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田隆生大案搅得刚刚平息的民众舆论在大县又哗然乍起。人们在街头巷尾议论着,“木舟的任从平关起来了!”,“教育局的俞瑞波抓起来了!”,“大县又发了大案!”这些涉案人员的家属,亲友如座针毯,蠢蠢骚动,甚至找纪委讲狠,要人。横蛮凶狠地说:“你们诬陷好人!我老子要到北京去上访,找总书记告你们去!”也还有人说:“你们纪委只要抓收入,就乱办案瞎抓人。你们走着瞧!吃不了还让你们兜着走的。”田运成是包笆头的点,乡机关人人自畏起来,正常工作没法进行。县税改办通知到木舟开税改专班现场会,分管财经税改的副书记和副乡长却借故请假。他只得亲自打电话表明态度说:“纪委办案要支持,要配合。只要你自己没有问题怕什么,连正常的会都不参加,你们到时候还要不要县委出来说话的!”他们听明白了田运成的话,答应了参加会。然而,田运成今早起来,准备去木舟检查税改现场会的准备工作,却接着谭芳打来的电话。说:“木舟党办的李盛北一早给税改办来电话,说任从平昨晚被纪委召上县未回乡,手机关机,联系不上。”田运成疑惑地说:“不会吧,纪委怎么会直接找他呢。”木舟过去是曾国超当家,有什么问题也应该找曾国超呀。便接着说:“我问了情况再说。”对方说:“那去木舟,就等您的通知了。”田运成无奈地说:“好。你作好准备,最迟不过9点动身。”
昨晚才说通那请假的,今早的第一个电话就又是纪委关人了。田运成将信将疑地结束了与谭芳的通,就又打了杜成香的电话,他一直认为他是个老实温和的人。便说:“杜局长,木舟的任从平是不是犯上了什么。”他没有喊他纪委的官号,喊的监察局的官号。杜成香也不隐讳地说:“有这么回事吧!”田运成以大话压人说:“我的杜局长啦,全县的税改现场会要到木舟开,你把我的猴子都牵跑了,让我怎么开呢!”对方说:“商昊岚也反复强调了的,纪委的办案不能影响正常工作,尤其农村税改。大县不好向省委任书记交待的。只要任从平把问题交清楚,马上他就可回木舟的。不会影响。”田运成有些抑制不住了,激动地说:“我今天约好了的,和财政的谭局长一起去木舟,你说我们还去不去。”对方不醒悟地说:“这事我就不能表态了。”田运成命令似的说:“不能表态,就先让任从平回木舟了再说。”杜成香也有点激动了:“我的田书记。这人怎么能说放就放的,纪委办案也还有办案程序啰!决不为难任从平一个人的。”田运成没有和杜成香说下去,便首先开了手机。
他要找商昊岚,然而,商昊岚毕竟不是杜成香,他也是县领导,况且外地已经在改革由党的副书记来兼任纪委书记了。这样用手机发号司令,呵斥责备可不行。一看手机时间,也快到上班时间了,便决定亲自上纪委的门,去找商昊岚。即使在防汛期间,都是防汛税改两不误!看他商昊岚怎么说。田运成刚开门,迎面却是任从平的妻子方菊。方菊怡笑大方地说:“田书记,上班去!”田运成也爽朗地说:“方局长,你早啊!”他说着让她进屋来,接着说:“有事么?”方菊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田书记的家收拾得蛮清爽现代的吗。”她又莞尔一笑说:“唉,田书记,您别装蒜了。从平的事您不知道。”田运成的妻子从房内出来,喊:“小方。”打招呼。方菊随便“嗯”了下,还是见田运成用审视的目光瞧着,进一步说:“其实,他的事有组织上管,我是不必操那份瞎心的。但他人是组织的,情份却是我的。您说我该不该了解。”田运成改成了更亲近的口气说:“方菊。我也是才听说的,具体情况我确实不清楚。我今天还正准备和谭芳去木舟呢。”方菊过去在县委办公室田运成的的手下工作了几年,后提拨成机要科副科长。田运成担任县委副书记后,就安排她到了工商局任副局长。凭着在县委办公室他们间的工作关系和个人感情,任从平的前途还指望着田运成呢。就在今年春节,方菊任从平还双双上门给田运成拜了年的。方菊象回到了过去的办公室的日子,很恳求地说:“田书记,这次,从平的难关可要靠您帮着过了。”田运成客观地说:“你说到这里,我心里有数。”方菊最后说:“您有事,忙去,我不打扰了。”又向房内招呼,甜甜的说:“嫂子,您忙。我去了。”田运成的妻子在房里“嗯”着。
经芳菊这么一拜访,田运成的脑中对任从平的事象又绷紧了一根弦,觉得仅仅去找商昊岚是没有用的,他一定是会帮着纪委办案说话的。再说,谭芳还在等着他去木舟,不能让谭芳言中了,此时只能去找大树了。他提着个公文包,雄纠纠气昂昂地来到前面的县委办公楼,上到四楼见彭训奇的办公室紧关着,敲了几声已无人应声,便回到三楼的秘书科问小赵,说:“小赵,你早晨看见彭书记没有?”小赵毕恭毕敬地回答说:“彭书记去宾馆了。还有湛主任、冯科长。说是关于交通上的大桥和高速公路上的事。”田运成又问:“省里没有来人啦?”小赵又回答说:“来了人,不知道是什么人。”田运成转身离去。小赵还在客气,说:“田书记,您去。”田运成来到楼下,司机小查已等在小车前。田运成钻进车内,沉着脸说:“去宾馆。”
在宾馆综合楼的大厅里,田运成见到了彭训奇,要把彭训奇约到一小房里去,说有事。彭训奇见他气色不对,没了往日的谦和,便要湛楚林去找服务小姐打开一小房。他们一进房,田运成就劈头盖脑地问:“彭书记,税改还搞不搞得成。”彭训奇用回击的目光,瞥视着田运成,没有说半个字。田运成只好继续说:“纪委办案,总得有个程序吧,不能说抓谁就抓谁,还是党的一元化领导啦。”田运成便把准备去木舟的事和任从平被纪委两规的事说了。彭训奇很冷静地说:“运成同志,先别激动。纪委要搞两规,肯定是根据办案需要决定的。他们也不会没有头绪,无中生有地就擅自抓人的。”其实,尽管没有召开县委常委会通气,田运成早影约到纪委在行动。便说:“不就是为了田隆生的遗案么。过去,木舟是曾国超当家,他老婆给田隆生都搞到一块去了,你们不去查他,想找个任从平当替罪羊,那让群众怎么看我们县委一班人呢!”彭训奇猛地大声说:“你这话说得不象样子。曾国超的家事够让他割肉似的心痛了,怎么能这样戳人家的痛处。这世界上有哪个男人愿自己带绿帽子的。”他接着说:“过去你们一直说南桥的税改成功,现在反要到木舟开现场会了。我真不明白你们是怎么在搞税改。”田运成的火气被稍稍压了压,便解释说:“木舟是国务院挂号的三农问题严重的乡,如果多从正面鼓励他们,把他们的税改成功经验通过媒体报道宣传出去了,那不证明我们大县的税改做了卓有成效的工作。”彭训奇在心里感叹了下,原来是这个工作策略,华而不实,政治骗术,不是惟实而是惟上!最后坚毅地说:“木舟的工作不能侉,那里还有乡长一班人么!让他们去做。不能少了一个任从平,木舟就不转了。”田运成“吭”了声,无法说服彭训奇,觉得他怎么这样不爱护下面的同志,只能暂时罢休拂袖而去。然而,在木舟召开现场会的那天,县城沸沸扬扬地闹开了锅。笆头乡的那个半老头证明人居然在头天夜里用夹在帐册内的剪刀,狠心地捅穿了自己的腹腔而怒目离开尘世。纪委负责看守他的两个年青人一觉醒来,才发现套房里的对象死了。死者老家纠集了几十上百人,将尸体干到了县委会,“生在新社会,死在纪委会”的小字报也飞扬在县城的大街小巷。警力全部出动维护秩序。通过与死者家属代表多番磋商,直到深夜,才达成将尸体冰冻到殡仪馆,县委组成由政法委书记罗杰任组长的事件处理专班的协议。
笆头乡证明人死亡的处理,在专班近10天艰苦细致的工作下,经过法医尸检,公安取证,纪委案由的实证,在耐心劝说死者亲友的前提下,得到稳妥的处置。然而,大县纪委办案的法网越张越开,网脚被深水里的树桩石块拌着拉扯着,好象只有无限的张开才行,若要收扰谈何容易!来自外界各方面的压力使商昊岚觉得自己张开的网不仅自己已经无法把它收拢了,根本是自己摔在了网中而无能为力了。尤其是他在开发区二环路边的那栋六层楼的私宅,象一俱火箭炮竖立在他的胸口,令导弹防御系统也无计于事,让他忱息不安,甚至被压得顺不过气来。那是五统一开发工程老板替他竖的火箭炮,那栋楼的建房款全部列入开发区“水通、路通、电通”的三通工程项目中。
事发在商昊岚分管“五统一”土地开发期间。大县的原始资本积累也是学着沿海开发城市的,从卖商品粮指标,到卖城镇户口,到卖干部指标,到卖土地使用权,就只有人多了没地方卖掉了,就有了劳动力市场。时代在变幻,人们的思想观念在改变,向着自由和文明转变。工程老板在商昊岚手中的权力中得到工程中标,为了感谢商副县长,悄悄的竖起了这栋楼。在商昊岚检查开发区“三通”工程的进程和质量时,工程老板指着这栋高耸着脚手架,正在倒灌四楼圈梁的楼房,不经意地问:“商县长,您看这楼房设计象么样?”商昊岚用心地瞧了瞧,赞赏地说:“全部都是框架结构。这样还行,想作怎么用,想怎么设计装璜都可以,时代再变装璜可跟着变。不过,得5至8年这房子才能发挥效益。”工程老板悬耀说:“这是按上海浦东花园的房子设计的,半个世纪都不会落后的。”商昊岚官啌地说:“嗯,我们大县的开发,就是应该有这种眼光,有这样的气魄和大手笔。”大半年后,这栋楼竣工,开发区的“三通”工程已竣工。根据工程合同,“五统一”开发办要支傅80%的工程款,0%的工程款在使用5年后,没有问题再傅清,整个工程标的是100万元,应傅960万元。在工程开工后已陆续傅了0万,目前急需傅740万。工程老板拿着楼房的产权证,摸到商昊岚的家里,双手将证书递给他。商昊岚疑视地接过打开报纸包的证书,红绿的房产土地两证,上面都明明白白打印着电脑楷字,商隐的名。商隐是商昊岚独生女儿的名字,商隐也是唐代著名诗人李商隐的名字。商昊岚少年立志就很想成为诗人,但没有坚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命运将他推向了从政的道路。不过爱好诗作使他为从政而装璜了门面。所以以女儿的名字来满足自己的这一人生曲谱。加之时下都兴取单名,商隐正好作为女儿之名,多么高深的文化素养。因而,他对这两个字太敏感太深刻了。
商昊岚立刻明白了工程老板的匠心用意,一名政府的领导干部怎么能如此贪馕呢。便拉长着脸,狠狠地说:“你这是干什么,快收回去!”老板嬉笑地说:“不干什么。这就是您上次看的那栋房子,已经竣工了。不巧,盗用了您女儿的名字。不是盗用,是经办人弄错误用了。我根本不知道您的女儿也叫商隐,是来您家之前才知道的。”商昊岚被他的狡辩得不知如何是好,中好“哈哈”地笑了,爽朗地说:“原来如此啊!你坐吧。”老板坐下后,和商昊岚闲聊着大县开发的宏伟蓝图。激情地说:“就象你们这届县领导这般负责有事业心的干下去,大县有希望了。听说张县长都在亲自跑荆岳长江公路大桥的项目,这是大县人的百年梦想。”商昊岚气魄地说:“是啊!大县不想发展的路子不行啦。你们这些老板也不在为大县的发展添砖加瓦出力流汗嘛!”老板恭谦地说:“唉,我们算不上。只是谋个生计,没那么高的境界。”他趁势接着说:“开发区的三通工程已经接受了竣工验收。开发办让写个工程款的结算报告,说要请您批。您看,工匠们要工资,厂商要货款,逼得我到处躲藏,只好求您解救我的。”商昊岚不紧不慢地说:“这事还没有研究。你把报告放在我这里,等研究了再说。”老板从怀里揣出一份报告放在茶几上,忙起身告辞,说:“请您吃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