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之后,浩二中泰从酣睡中醒过来,有人告诉他了一些事,是关于钢手遇袭重伤的,事实上,这样的消息在男人半睡半醒的时候已经有人告诉过他了。这人歪了歪脑袋,看起来有些茫然,干瘪的胸口上,胸毛在冷风中摇曳着:“啊……啊咧?!”
半晌后,脑回路还有些稍慢的浩二中泰发出这样的声音,宿醉加上吸粉后的后遗症在这个时候爆发出来。他用枯瘦的左手胡乱抓了抓乱蓬蓬的鸡窝般的脑袋,表情迷惑着,似乎在竭尽全力的想着钢手和重伤这两个词汇所代表着的意义。
五分钟之后,他猛然从床上跳下来:“钢手被人打了,妈的,谁干的……”
浩二中泰的声音充满了惊讶,猛地站起来,他光着脚在冰冷的木地板上走了两圈带着些情绪。两圈过后,这身高超过一米九零的干瘪男人环住胸:“嗯,被打了也好……”
这人如此总结着,让人分不清意图,然而此时此刻,那来通报和作为走狗的海狗帮成员已经下意识的撇了嘴巴。那不是笑容,只是一个鄙夷的弧度果然如此,这个忘恩负义,又卑鄙无能的混蛋。
但这样的事不能宣之于口,众人低着头说了一阵。这个名叫浩二中泰的男人终于从至始至终衣服穿着很少的丰腴女人身边走出来。他来到娱乐会所的门口,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然后有人打电话过来,他掏出新买的手机来,大着舌头‘喂’了一阵,扔在地上,随后上了一辆白色的加长宝马。
这宝马车能够容纳六人,算上司机可座七人,而且位置宽松,所以,浩二中泰和一众海狗帮的小弟都上了车。这车子轰隆隆的行驶起来,黑色的尾气从车屁股后面冲向天空,刚开到街道的拐角,突然间一声巨响,整个加长宝马被炸成了一堆废铁,熊熊燃烧在马路的正中央,像是一堆火球。
德川光正排布在浩二中泰身边的策略终于起了效果,浩二中泰此时被炸死在车里,随后有德川家的人跑过去‘取证’,其实是观察情况和后续的,做派上却仿若不知情又好奇心爆炸的围观群众一般。
截止到目前为止,至少在表面上,德川光正和格里菲斯来南越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多半。当年造成德川家灭门惨案的始作俑者浩二中泰已经身死车中。直接责任人钢手被格里菲斯重创。虽然最后被德川渐次救走,但格里菲斯的刀术已经切伤了对方的手腕上的神经,相信恢复之后,对方用刀的熟练程度和与之相连接的本体实力都会全面下降。
这样的事本应该皆大欢喜,虽然有些许的美中不足,但结果还算是能够接受的。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提出继续蹲守南越,直到揪出钢手,将之斩杀为止的行动方针。
但玄间侧那边应该已经收到了消息,其可能采取的动作必须认真对待。并且,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大好形势在八个小时之后,毫无征兆的,整个分崩离析,全线崩塌在没有预兆,毫不知情的状况下,格里菲斯和德川光正被满城追杀,甚至连逃亡的交通工具,偷渡的船只都被人监视起来。防止其逃逸境外,俨然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其追缴主体竟是南越政府的本身。天可怜见,大妖两人不就是杀了个把扰乱社会治安的‘黑..组织’份子,又是怎么惹到南越政府关注的。而且看样子,对方那架势可不是闹着玩,平民愤那么简单。
而德川光正在南越辛苦设立的的分部,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全盘拔起。就连从德川家骤然遭受大变故,却一直忠心耿耿为德川家的复兴兢兢业业的两名家将德川彦一和德川戟在骤然而起的冲突中被乱枪射死。
其中德川戟正是那位在老祠堂之中,站在明暗交错里,低着头倔强的痛陈德川渐次不对的女子。这女人三十有六,却生的极其俊美年轻。德川光正曾有意让他选择配偶成家,传宗接代,拥有自己的生活。对方也不曾拒绝。
然而此时,这样的事,却再也无法可想了。
这一切的事,来的太过突然。仿佛从天上直接跌落入了地狱,连在人间的过度都不曾有他们之前明明是占有着重大优势的!而且如此短的时间,政..府的力量,被隐藏起来却不知为何在瞬间连根揪起的德川家分部的力量,坚固的大局,所有的一切,只是在短短几个小时的时光里,仿若逆流成河的洪水,将有些茫然,甚至说毫无准备的格里菲斯和德川光正等人重重的拍的支离破碎对方……究竟做了什么……是如何做到的……
这是真正的窘境,似乎谅山整个城市的力量,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都在收索他们无处藏身,如同过街老鼠。
这失败来的如此之庞然、巨大、突兀而势不可挡,从全面的胜势到如今孤身两人,满城皆敌的状况,只用了短短八个小时。而造成这一切的结果,只是背后那人在适当的时候,于黑暗里伸出干枯的手掌,于前,轻轻推了一把……
让我们把目光重新放回到数小时之前,德川光正用定向炸弹爆破了液氮运输车,压扁了第一辆黑色宝马车开始。
这一个场景,是商业街之战的序幕。德川家带着黑色眼罩的家主威风凛凛的站在凉风乍至的屋顶,他的衣领和黑色的发色向后翻飞,肩上扛着一个滚圆的黝黑铁管……
随后他扣动了扳机,裹挟着钢手的十五辆宝马车的最后一辆被炮弹击中,变成火球。整只车队被掐头去尾,拥堵瘫痪在路上,与此同人,隐藏在商铺和楼盘里的德川家之人打碎了玻璃探出头来商业街之战,正式打响。
而在这骤然炸开的交锋之中,位于第七辆黑车之中的钢手神色冰冷的望了望窗外。正在此时,德川光正的第二发火箭弹打过来,砸在路边上,打碎了车窗玻璃。随后,钢手这边的人反应过来,纷纷下车开了枪,把德川家一方的火力逼了回去。
就在这转瞬即逝的一小段时间里,钢手晕开的视野略过大片的区域。他看到了纷纷裂开的门扉,躲在商铺了堪堪伸出的黝黑枪管和那刚刚露头便被火力逼退了回去的带着黑色眼罩的德川光正……
于是,在不经意的间隙,他轻轻扭了扭左手食指上点缀在亮金色戒指上的翠色宝石。之后,他不再犹豫,面色坚稳,带着人走下车。
正当钢手带着飞行翼、森林狼和铁球从第七辆黑车中出来的时候,远在数百公里之外的浩二中泰从女人的胸间抬起头来。这人眼神迷离,睡眼惺忪的眼角还带着宿夜的眼屎,看起来邋遢又猥琐。
当的此刻,浩二中泰不情不愿的站起来,身后那被其离开吵醒的女子娇嗔着说了些什么,他笑着转过头来,对着那浓妆艳抹的女人的嘴巴狠狠的吻了上去。
随后他走出去,上了阳台,从裤子里面掏出什么东西看了看。大概两分钟过后,他掏出一只烟叼在唇间,也没有点燃,拿出电话:“喂,德川渐次吗,啊,是我啊,小浩啊,浩二中泰呀,恩,恩,对的,刚换的手机号那张卡被我家猫吃了……哎呀,有一桩生意,什么……我说有一桩生意,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联系好了德川渐次之后,浩二中泰在阳台上又待了一会了。那时候的日光已经十分明亮,他穿着三角短裤,站在冷风里,瘦兮兮的腿上长满了毛。
这人哆嗦着望了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日光里有淡淡的金光从人群中反射出来,那是夕阳行将就木的光晕。
浩二中泰歪了歪脑袋,他似乎在想什么东西,不久之后,他抓着电话又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
一分钟过后,男人走回房间。那被他包夜回来的女人穿着粉红色的睡衣,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他。他将手机放回裤兜口袋,若无其事的站起来笑容猥琐的在床上同女子打闹了一会儿。不久之后,他穿上大裤衩,脚上蹬着拖鞋走出房间。
随后而来的五分钟,穿着粉红色睡衣的,因为之前的疯狂眼角和颈间隐约可怜淤青伤痕的女子坐起来蜗在床上,她打了个哈欠,理了理有些打结的头发。
在这个时间里,橘红色的光从半掩的窗帘里射进来,房间的门再次被打开。‘浩二中泰’咬牙切齿的跑进来,他手里拿着热腾腾的早点,但四肢和脸颊被外面的冷空气冻得有些发胀了:“啊,亲爱的,抱抱……我要暖暖……”
正在‘浩二中泰’同花了五百大洋雇来的红粉知己亲亲我我的时候,真正的浩二中泰却已经秘密离开了这片地方,从酒店的后门溜掉了。
酒店之内陪伴女人做戏的,是浩二中泰近两年经常带在身边的一个替身。替身什么的,说起来遥远,其实像他们这种常年搞恐怖主义的,脸都不要了,没有两三个替身,被抓的时候都不好意思面对狱中的道友。
从酒店出来之后,浩二中泰从地下室里拿出一套黑色的西装行头,将之穿在身上。他顺手从满排在木架上的箱子中抽出一件狭长黑皮箱,背上后背,带着墨镜,消失在那漫长的黑暗走廊里。
位于谅山市正中央的露天体育中心,谅山市的市长滕迈得先生正在接受从民间选拔而来的代表的访问。他是个大腹便便的人,皮肤微黑,走的是商转政的路子,从政之前是个皮鞋商人。
滕迈得先生站在深黑色实木制成的演讲台上,他张着嘴,正在发表讲话。手掌时不时的举起落下,一派一方政界大佬的稳中成熟之风。
演讲台之下是高举着麦克风的记者,密密麻麻的,此次非正式访问的主题是‘未来十年谅山市的城市规划与人文绿化’,城市规划实际上是政府的问题,此时拿出来讨论,是为了标榜民主。但来这边的人都是知道好歹的,所提出的问题大部分是冲着人文和绿化而去的。
“我们的国家正处在一种关键的时刻,未来十年,我们将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各位祖国的栋梁,谅山市的儿女,我们这一代人,肩上承担着责任。这谅山市的未来在我们手里,祖国的未来,也在你们的手里。我腾迈得相信自己的眼光,眼见你们的优秀忠诚,我相信十年之后的谅山市必将让世界震惊……这‘大话’我滕迈得放在这里,不怕千夫所指。但也希望列位栋梁国材加油努力,不要让十年之后,别人回顾这段历史,指着我滕迈得的名字说‘这人是个大话鬼、吹牛精’……
什么是大话,什么是吹牛皮,我说这话,不是因为我滕迈得算什么,而是因为在滕迈得的面前站着千千万万奋勇不惜的同胞。我们必须做的好,也能做好……我谅山市的大好儿郎,未来新时代的主人和开拓者,你们……有没有信心?”
谅山市的市长滕迈得先生讲完这话的时候,下面已经一片沸腾,欢呼如海,。他却姿态沉稳,一只手扶着实木的讲台,另外一只手高高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