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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归宿自然亦安然燹斩牵挂遥天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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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雨纷纷,行人路上若断魂。尽管今天已是三月初十,再两天就是清明了,可天气竟热烘烘地晴朗起来。大县的村野,到处一片黄灿灿香喷喷地油菜花的海洋。是人们踏青的好日子。行人好似飘逸在花丛中。张友琼和韩翔宇在家里作好了一切准备,只等曾国超的小车开到,为他们将父亲张道然的骨灰送回老家张冉村去入葬。说好7点半的,8点都快到了,还不见有车来。张友琼不停地朝窗台下望去,心想难怪柳莹不同意要他的车的,还是老人的话象药煮的灵验。韩翔宇终于有些按奈不住了,啧啧地说:“昨晚我是不放心,一回家就想到给曾书记打电话,你硬是犟着,还打包票说定好了的。”张友琼还自以为是地说:“前天给曾国超打电话说车的事,他二话没有说,一口就应承下来了。并说尽快赶来为爸送行的。谁知他这个曾国超还真是那号人啦。这事还得怪你,是你相信他呀。说只有他对爸是最忠诚的。”她说着并不想再争辩,况且韩翔宇也再不埋怨她什么了,便静静地坐下来,静静地望着电视机,静静地望着准备带回家的纸钱纸屋什么的。冉腊娥已于前天回老家筹备去了。张友琼想姆妈在家一定会等得急的。

想着想着,她突然就想到四年前的1998年的10月11日,那是超超抓周的日子。在热闹的喜庆过去后,爸爸张道然把她叫到一边,悄悄对她说:“琼儿,爸爸有一个信封交给你。你要保全好,等到振超上大学时,你再拿出来看。这事不要对任何人讲,包括翔宇。”她想这已成了爸爸的遗物,险些把那个信封给忘记了。就急切地要去把它找出来,带回老家在入葬时一起烧掉。她猛然起身去房里,翻箱倒柜搬家似的寻找,终于在娘家陪嫁的小皮箱里的那件结婚时穿过的红缎马夹的内荷包里找到了它。她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家里还有件睡在箱子底里的漂亮的红缎马夹,马夹荷包里还有那封装有爸爸秘密的信封。韩翔宇在客厅里听到在房里“咔砰”地翻乱声,就催促说:“都什么时候了,打个电话问问吧!”张友琼的心情已不在车上,在信封的秘密上。她欣喜地捏了捏簿簿的信封,象什么也没有的一个空信封,又象内面有信纸,难道是他的遗书,难道他真有先天之明不成,会预感到自己要发生意外。她不再细分析,忙急切而又慎重地掰开紧贴着的信封口,她不敢乱撕,是怕撕坏了内面的遗书。然而,当她从信封内抽出的却是两张崭新的储蓄存单。她看清了上面的名字,一张是韩振超的,一张是冉腊娥的。还有金额也大得惊人,一张是8万,一张是4万,她好不惊喜,“啊!一共1万!”张友琼没有声张,在心里不知所措起来。一听到有开门声,慌忙将存单塞进信封,又慌忙塞进荷包内。

韩翔宇难得管她在房里翻乱,难得去惹她发火。再说在今天这个日子,她的心情一点悲切难过的,让她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他只好看着电视右上角出现了显时7时59分1秒,那数字很快一个一个地往上加,不一会就加满了60就到8点整了。他同时听到了小车的喇叭声——上楼梯的脚步声——沉稳的敲门声。过去还是张道然和他们在这里一起住时,来客是按的门铃。张道然搬到县委会后不久,门铃就坏了,上门的人也少了,经常是张友琼一人在家,也就再没有来人帮着修理,也没有换上新的门铃。韩翔宇起身去打开门一瞧,诧异地望着门口的田运成。田运成见此,忙说:“小韩,曾书记有事不能来了。我们来送张县长的。”韩翔宇又显出醒悟的表情,笑了说:“田文主任请进。”这时,张友琼已从房里出来,不自然地扯着脸咧着嘴笑说:“田主任,今天劳驾您,真是不应该。”田运成认真地说:“友琼,你这说的哪里话。张县长是因公殉职,又是全县人民爱戴的县长,又是我的老领导,于公于私,县委和县政府都是应该送他的。”看来曾国超家的后院起火是事实了。然而,时不我待,容不得她想这些,况且那心中还直跳着搁着存单的事。她惊魂未定,惝恍地说:“曾书记……哦。田主任,您坐啦!”田运成身着一套骆豪牌的灰色西服,配戴淡黄的金利来牌领带,梳得发亮象韭菜刷刷的乌发,沉稳地说:“都准备好了吧。我们走啦,还客气干什么。”张友琼又迟疑地问:“不等曾书记了。”韩翔宇觉得友琼此时有点失意,尽说些让人捉摸不透的话,甚至有些语无伦次的。也许是她要送别父亲,心不在焉的和人说话。便提醒说:“友琼,是田主任。是县领导亲自来送爸爸的。我们走吧。”他说着便提起茶几上的两个大小包裹。他们一同出门下楼梯,田运成疑惑地说:“让小余抱骨灰盒吧。”其实,他要让司机小余抱骨灰盒,是因为没有看到骨灰盒,更担心包裹里不象是骨灰盒,怕他们把骨灰盒忘记带了,那去送谁呢!韩翔宇忙说:“在县委会那边。”田运成心想我怎么就不知道张道然的骨灰还在县委会的柳莹那边呢。既然这样,县委早就应该安排把它送走了。这样说来,还得回转到县委会去。刚才从县委会来的没有先从柳奶奶家取了骨灰盒。这个曾国超,一点小事都说不清楚,还以忧国忧民自居,上方三农问题到国务院。游戏啊,游戏!

小车回转到县委会,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各办委的同志都在忙于公务了,办公楼前已经停下几辆来办事的小车。田运成让小余把车直接开到后排的常委宿舍楼。田运成在前,张友琼、韩翔宇、小余在后,上到三楼敲开房门。屋内充溢着浓烈的香千气味,在张道然的灵位前,柳莹还给他贡着饭菜,有张道然特别喜欢吃的划鱼。柳莹哭丧着脸,凝视着张道然的遗像。曾老太去迎接开门,迎他们进门,都没有迎笑的客套话。柳莹知道他们来了,也不转身招呼,便眼泪禁不住的刷地流淌下了,并哭泣地说:“道然啦,你真的要狠心抛下我了。这让我怎么活呀!”小余很机灵地上去,扶着柳莹劝止说:“柳奶奶,您节哀。”随后,他又转向韩翔宇催促说:“你抱骨灰盒啦!”韩翔宇忙心领神会地上前去欲抱起那红绸布盖着的汉白玉骨灰盒,柳莹,张友琼一起扑上嚎啕起来。田运成在一旁说:“等一等。”韩翔宇只好作罢。骨灰盒是县殡仪馆里最上等的180元一个,是经过柳莹点头和选定的。那骨灰盒外壁有龙凤雕琢图,好似一件价值连城的工艺品。曾老太见局面僵持着,便上前说:“柳莹,别哭了。人人都会有这个日子的。这是在县委会,人家还要上班呢。”韩翔宇也去劝阻张友琼。田运成等哭声停了,便指令地说:“我们送张县长去吧!”韩翔宇再去端开饭菜,抱起沉甸甸的骨灰盒。田运成又让张友琼到一旁,悄声对她说:“柳奶奶就不去了吧!”张友琼点头说:“我们是这样安排的,怕她去了老家会更伤心。再说老家的条件又不好,会拖累人的。”韩翔宇见时机也妥,率先出门,他们也随后离去。

没有主人的屋子里只乘下曾老太和柳莹了。柳莹一下就觉得屋里一下空落落的,象一座飘零的破庙,心中没有了支撑,自己也成了这世上孤零飘忽的影子。他们都去了张冉老家,而她早已从柳家嫁出,不是柳家的人了,眼下相距张家好远好远,似乎根本就不成为张家的人过。她觉得只有跟着了他张道然,才是有了真正的家和真正完美的归宿。眼前张道然被她的女儿女婿又接回到了冉腊娥的身边。冉腊娥去逝后可和他葬在一块土里,还可以和他做夫妻。而她柳莹呢,活着是孤零一人,死了还是孤零零的一人。她怎么也想不转,觉得这是命运对她的不公。她想还得追随他去老家心中才有寄托,禁不住的辛酸洪涛般地翻涌到她的胸口。她不顾一切地追下楼去。曾老太看她有些失常的神情,也随着一步一顿地下楼去,还边喊住她。

她心中也有太多的牵挂,没有儿孙,有早逝的丈夫,现在又有了孤独的女儿,人一生为什么总要这样无休无止地牵挂着。她也觉得老天爷不公,为什么让她这个不中用的老婆子七牵八挂地活在世上,要能让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牵挂才好。人啊!为什么就这么傻,非得这牵着那挂着,为什么不能无忧无虑地坦然地活着呢,为什么不能超脱得象神仙似的无忧无虑地坦然活着呢,为什么不能象睡着觉了似的活着呢。他们已经旁若无人地钻进了小车。小车旁留连着零零落落几个观看的家属和办公人员。柳莹正要不顾一切地向车门扑去,田运成命令似的说:“小余,开车!”小车的屁股后放出一股淡蓝的雾气,四个轮子向前滚动了。有个年少的婆子赶过来要掺扶柳莹,见柳莹自个站稳了,便说:“柳奶奶,您不要太挂在心上了,放宽心点。”柳莹似看非看的见她未曾谋面过,心想她也许是这个大院新来的住属,和自己一样的住属。然而,柳莹懒得和她们以曾相见不曾想识的人说话搭讪,便转身离去。去挽着她老母的左手,回楼上屋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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