,刘忠保领着刘忠平村医进屋了。刘忠保埋怨说:“姆妈,您怎么起来了。”谢幺姑抖擞说:“平医生,麻烦你跑来一趟。我没有病,就是人上了年纪,想休息。”刘忠平沉下脸说:“忠保,你怎么搞的。人家说你憨,我还不服气。大清早让我白跑一趟,我家里还有病人在打针呢。”吕荷花微笑说:“平医生,别躁啰。是我多嘴,让忠保去的。我看谢女巴女巴 也是真没病。要不,你给检查一下。”刘忠平拿着听诊器,狠的瞥了他们一眼,气冲冲离去,嘴里还嘀咕:“真是的!”等刘忠平一走,谢幺姑急切说:“忠保,去房里,有事跟你说。”见她神秘秘的,刘忠保猜测一定是为说媳妇。他已经觉察到谢幺姑近年一直躲躲闪闪的在为他愁这事。到了房里,吕荷花先说:“忠保,这回荷花嫂真给你找了一个媳妇,你热不热意哪。”刘忠保傻笑说:“人都没见着,我怎么知道热不热意啦。我怕她象香莲样,不是我不热意,是她瞧不起咱们,又偷跑了,让我姆妈白喜一回。”谢幺姑说:“荷花嫂逗你的,憨巴。是香莲回来啦。”刘忠保喜出望外的说:“荷花嫂,你又逗我了。她人呢,怎么不回家。”吕荷花说:“慢点,你得依了我二件事。”刘忠保注视的听着她接着说:“一是要你原谅她,二是要你亲自去接她进门,还有你的女儿。”刘忠保横脸说:“说起来,我还真怪她,一声不响的走了,一走几年,音讯也没有,让人总浮着。” 谢幺姑认真说:“怪她做什么,只怪我们家穷了,你又懒笨。哪个女孩不想嫁个好男人上等家庭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