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领导来村已不是一次了,他们的感觉是省领导并没有高不可攀的,也没有居高临下的威严。还都和平常人一样,有鼻子有眼的,说错了总不能割舌头吧。彭昌贵笑了笑,便认真说:“任书记,我想到哪说到哪,随便说了。”他接着介绍,现在村里化债的压力大。全村负债达4万元,群众手里的经济比前几年是宽裕些了,但不能找群众多要。村里又没有企业,只有0多亩的公田。过去作知青点耕种的。这个债谁来还。还有修路等公益事业,村里就根本没有能力办。村级财务管理分离,以几个村为一体,还有责任田的流转集并,便于机械化操作的问题。他还说由农税员统一管理收支,在实际中有很大难度。从群众的角度讲,担心政策会变,还有小孩上不起学。当然上大学的更难,一个学生一年得一万多。还有病人住不起院,当然是重病人和疑难病人,一进医院就得几千几万的。去年村上有个村妇因子宫肌瘤动手术,七拼八揍才借了00元交了预付金。动手术才第四天,医院逼着要她付医药费,预计得三四千元。以难怪医院,他们又不是慈善会,她丈夫和她被逼得没法,只得狠心,带着没有抽线的而且刚能下床的妻子,避着护士的眼光,装着上卫生间,而逃出了医院。我还在担心,医院的那笔住院费找谁去的。有时候人为了钱作难,是什么散尽天良的事都可干出来的,不管是情有可原的还是恶意造作的。现实生活中就是有这些不该发生的事偏偏发生了。任泽友在倾注听着,思索着,徐维志他们还认真不停地记着。他们不时的向他们发问,并说明,全省乃至全国的那些县乡村的财政债务,国家没有这样的政策一算盘摇了。真摇的话钱从何来,也怂恿了基层。全国71万个村,村级负债达000多个亿,村平0.4万元,百万元的村还不少呢。再说就是这样凭白无故地摇掉,那今后谁还有责任可言。当他们正在探究三农深层问题的时候,有小车开进村了,直接到了韩东方的家门口。那是北市镇委书记胥金孺带了几个镇领导赶来的。去年任泽友来童豆刂,胥金孺信息得迟了,等赶到童豆刂时,省里领导、县里领导全一个不剩的走光了。他狠狠地说:“彭昌贵,你还是个人吗,你的政治敏感都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次,我不扒了你才怪呢!”当然这是气头上的话,过后经人一劝解,胥金孺也就放过了彭昌贵一马。彭昌贵忙迎出门来说:“胥书记,您来了。”胥金孺刻骨地瞥了他一眼。也是的,在省委书记面前,怎么能对他这个比不上芝麻的无品官这般奉迎呢。等胥金孺一进门,他又介绍说:“这是我们镇里的胥书记。”他这一介绍真让胥金孺爱恨无措,真是画蛇添足,锦上添污啊!胥金孺没有惹他的闲,径直走向任泽友,热忱而恭敬喊:“任书记!”“徐秘书长!”他心里在犯着怒,这个彭昌贵!哪有这样向上级领导介绍镇委书记的呢,真是乱弹琴!彭昌贵有些悟感,但不知是哪个环节上出了毛病。当然他没有想到要向胥金孺介绍任泽友,说这是省委任书记,因为他在电话里已经介绍过。这不是本末倒置吗!谁是本末倒置,谁也道不明白。真是比乡野里舅父、姑父,谁坐谁的上席都讲究啊!任泽友简单地听了下今天北市镇开会的情况。胥金孺还汇报说:“春种日头,夏种时,就是保证双抢要抢季节。同时也要关心群众疾苦,防止中暑,或农药中毒等事故。”对他的汇报,任泽友始终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真让胥金孺难受极了。一会儿,又来了一辆二辆小车,是彭训奇的专车和朱思杰的专车。他们各带了随同的秘书。还有县电视台的采访车也跟来了。一下把韩东方的家门掀腾起来。也许乡亲们在认为,也许是韩东方的祖宗显灵了!
四五辆车由北市镇的在前带路,沸沸扬扬,将省县领导接到了北市镇。在办公楼的过道里,早已准备好了从机井里取出的冰凉井水,和崭新毛巾,用塑料脸盆摆了一排,供领导们洗去风尘。在酷热的暑天能洗上这个冰凉的井水,确实是一种享受。领导体会到了这种自然界的制衡最终能给人类带来幸福!他们在空调会议室稍稍坐了会,便去午餐。午餐按胥金孺的旨意,现行时兴的分餐制。午餐后,任泽友并没有提出要听取镇里的工作汇报,胥金孺不敢妄言,准备好的华丽辞藻在肚内沤着。只能观颜察色,听便指示。根据任泽友的意见,徐维志对彭训友说:“你们县里少派两个同志随行,任书记要顺路再走访一些农户,听听基层干部和群众的反映。晚上再回县里去住夜。”彭训奇答应了“好”,就让随同的县委办公室主任黄少平去落实。落实沿路的接待,落实宾馆的住宿和晚餐;落实县委、县政府的汇报材料。然而,任泽友的行踪并不在他们的想象和掌握之中。车子向前行了10多分钟,公路边有一条进村的小路,任泽友让司机把车右拐上小路,开进村去。向内走了10多里是龙场的周台村。正是农民午饭的时候,农民偷着午饭的闲工夫,正好在家里歇着一两个小时,等太阳偏西了再下地劳动。农民正懂得以自我以身体为本,太阳紫外线会伤人,也会伤农村人的。不能顶着火毒毒的太阳不要命的蛮干。要中暑了,就一两个小时的劳动价值是换不来医药费的,更换不回身体健康的。热情好客的大县农民将他们请到树荫下,毫不保留的说心里话。有人对任泽友说:“我给你说句心里话,要粮价再高一点,你高兴,我更高兴。农民多挣一点钱,日子过得红火踏实。你们政府也放心了,也不必这大热天的下乡来看我们了。”当然,也有反映村干部不愿干的,有的村一年内狠不得换几任书记。看来,农村基层的党组织建设和政权建设在农民负担的矛盾减轻后,又摆上了突出的位置。彭训奇他们相随相陪,认真倾听和记录。任泽友也不时地对他们说:“彭书记,朱县长,农民兄弟说得是实在的吧,我们要很好研究解决啊!”他们也不时地点头。其实,为稳定村级干部队伍,县里过去出台了很多措施,现在也尚在执行中,除了精神鼓励搞表彰,再就是对村干部任职时间长短,实行到退休年龄后,发给生活补贴。当然,补助款取之民。有的村干部宁愿不要补助款,不愿当个吃亏不讨好,遭群众咒,拿冤枉钱的村干部。任泽友听着听着,眉头越锁越紧,额头沁出汗粒。他还深入到火辣辣的田间,查看一片片的绿油油和金灿灿。
走访是随意性的。结束了周台村,又顺着村级公路进入到余歇镇的余杨村,还到紧邻县城地势低洼的湖音乡塘口村等地。到了太阳象个大火球竖在地边沿的时候,他们才进县城,才到宾馆。县城里象口烧着灶,火烧火烧的。市民们已开始晚饭后的纳凉消暑了。小车走西门堤下坡,任泽友他们看到西门沙滩上人们纳凉休闲的昌盛景象,心中感慨着又一道大县的民俗风景线。大县的夜并不比省城凉爽,呆在空调房里倒有些宜人。任泽友没有安排晚上的活动,自己在边看电视边思索着。农民的负担问题通过税改得到了有效扼制,但一连串的其他问题又冒头了。农村教育、农村医疗卫生、农村修路挖沟、文化娱乐等公共事业,农村财务管理、农村债务处理、农村政权建设等等,这一切的一切无不牵制着农村经济的发展和农村社会的进步。最终根源,是不是农村目前的土地承包责任制在牵扯到这一切的一切呢!他决定还要作进一步的调查研究,还要回省后听听专家们的意见。然而,农村基层的矛盾又受制于整个县域经济发展状况。近年来,投入大县补贴税改的各项资金不少了。还有省直各部门给予的大力支持,大县仍然没有突破性的改观,仍然难以甩掉贫穷落后的帽子,仍然全年的财政收入只有个亿。大县啊,你怎么就象一个填不满的深渊呢!思虑这些,使他仿佛进入了一个迷宫。大县仿佛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在彭训奇那边,他也没有去休憩。一人静静地呆在办公室里,静静地在揣摩着省委任书记此行的目的。在陪同中,一路并没有听到群众很强烈的反映,群众的气比郭道武张道然他们搞的那阵子顺多了。他们都是理智应对,和言悦色地回答任泽友提出的问题,也讲了些农村目前的实际情况和真心话。况且,有些问题不是县委县政府能解决得了的,还得靠上面的政策。不过关于村干部甩手不干的问题,据说有的地方就采取选派优秀国家干部到村级任书记。这在目前应该是一个路子。去向任书记作一个汇报。如果得到首肯,就可在大县展开。彭训奇一下子信心十足起来,有新思路可向任书记汇报了。然后根据任泽友的意见,再在县委常委会上行成决定。他将办公室为他准备好的打印材料粗略浏览下,便放进公文包里,用电话叫了司机小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