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都是十月小阳春,人们还穿着短衣短裙,今天却刮起了冷风,还一阵紧似一阵,天色也灰暗起来。人们不仅穿上了长衣长裤,老人们还穿上了厚衣厚裤。突然,一闪耀眼的电光,随之而来的是“轰隆”地一声炸雷巨响,简直象春雷后,要暴雨倾盆似的。真是天有不测之风云!不过,那是看老皇历说的话。留心的人昨晚在电视上看到天气预报,是海面卷起的一团云旋到了大陆,被称之谓“黑鹰”的台风袭来了。这一声震响给了正准备去木舟的曾国超心头一惊。一旁的吴逸洲感慨地说:“现在的天气预报真灵。”曾国超若无其事地说:“吴主任,还催催刘镇长。”吴逸洲进办公室去打了刘祚垓家里的电话,他老婆说他病了,要请假。曾国超听了吴逸洲的汇报,知道一定是他在闹情绪。按照排队,由刘祚垓接替镇委书记一职也是顺理成章的,再说曾国超也向县委推荐了他。然而,县委常委偏决定把木舟的任从平调来南桥。尽管都是书记,毕竟南桥的书记还兼着开发区的主任,属副县级。副县级在乡镇干部的眼里那真是上了一个天大的台阶。刘祚垓的美好愿望成了泡影,仿佛木舟是专门向南桥输送书记的摇篮。前不久,县委组织部副部长杨沫带人来南桥考核征求意见,问刘祚垓想不想到木舟去挑担子。刘祚垓一口回绝了,他是一心瞄着南桥镇委书记的位子。他恳切地说:“我是南桥的人,在南桥工作又这么多年,请县委就让我到南桥,我保证没有任何想法。”然而,昨天上午杨沫从木舟来南桥再找刘祚垓谈话。谈得似乎残酷。他宣布县委常委的决定后,刘祚垓就讥讽地说了一句话:“木舟乡专门给南桥镇生产书记哇!”刘祚垓在镇长的位子上都干了6年了,替过了两任书记,又竭力配合曾国超做工作,围绕上面献殷勤。原来官场是个无底洞,弃钱财丢人格,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刘祚垓还大曾国超一岁多,都过了不惑之年。他如今醒悟了,觉得自己不能再那么任人摆布,阿臾奉承了,要理真气壮的做人。更不能委屈自己,违心地去木舟接来那个钻营到他前面的任从平。曾国超听了吴逸洲的信息反馈,心里有了底数,觉得此时用组织的观念,用党员标准,用严于律已的要求,去和他谈心是无计于事的。尽管他是县领导干部了,可在人事上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甚至有时的建议会落得好心办坏事。任从平在农工部时,朱思杰就在分管农业,也许就是这个关键因素起了作用。曾国超难得去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便说:“你去叫下毛书记,我们一起去。”
木舟乡政府的门面还是那个小墙垛撑着。院内添了许多发黄而丛生的杂草。三层楼的办公楼依旧耸立着,右边的平屋厨房前拉着根绳子,绳子凉着两件陈旧的衣裤。这凉衣的绳子一下唤起了曾国超过去的情景。那时,每当他下乡了,吴妈已经早早地很慎重细心地凉好他的衣物。回来时,吴妈已经将洗晒的衣物整齐的放在他的床头。后来一段时间,就直接收放在了文件柜的一半用作的衣柜里。渐渐地,曾国超已形成了习惯,进出乡政府机关总要瞧瞧这根凉衣的绳。仿佛是他的一种寄托,一根细细的凉衣绳,甚至能缓解和减轻他心中的烦闷和苦楚。渐渐地,曾国超也觉得他心中的家好象还是在被吴妈支撑着。看到那条凉衣绳,看到芬芳着折叠整齐的衣物,心中就有家庭温暖的感觉,就有了女人体恤的感觉。男人不能没有女人的体恤。不是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吗!任从平精神饱满,容光焕发地从办公室里出来迎接曾国超他们,吴妈却躲在窗口里翘望。当她看清是曾国超来了,他依然还是那副厚墩墩的脸像,似乎熟悉又陌生起来。她笑微微地走出来,停在了屋的走廊上,朝曾国超喜扑扑他喊:“您来了!曾书记。”曾国超望了下向他走过来的任从平,便向食堂走过来,豪爽地喊:“吴妈,你还好啦!”他的这句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的话声里似乎滋生了某种意味深长的成份。近了,俩人的目光异样地触到了一起。那目光里有羞涩,有深情,甚至有依恋了。吴妈放低了声音,就象初恋情人,切切丝语地说:“您当县长了,要进城了吧。这就好,一家人总能聚到一起了。”曾国超也低声说:“那个家早不成存在了。”吴妈忧虑地说:“你们撤开了,搞清楚了。”曾国超说:“是的。”又接着关切地说:“不该我说的。你也不能这样一人过一世。”吴妈深情地偷了他一眼,再不敢正眼瞧他,俩人的相处有些尴尬起来。过去的一个书记,一个炊事员,高下贵贱分明,眼前怎么就有了尴尬感觉呢。曾国超最后说:“吴妈,你去忙,我们来接任书记的。”吴妈见曾国超离去,便躲进了食堂。
在院中的小车旁,任从平,新任木舟乡的书记,原乡长晁玺,新任副乡长李盛北等人,在和毛绪纶、吴逸洲等人寒喧,等待着曾国超过来招呼。曾国超离开吴妈,走过来,礼节性的和他们一一招呼。大家分别称呼他“曾县长”,“曾县长”三个字在木舟是第一次听到。“曾县长”的称谓似乎使曾国超感觉到自己的身份倍增了。然而,李盛北却是他最后一个打招呼的。曾国超仍很亲切地说:“盛北,肩上的担子重了,要更加努力啊!”李盛北却是在招呼喊:“曾书记!”晁玺不满地说:“是曾县长。还书记书记的。”李盛北辩解说:“书记县长,书记还排在前头的。”曾国超忙横着脸,严肃认真地说:“不能那样瞎说!盛北。”大家从中看到了县领导的威严,一下象隔了一垛墙。曾国超转向任从平说:“任书记,受县领导的委托,我们特来接你去南桥的。”任从平乐融融地说:“谢谢!谢谢!去屋里坐去。”他们随后向办公楼走去。乡机关的干部们都热忱地来打个招呼。吴妈在屋内窥视着他们都进了办公楼,好一会儿也不来个人在食堂里打个招呼,等会到了吃饭的时候怎么来得赢呢。难道他们是要去街上上馆,我可是有一年多没有做饭菜曾书记吃了,连省委书记都吃过我做的饭菜,都夸奖好吃。不行,今天一定得让曾书记吃上我做的饭菜,刚才还有好多话没有跟曾书记说呢。吴妈这样想着,便向办公楼走来。她突然出现在党办的门口,大家的目光一下聚向她。她羞涩地向李盛北招手。李盛北出办公室来,吴妈悄声地说:“李主任,午饭怎么安排的?”李盛北快捷地说:“他们说去南桥吃饭。”吴妈“嗯”着,恹恹地离去。曾国超接过一个电话,然后对大家说:“任书记如果没有什么交待的了,我们就走吧。”他又接着说:“南桥和木舟又不远,以后有么事,晁书记你们还可以和任书记交流么。”他说着便起身。任从平心里一下象吊着的,依依地说:“曾县长,就在木舟吃午饭了再去。”晁玺也恳切地说:“曾县长,您也是木舟的老书记,您应该在木舟吃餐饭。再说送任从平也不能光嘴里说送。吃餐我的送行饭也是应该的。”曾国超想了想,又看刘祚垓是那种态度,就说:“吃饭可以。你们就在食堂里安排,简单点。吴妈的家常菜做得很好吃的。”他又对吴逸洲说:“吴主任,你跟镇里打个电话,说午饭我们在木舟吃,让他们下午再准备。”吴逸洲答应着,便搜出手机到屋外去打。晁玺又请曾国超坐下,然后问:“曾县长,您点几个菜吧!”曾国超欣慰地说:“好呵。煎豆腐,韭菜炒鸡蛋,萝卜丝炒肉……”他还要继续说,任从平抢过话说:“曾县长,您都点些家常小菜,我可有想法了。我不会让他们这样轻易为我送行的。”曾国超接着说:“这样吧,煎草鱼块,鱼头火锅,一鱼两吃。你们再说搞个什么汤。”任从平忙笑哧哧地说:“清炖鸡汤。”李盛北耿直地说:“清炖鸡汤恐怕来不赢吧。”任从平瞠目冲他说:“食堂来不赢,你不会去想想别的办法。”李盛北心想,怎么啦,这些领导今天都开戒不讲规矩了。曾国超还是坚持说:“那一定要在食堂里做。用高压锅压10分钟就熟。你去安排,吴妈会做的。”晁玺愧疚地说:“这才几个菜!没有下酒的菜。”曾国超说:“行了。要下酒的菜,你们再把花生米弄一盘。菜多了是个浪费。要象平常四个小菜放在桌上,吃得干净利索就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