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定下来,果不出吴妈所料,食堂里忙乱起来。乡总务老刘按要求买来了菜,办公室小张,和一向自炊自食的门卫老颜也都到食堂里来帮厨,他是任从平坚持重新了顾回的,淘米、刺鱼、择菜、洗锅碗、生炉子等,都抢着事做,不需吴妈遣派。他们虽然坐不上正席,帮了忙,自然也会改善点生活的。饯行桌席安排在办公室里,李盛北他们忙着移开桌椅,曾国超他们站到园子的花坛旁聊着木舟的过去,现在和将来。任从平说:“目前水产开发来势很好,木舟终于找到了一条适合自己发展之路。”曾国超说:“农业大县如何走出困境,这次去深圳招商我有了点体会。深圳的那些农村早比城市还城市了。一个县没有几个骨干工业是难得富起来的。”晁玺说:“县委县政府提出的工业兴县,水产富民是正确的。不过要沿着这个路子坚持走下去,不能变去变来。”曾国超说:“县里在筹备,马上召开经济工作会的。”晁玺担忧地说:“税改的检查验收还有一关,啦。”曾国超俨然说:“税改迎检不能马虎!如果不能过关,社会上将怎么评价我们大县,怎样看待我们这些行政干部的工作,又怎样对得起省委任书记。这是个大事呀。如果工作不到位,验收肯定难得过关。因为省里来的检查验收组是随机抽的,每个村还要调查5个农户。现在农民的政策观念强,总不能封住农民的嘴巴。”任从平感触地说:“这是最拐的事。如果哪个农民对干部有意见,那肯定是要把税改工作说得一无是处的。”这时,李盛北过来,对任从平说:“任书记,可以吃了吧!”任从平把嘴巴向晁玺一呶,李盛北又来到晁玺身边,说:“晁书记,都熟了,吃去吧。”晁玺便说:“曾县长,任书记,我们去开餐了。”
他们来到办公室,晁玺请任从平在主席位坐下,任从平谦让地说:“请县长上坐。”曾国超说:“今天是为你送行,该你上坐。”任从平客气地说:“您是县领导,该你上坐,您不是受委托的。”曾国超再不推让地坐在了靠墙的那边,任从平陪坐在左边。毛绪纶、晁玺分别就坐。吴逸洲推让着要坐到靠门边,让李盛北坐内边。过去,他们都是办公室主任,平起平坐的。现在李盛北是副乡长了,是领导了,吴逸洲肯定是要退让的。李盛北热忱地说:“你是客人!”小黄见他们谦让,忙说:“我来坐在这边接菜。你们都到内边去。晁玺让李盛北去喊一名副书记来作陪,乡机关在食堂里还有一桌,他们都不肯来。李盛北开始提瓶斟酒,就这样7人坐定了,相反小黄还一个占了一方。曾国超又注意地看了他一眼。小黄的归宿问题一直是曾国超心头的事。他有一项宏伟计划,就是想让机关干部到村里去任书记,以加强村级班子建设。让小黄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下村,有机会再把小黄调进镇机关任职。眼下只能让这一计划成为心中的计划了。小张和老刘忙着从食堂里端来美味佳肴。由晁玺提议,首先大家一齐举杯,共同喝了一口,算是剪彩开席吧。随之大家分别从曾国超,任从平敬起酒。任从平也主动给曾国超敬酒。盘里的菜只稍动了一点,杯中的酒喝去了一大半。曾国超吃着那煎得发黄的豆腐,真是那么软嫩可口,好心情加着酒兴,他频频地与人敬酒。一杯酒喝得似乎并不满足,其实酒喝到一定的份上,是无法满足的。那酒喝在口里胃觉就是凉开水了。李盛北礼貌地站起来,还要给曾国超斟酒。曾国超并没有推辞,只是指示说:“不要掺多了。”李盛北兴奋地说:“好。”这一下,李盛北将白酒倒齐了杯圈子。吴逸洲制止说:“有了。”也许他的头脑还很清醒。曾国超也说:“有了。”李盛北又分别给其他人掺,掺得和曾国超的一样多。
这边在掀闹着喝酒的gao潮,那边食堂的一桌也开始不声不响地吃喝着。老刘喊:“吴妈,你还忙什么,来吃了饭再去。这鸡子汤蛮鲜,我们还给你留着呢!”吴妈在抹着灶台子,边说:“你们自己吃。我只要点菜汁就有了的。”她又说:“哎,小张。你们去给任书记敬口酒,也表示点心情。”小张望了其他乡领导,又转过脸说:“吴妈这个提议对。不过,我们应该推荐刘伯去作代表。”老刘嚼着菜,瞥了他一眼,说:“我们老家老伙的。”这时,有乡领导起身去敬酒了。吴妈拿了双筷子,添了碗饭走过来,说:“小张,你去伢。顺便问问菜味怎么样。”小张说:“都是几个吃惯了你做的菜的,又没有外人。就是省委书记都说好吃,管那味不味的。你弄得他们吃都不简单了。”吴妈扒了口饭,又催促说:“还是你去,小张伢。不象没有见世面,裤子包的。说不定你要让曾书记看中了,还要带你去县里工作呢。”小张说:“我哪有那么美好的奢望啰!只要能在这里呆住脚就满足了。不过,我得去给任书记,曾县长敬口酒,几次减人都把我留住了,还解决了正式编制。”
小张放下碗筷,端起酒杯,起身去喧哗的党办。曾国超见小张进来,忙说:“小张,你来做什么,伢。”小张羞愧地说:“不好意思,给新老书记和各位领导敬口酒。”曾国超说:“嗯,小张也学会了喝酒啊!”小张的脸一下更红了,就象比所有人都喝得多。忙解释说:“是他们要我来代表的,吴妈还问菜味可不可以。”李盛北解围地说:“小张,你还是一人一人地敬。”小张环视着大家,在等着大家的意见,也在为难自己的酒量小。他还是壮着胆子把杯子伸向曾国超说:“曾县长,先敬您!”曾国超说:“你搞错了的。应该先从任书记敬酒,今天是为他送行。”任从平说:“不行,不行!先给县领导敬酒。”小张呆立着,后悔不该来的,领导们的酒怎么这么难敬,这多讲究。曾国超最后说:“不为难小张了,就一起来。我就不起身了。”晁玺说:“行。就这样,小张。”小张将半杯白酒象喝药样的,眼睛一闭,一口饮下,大家分别喝了一小口。晁玺又说:“小张,你给他们说,你可不能代表他们呀!”小张去了不一会,老刘又被催促来了。老刘敬酒去后,吴妈又催门卫老颜说:“这下该颜爹去了。”老颜呷了口白酒,红着眼说:“开什么玩笑,我去敬什么酒。”老刘忙说:“吴妈,你不要象慈禧太后,幕后指挥了。应该你去敬,啦!”吴妈滋滋地笑说:“我一个蹲灶门的,合适吗。”老刘说:“合适,曾书记还在口口声声夸你的菜做得好呢。不然,怎么能喝下那么多酒。”小张说:“吴妈,你去。你去才能掀起他们喝酒的gao潮呢!”吴妈瞠了下眼睛,说:“哟!去就去,看他们把我吃了不成。”吴妈自己到了小半杯白凉茶端过去。任从平高兴地说:“啊!我们的吴妈终于从闺房里走出来了。”他见吴妈立刻变了脸,忙说:“我,我纠正。说走了嘴呵。”李盛北说:“吴妈,你准备怎么个敬法。”曾国超说:“就一起来。不过,我在木舟时还从未见吴妈喝过酒啊。”吴妈说:“不瞒各位领导。我是以茶代酒,表示个意思,各位领导随便。”她不等大家举杯,自己一口将茶饮尽。大家扫兴地分别掺差把端杯喝了一小口。吴妈见盘中的菜不象往日吃得精光,便说:“菜不合味吧。怎么还有那么多菜。”大家咐和着说:“味好,味好。”曾国超睁大着眼,笑嘻嘻地说:“过去,在木舟都是吴妈照料着。以后抽个时间去县里玩玩,我来招待。”吴妈见曾国超有些失去了往日的威严,想必是酒喝多了,便提示说:“打饭来吧!”曾国超说:“好!”
一餐饯行午饭,闹酒吃了两个多小时。他们又坐了会,喝了茶,这才从木舟接出任从平。到达南桥镇时也是下午近四点钟了。他们都还醉意浓浓地在党办里打着坐。曾国超问小舒:“刘镇长呢,小舒。”小舒说:“刘镇长刚才在办公室问您们来了没有。他是说身体有点不舒服吧。”曾国超便借机向任从平说明:“本来昨天安排好的,刘镇长要去木舟的。突然生病去医院了,没去成木舟。我们去你的办公室看看。”曾国超领任从平到隔壁办公室,指着桌上的一串钥匙,说:“任书记,钥匙都在这里。从现在起,这办公室的主人就是你了。”任从平眼睛一亮,头脑清醒了许多,看着洁白的墙壁,宽大光洁的老板桌,还有转椅,还有饮水机,还有……,比木舟的办公室气派多了。他尽管感怀着,还是说:“不慌么!等镇里安排为你送了行再说。”曾国超含蕴地说:“不是我慌着要上县,是好让你上任工作。再说有的人在打听着要送我。我想吃了晚饭就上县。你暂时不要对人说什么,只安排小黄送我一下就行。不要惊动更多的人,请吃闹得沸沸扬扬的。”任从平说:“不开个班子会,你讲讲意见。以好给我们后面的工作指点指点。”曾国超就觉得任从平不象过去在木舟时,对他目中无人似的。眼下转换得毕恭毕敬了,便说:“工作么,主要是在实践中去学习,去体会,去锻炼打造。过去,我只知道心不平,一味地向上面反映问题,不去研究解决实际问题。今后,我会经常来南桥的。我还有老母和妹妹一家都在南桥呢。我只记得,曾爹说过的,打铁要需自身硬!”任从平恭为地说:“这几年,您能熬过来,工作又那么有成效,还真是不简单。”这时,刘祚垓进来了,相见如故似的喊:“任书记,来了。南桥又有新的希望了。”其实,刘祚垓觉得老婆为他出的扯谎的主意,还是让他心里不安。他还是觉得要来参加任从平的接风午宴,再一打电话到办公室问小舒,说是下午他们才来南桥。然而,他午睡也没睡好,觉得自己不应该装病不去木舟的,下午一上班就来到了机关。任从平觉得刘祚垓的话象骡子的屎外面光。忙说:“过去,你配合曾县长,把南桥的工作做得很有成效。现在,我当着曾县长的面表个态,今后我们一起努力,按照您在南桥的方略,学习您的工作作风,保持南桥在全县的领先地位。”曾国超补充说:“不能只是保持,要更上一层楼。我在南桥的工作并不是那么完美的,今后就靠你们的努力了。”他们正默契地说着,吴逸洲进来,望了下曾国超,又望了望任从平,最后把目光落到刘祚垓的身上。说:“刘镇长,食堂里都准备好了。”刘祚垓转向任从平说:“任书记,去吃饭吧。”又转向曾国超,接着说:“小黄的事,你给考虑一下。他也开了多年的车,年纪已不小了。”任从平也笑了下说:“您是应该关心下他。可以同您进城……”吴逸洲知趣地先离去。曾国超说:“你是从县里下来的,他的文化水平还是低了点。不过搞事还是个靠得住的伢。”刘祚垓便说:“曾县长,去食堂。”他们走出办公室,任从平随手关上门,说:“肚子还是饱的,酒都还在喉咙管里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