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兰,那儿就是富丽宾馆,是我们厂的王志远经理投资800万建成的,有六层楼。王芳他们就是在这家豪华的宾馆里练舞蹈的。”杨文琴指了指右边的一座灯光辉煌、人声喧闹的富丽宾馆说。
我停住了脚步,仰望着这幢建筑。光彩夺目的霓虹灯周而复始地出现“富丽宾馆”四个行书字体,四个字的下面还不停地出现经营项目、电话号码的小字。这幢建筑最热闹的要数六楼。一个歌女的歌声就是从六楼传下来的,她唱的是孟庭苇的《谁的眼泪在飞》,歌声和伴奏和谐地合成,悦耳动听,可能是经过声乐训练的业余歌手在演唱。光怪陆离的彩光旋转着,飞动着,散落在大块的铝合金玻璃上,又像一条条彩绸穿过玻璃,捕捉、招徕着街面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
“杨兰,还看什么呢?前面不远就是县电影院,砸门快走吧。难得出来看一趟电影,可不要迟到噢。”说完,杨文琴带领着大家像一群叫喳喳的喜鹊向电影院飞去。我们跑到售票窗口,窗口很冷清,当时没有一个人来这买票看电影。
和我家乡的电影院一样,富安县电影院再没有像前些年那样红火的景象了。究其原因,主要是受到电视、卡拉OK、录像的严重冲击。它们比电影更具有魅力和吸引力。没有多少顾客,就降低票价,还是没多少人来观看。有的时候,电影院放映一部电影就要赔一次本。没办法,政府只好采取行政手段,要各类公办中小学组织学生来包场,电影院也承接一些政府会议、商业演出,总算可以生存下去。
由于那天的电影票价只有5元,电影又是一部反映打工人员的爱情生活片,所以杨文琴他们才舍得花5元来看电影。我们从不去看录像,虽然录像只要两元。录像厅常有黄色录像,里面看的几乎是男的,多半是打工仔,一个女孩子去了里面就像进了狼窝一样,会出事的。电影八点钟放映,我们一伙女孩子在偌大的上下两层的放映厅和为数不多的观众要看到九点半。
影片刚开始放映时,坐在我身边的杨文琴突然发现什么似的,伏身贴着坐在前排的小红、小花耳朵边说:“看到没?我们厂的两个小伙子正搂着同厂的两个女孩子看电影呢!”我、小花、小红一听忙顺着杨文琴手指的方向眯着眼睛望去,果然如此。“左边那个穿西装的男工背影好像你杨文琴心动的刘晓东,该不会是他吧。”“不会,肯定不会是他。他前天向厂里请了假去湖南老家奔丧,要明天才能回厂里。”杨文琴摇了摇头,又站了起来神色庄重地睁大眼睛凝视了几分钟。“你的那个刘晓东啥事都会跟你说,看来你俩关系挺不错哦,老实交代,你跟他幽会了几次,看过几次电影,搂过你几次?”小红抓住杨文琴的胳膊小声地笑着说。“只幽会了一次,只是晚上在街道上边走边聊了一会儿,哪……哪里看过电影,搂过几次?不要乱说哦。”杨文琴害羞地一只手捂住脸。“那你的刘晓东肯定莫过你的手,感觉爽吧。”我不禁笑着插嘴说。“我……我去方便一下,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杨文琴难为情地低着头,一只手捂着幸福的脸,跑向电影院第一排最左边的卫生间,快到那两对恋人身边时,放慢了脚步,边走边瞟了一眼,从卫生间出来时又瞟了一眼,就跑过来了。“看清了他们吗?有刘晓东吗?是不是我们厂的?”小花在杨文琴走到她身边时好奇地问。“不是刘晓东,但那四人中有一男两女是我们厂的,另一个不是,可能是同县的打工仔。”杨文琴笑眯眯地小声低头对我们说。事情明了了,大家就不说什么话,专心看电影了。
影片很感人,杨文琴他们看得很投入,观看时笑过几次,也擦过好几次眼泪。而那时的我却不知怎么搞的,眼泪挺珍贵的,总不是看不出什么催人泪下的地方,这也许是我只用了半颗心去看电影,而另半颗心却还遗忘在美丽的霓虹灯光里。
电影散场后,我们又路过了富丽宾馆。我有情不自禁地侧仰着头凝视着这幢犹如一位风情万种、珠光宝气的阔小姐的建筑物,一条条“彩绸”向我飞舞着柔软的手臂,轻轻地将我缠住,轻轻一提,我便像只小鸟飞进了喧闹的舞厅,在舞厅里尽情地看哪、听啊、笑啊、跳啊……那种感觉一定很美好,很迷人。我又慢慢地落在后面,不久竟然停了下来了。当我听到同伴的喊声时,才从虚无缥缈的云雾中跌落下来,我忙向他们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