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偏西,没有了正午的能量。冉晓春等着丈夫回家吃午饭,久等不回,担心他脾气不好和人家吵起来,就又去了张作芳的家,可见他的家门锁着。心想,他能去哪里呢?说是去芳书记家的,难怪他要骑自行车,难道是去了渔池上。渔池上有他们搭起的临时看守的算是有个遮挡的棚子,那是好照看着又防止人偷鱼的。去年底取了鱼空了池子,他们便回到垸内的家里居住,请的两个老头也辞退。他们家离渔池也有两三里路远。冉晓春再不多想,想他不回来的,就是久等着。突然,喜出望外地见他回来,门口照进他长长的斜身影,她忙起身回内屋去端来锅灶内热着的饭菜。冉晓春见他没有了出门时的喜气,气色沉沉的,只当是肚子饿了,只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陪着他吃了饭,这才轻言细语地问:“你去哪里了?这么久才回来。碰到芳书记没有?”张瑞全重重地下了茶杯,咒诅说:“狗日们的!又收了人家的钱,要把渔池包给外人。”冉晓春也鸣不平地说:“土地是我们老百姓的命根子。承包政策50年不变,怎么能擅自包给外人呢。那是哪里的人啦?”张瑞全不情愿地答:“就是去年来的鱼贩子,仗着他们有几个臭钱不成。”冉晓春讥笑地说:“你不是说他们是县里来的大老板,慷慨爽快么。还说是攀上了大老板,还和人家称兄道弟的。我是说啰,现在哪有这么好的人啰!”张瑞全已经够烦的了,见她唠叨,便冲她说:“别说了!我老子不把渔池包到手,他们也搞不成,麻屄上一堆屎大家搞不成。”冉晓春从来不在丈夫面前火上浇油的,这时不知怎么气愤愤的,又说:“他们也太邋遢了!真是贪得无厌!”张瑞全反闷着吃饭不作声了。
事情令人意外地出现了新的转机。两天后,张瑞全同意了村委会的意见,与鱼贩子竞标承包洲上的渔池。他手里没有钱,心里没有把握,只想试试看。为了慎重起见,经乡政府提议作为全乡的第一次创举,将竞标现场定在乡司法所举行。这下,张瑞全是鸭子上架逼上来了。他只好找弟弟借得那份分给他的爹的补偿费万块,准备血战到底。冉晓春昼夜不安,担心地说:“要太抢贵了就丢手不要,最多不能超过80块,垸内的都只有一百。”她又自我埋怨说:“都怪我,当初劝你罢手就好了。”张瑞全逞狠地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我不会轻易让他们得手的。”乡司法所位于窄小老乡政府的的旧址,张瑞全在妻子冉晓春等亲友的陪伴下来到了这里,这里一切如常,并没有多的看热闹的人。司法人员只让他一人进去,将承包合同和竞标须知递给他看。张瑞全接过,当回事的认真阅览着推敲着。突然,来了一气凶凶的年轻人,对他不问青红皂白地喊:“你是张瑞全。出来!”张瑞全没有丝毫思想准备和的担忧地随他出去。然而,在走廊角落处还有几个长头发短胡子,斜着脸的年轻人一下涌过来,嚣张如虓地对他说:“明白地告诉你,你别想做梦,赶紧退了标,给你留条活路。否则,你休想跨出这里一步!”张瑞全从没见过这场合,这实如其来的情境简直是把他置于了绝境。难道就是人们所说的黑社会帮凶,黑社会的所作所为。他简直不敢相信,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还有这等卑劣的事发生。便申辩说:“你们是哪里的,这是在司法所。”有人横着眉狰狞地说:“你管老子们哪里的,把标快给老子撤了。”
张瑞全见他们凶相毕露,气势汹汹的,见另一边是晓春他们在和村干部们聊得火热。他们为什么不过来解救我呢。唉!他们怎么可能解救,还是晓春说的对,斗不过他们的,过个平安的日子。此时此景,张瑞全强压着,把怒火关在肚子里燃烧,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人说得对。他不和他们理论了,反回屋里,对司法员说:“这标我不争了。”司法员也不问缘由,阴笑地说:“不竞了。”随后让张瑞全签字,办了退标手续,他又喊来村里的会计退给他1000元的押金。张瑞全懊丧着出屋来,冉晓春看气氛不对,忙过来问:“怎么样?”张瑞全沉着气说:“条件不公平,我们不竞了。”张作芳和冉小成等人在一旁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对了下眼神,都哑着嘴没有说什么。一年轻人又将张作芳叫过去,威吓地说:“没人投了。0块一亩成包了。都是司法公证说好了的。”他又望了下不远处的张瑞全,接着说:“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过去总支的副书记,在县里都有名的。”年轻人眼睛瞪得更直了说:“你少哆嗦!”那边,张瑞全催着他的亲友们快走。冉晓春觉得莫明其妙,又说:“那鱼贩子怎么不讲理,我去和他说说。”张瑞全不情愿地说:“走走。我又没有见到鱼贩子,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走,回去再说。”他们依依地离去。这边;张作芳象是求情地说:“我总得和村长商量了再说。”年轻人有些不耐烦地急躁说:“没什么商量的。你和他说一声就行。”司法员不知是何故,也不站出来说句公证的话。张作芳想到了司法公证,象是抓到了推脱的理由,便说:“不搞司法竞标了?”又上来一年轻人说:“你这个人猪脑经!谁还敢和我们竞!”张作芳还是进屋来找司法员,司法员无可奈何地说:“只要你们双方没意见,我们还有什么说的。”这时,冉小成等几个村干部知道了刚才的详情,也围过来。张作芳说:“来,你们说怎么办?”大家面面相觑,相持了会。村会计说:“还说什么,就这样算了。”他们双方终于在司法员的面前签下了这份承租合同。
市委考察组离开大县已有一段时日了,一去音讯杳然,田隆生已作了多种思想准备。他记住了肖华提醒的有权不使过期作废的哲理,一举解决了他在管理干部中的遗留问题,让一批渴望者走上了副科级以上的领导岗位。然而,对这批干部的任用在大县也掀起了波浪,县委组织部接待纷纷来访者。也有书面和口头上方到田隆生这里的,令他有些应接不暇。尤其是那帮老干部们说得刺耳点,说是大县有始以来的干部大批发。毕竟田隆生在大县是个有当劲有市场的人物,这点子风浪难不倒他。倒是肖华觉得自己的枕头风吹灵验了,可心里还装着一个未了的事,继续吹着她的枕头风:“曾国超是个人物,全国有名了,在下面搞了多年的书记,小余却在县城,夫妻俩地分居。他们还是年轻人,你看你都50多岁了,每天都还要我陪着哄着睡。我们应该多理解人家年轻人的心情需要。”本来她的口里是有难闻的气味的,他也是。而每当他们相心相印,性致充分时,那口中的气味也变得甜润起来,好闻起来。尽管她吐出的气味好闻,而田隆生觉得她的话说得不在理,却狠地说:“他是个敏感人物,除非总理,总书记敢启用他。你就少操这份闲心吧!”余凤洁作为肖华的开心伴友,肖华帮不了这个忙,被田隆生一口拒绝。
在余凤洁私下再提起此事时,她只好说:“我提供个机会,你自己去找找他看。因为他只听我在说。”余凤洁是个怕见大领导的,尤其是那一点笑意都没有的大领导。然而,为了丈夫的好,她只好应允了,只好耐心地等待着肖华给她提供的机会。当然,田隆生是不会在乎这些个跑官要官甚至买官,厚颜无耻的家伙的。他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可张冉村张瑞全的上方信,由办公室转给他,不得不引起他的重视。他深知张瑞全是个不安分的人,为精减回家而耿耿于怀,还有他爹的自杀更是个影响稳定的大隐患。过去,他找过田隆生,因为有张道然立在前面,况且他们还是一个村的,遇事有张道然挡着。现在张道然不在了,张瑞全一定没有什么顾虑,会更肆意妄为的。他有了这样的推断,就觉得不能在自己的代职期间再发生象曾国超上方的具有轰动效应的事,那将不好收场的。这是大事大非的问题,马虎不得,怠惰不得。田隆生耐着性子仔细看完了张瑞全长达4页的上方信,知道了原委。然来是为承包渔池的事,竞有黑社会势力凌驾司法和党政之上的事,真岂有此理!他下决心要查清这件事。再冷静下来一想,又觉得事情一定有蹊跷,仿佛琢磨便把注意点落到了儿子田佳的身上。他隐约地知道儿子在社会上有一定的势力,但父子俩也从未交换过这方面的事。他便又想到了肖华,想借这个机缘让她去和儿子谈谈,也掌握田佳的真实底细,免得闹出象过去的事,令人措手不及。
傍晚时分,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细雨,绵绵的还不断线。田隆生陪省农业厅的吴厅长在县宾馆吃了晚饭,喝了杯干红,还又喝了杯煮沸的可乐,尽管有些兴致,但还没忘记张瑞全上方的事,这事绝不能让吴厅长撞上,要撞上就麻烦了。当领导的人就有这种事业上的控制力。他让小周送自己回县委机关,又让小周去自己的办公室桌上拿来上方信,然后伴他进家门。也许是酒兴的力量,他忘记了楼道口有张道然的阴影。肖华忙温情地递上干毛巾,让田隆生擦擦脸上的雨雾,头上雨珠,衣上的雨水。她见他擦得不周到,忙夺过来轻轻地给他抚摸。俩老口亲近得象年轻夫妻,小周忙回避着告辞离去。田隆生见没有外人,便说:“肖婆,你别忙乎了,我让你看封信。”肖华接过上方信,上有县信访办的转呈批字。便调侃地说:“你不是不让我插手你公务,这信我不看。”田隆生笑了下,也逗趣地说:“老肖,肖婆。你先看看,有何感想。我又没有让你插手。”肖华的好奇心使她不再说什么,便坐到红木椅上,仔细览阅,感觉这字迹刚劲,语句流畅,还入情入理,不禁便进入了角色。田隆生看她这般投入的神情,便放心地去书房批阅文件。过去,他是从不将文件材料带回家的,以免走失信息,无形地给工作造成影响;现在代职,工作忙多了,扯皮的事让人不能分身,躲在办公室批阅文件也不成。肖华毕竟有一定的文化素养,不仅一口气看完了信,而且还记下了信上所反映的问题,便起身不以为然地还给田隆生,还观点鲜明地说:“怎么鬼比道士还恶了!”田隆生放下笔转向肖华,仰慕地说:“这件事,你才有办法去处理。”肖华直着眼,疑惑地说:“我行,你相信我?一个老太婆子。连老公都陪不了睡的老婆子。”田隆生肯定地说:“对,就是你这个老太婆子。”他见她迷糊地望着,接着补充说:“我又不是让你去闯威虎山。我只要你去给儿子透透讯,他一定会知道此事的。让那鱼老板退了包。养鱼是农民的事,他只管做他的生意,当他的大老板。再说洲上的渔池没有湖乡的条件好。他们何必去洲上受罪呢。”肖华没有回绝,但也没有掌握,她只知道几十年了听他的没错,也少得自己操些瞎心,便拿了信就要去找儿子。田隆生忙阻止说:“信就不给他看了。也不要说是我让你去的,不然,他会仗我的势,狐假虎威的。”他们的儿子田佳是省公安学校毕业的,现任大县公安局副局长。他俩似乎都相信儿子有这个能耐摆平这件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