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自问自答型的选手往往会让人无所适从,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干嘛,是刷存在、求认同,还是单纯的想要宣示自己的情商以挑衅对方的权威。梁祐焕现在就存在着这样的疑问,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能回对方些什么,只能颇为尴尬的应了一声。
陆不疑倒没有因为梁祐焕敷衍的回应而显得多么不开心,她仿佛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般,听到梁祐焕的声音后,便开始心平气和的径自说道:“我有一个交往了很久的男朋友,我们俩从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我们看着周围的很多人恋爱、分手,却一直都没有受外界的影响,坚持走了下来。这中间也面临过毕业时双方家庭不在一处究竟该何去何从的选择,但庆幸的是,当时我们商量过后,统一了想法,都决定留在这个城市继续打拼。到今天已经七年多了,我们还在一起,没有背叛、没有怨怼,虽说感情越来越平淡,但却也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在这一点上,我知道,我是应该感恩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毕业到现在,苦日子还真得过过,地下室里的小单间,白天没阳光,晚上没暖气,两个人守在一处,也熬过了将近一年的时光。那种一年到头都添不上一件新衣服,只能在圣诞节的时候凑出十几块钱的闲钱,勉强买朵玫瑰花充浪漫的穷酸,现在想想,倒还觉得挺甜蜜的。可是现在呢,他越混越好,工资越来越多,职务越来越高,我们住的房子也从租来的地下室变成了我名下的精装小复式。可是一个月算下来,他出差住酒店的日子远比住在家里多得多,而我一个人躺在梦龙的双人床垫子上却是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我混的也还不错,有自己的事业和交际圈,每到休息日都能揣着张银行卡毫无顾忌的和朋友们一起商场血拼,但却再也找不到驻足在某个男装品牌门口,想象着这件衣服要是能买给他穿就好了的心情。当然,我们只是最最平凡普通的两个人,生命并没有赋予我们那么多恶俗的桥段,没有发迹之后的陈世美,也没有不甘寂寞的潘金莲,问题并非出在我们的感情上,坦白说,我们最近正在考虑结婚的细节。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日子过得好了之后,那种从前总想要拼命给对方更好的一切的心气儿反倒淡了。我知道,无论我多么迷惑,我最后都会嫁给他,我离不开他。我也相信,无论他身处在哪个城市有怎样的应酬,他的身体和心灵都会忠于我,只是这些确定却并不能够掩饰我过得不快乐。所以梁老师,我才会想要问你,在一段爱情中究竟有什么是我们最最值得珍惜的。这听起来很矫情是不是?比起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还在苦苦支撑的情侣来说,我的困惑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无病呻吟。我不知道您是否能理解,但我其实真正想说的就是,我不需要他给我买多么昂贵的礼物,那些东西,我现在自己花钱也买得起了,我真正想要的不过就是他能抽出一点时间,像最初一样为了哄我开心多花一点心思罢了。如果我们对对方的好都能用金钱来表达的话,那么评估爱情是否幸福的标准不就只剩下够不够有钱这一项而已了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当初何苦陪他熬,直接找一个有钱人,不是所有的问题都可以一步解决了吗?我知道我们现在已经拥有了太多,我不该再奢望些什么,可我心里就是有些不甘不服的念头在时时刻刻的折磨着我,因为我知道,在逐渐拥有了全世界的日子里,蓦然回首,我才发现我把最初那个穷的两袖清风却依然愿意全心全意待我的傻小子给弄丢了。所以我问您的问题,在认真思考了很多个日夜之后,我得出的答案是,一段爱情中最最值得珍惜的,其实是彼此的初心。不管那份初心在现实的惊涛骇浪中有多么脆弱单薄,那都是两个人关于爱情最初最美的信仰,那是后来你即便声名显赫衣食无忧,都未必换的回来的。所以不忘初心,方能始终。梁老师,您说我说的对吗?”
梁祐焕的迷糊症犯得更加严重了,这妹子条理分明、逻辑清晰,这一番长篇大论稍微加点修饰就是一个记叙文的底稿啊,即便是她提出来的问题,自己都已经给出了最符合她生活的完美回答,那还跑来和自己浪费半天的唾液,意欲何为啊?梁祐焕觉得照比其他的学员来说,这位情商或许没什么问题,但精神肯定不是太好。他有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刚想振作精神和对方好好谈谈“初心”的话题,却突然听见对方掐准了时机一般插话又说道:“梁老师,您半天都没答话,想来也是默认了我说的没错对吧?其实这些话,我也不知道应该和谁说,一直憋在心里也挺难受的,所以就借着您打来电话的时候,占用了您一点宝贵的时间。现在我要说的也已经说完了,就不打扰您工作了,下次您的课我一定会准时去听的,谢谢您听我唠叨了这么久,不过我希望您能记住我说的话,或许有一天这些话对您来说会派上用场也说不定。那没什么事情我就先不打扰了,您忙您的,再见。”
陆不疑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根本没给梁祐焕留任何回嘴的时间,这也是为什么上午梁祐焕挂断电话之后会有那么长一段时间的出神。你遇上这么一位没头没尾的大神试试,保证你也是和梁祐焕一样,一脸的懵逼。
这段小插曲在上午看来,更像是某个闲着无聊的学员,故弄玄虚的一个恶作剧。可是现在梁祐焕再细细回想起来,心里竟有了些异样的感觉。“初心”两个字说来简单,但若真想无惧世事变迁,一直坚守到底却谈何容易。
梁祐焕再次看向熟睡的白小染,那样清秀的眉眼和小时候几乎没什么两样。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长而密的眼睫毛、微微向上的嘴角、和嘴角边若隐若现的梨涡,一切都没变,还是当初记忆里那个美得如果坠落凡间的精灵一般的女子,可是当初待白小染的那份感情却在无形中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梁祐焕知道,白小染依旧倾心于自己,或许没有当初那么浓烈,但依赖感却与日俱增。如果吴子夕一直不出现的话,自己就成了白小染唯一认定的归宿。这曾经是梁祐焕非常渴求的结果,可是现在你若问他愿不愿意,答案恐怕只能是遗憾了。陆不疑说在一段爱情里最值得珍惜的是初心,可是梁祐焕默然问自己,自己又是在什么时候弄丢了对白小染的初心呢?会不会真像陆不疑说的一样,感情其实一直都在,只是经过了太多事,模糊了初心,以至于自己已经意识不到了呢?
梁祐焕不敢再去深想,他害怕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的盲目心理暗示,他怕想的多了,真的变成了一种自我催眠,反倒会忽略了现在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梁祐焕又看了一眼白小染,走到近前动作小幅度的帮她掖了掖被子后,直起身,慌忙逃出了病房。
梁祐焕一个人走在莹白色的月光下,也风吹在脸上,凉的像这些年无奈经过的沧桑。回想起近几年在上清教的时光,有师傅、有棋墨、有一众师兄弟,日子过得简单明快,至少他不会像现在这样,感觉自己像是被世界遗弃了一般。下了山以后,认识的人多了,每日里需要打点和应酬的事情也多了,可梁祐焕的心里却觉得愈发孤独了。受到的误解无从辩解,喜欢的人只能放手,这些无可奈何压得他快喘不过气了。他急需要一点温暖来让自己留恋这个世界,于是梁祐焕掏出手机,想了想,拨通了杜迷津的电话。
而此时杜迷津和保信已经吃过晚饭,两个人收拾完碗筷正坐在客厅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关于面试已经演习了无数遍,能想到的问题杜迷津通通准备了一遍,对于后天上午的面试,杜迷津本人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她觉得以自己的准备来说,应该可以在钟念白那里扳回一城。至于郝雪,这两日杜迷津和保信是各种跟踪、调查、分析,认真程度直逼私家侦探,保信都觉得,要是警察查案的时候有自己和杜姐这份专注的话,那中国的破案率肯定会大幅度提高的。对于郝雪的了解已经基本上可以专门立个档案了,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去哪里玩耍,基本上都摸得门清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差杜姐应聘成功了。一旦杜姐和郝雪正式成为同事,就凭着两个人对郝雪的了解的程度,投其所好快速成为朋友,这都是小事一桩。所以眼下,杜迷津和保信过得还是比较清闲的。
“杜姐,你说咱们上次看到郝雪下班时候跟着一起吃饭的那个男生,会不会是郝雪的新男朋友啊?”保信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大袋鸡味圈,无比悠闲的边吃边聊道。
“应该不是。这几天一直在和你说观察要细致入微,你还是差些火候啊。你记不记得咱们看到的那个男生,当时他接郝雪下班的时候,他开车,而郝雪是坐在轿车后排司机身后的位置,这说明两个人没有那么亲近。停车的时候,也是男生先下车帮郝雪打开车门之后,郝雪才从车上走下来。选的饭店是Q市数一数二的大饭店,可是男生开的车不过是丰田的家用车,也就是一般小康的档位,如果是已经追到手的女朋友,没必要去那种华而不实的饭店充面子。再者进出饭店都是男生先开门后站在一边,让郝雪先走,吃饭的时候也是男生帮郝雪拉出她坐的椅子,等郝雪坐定之后,男生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的,你几时看到过已经是恋人关系的男女之间这么客气过?很明显,是男生有意追郝雪,所以才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显露着自己的绅士风度,企图博得郝雪的好感罢了。郝雪长得那么漂亮,有几个追求者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用大惊小怪,同样,看郝雪的态度也知道这样的男生对咱们的委托人来说不足畏惧。”杜迷津一边刷着朋友圈一边头也没抬的满不在乎的回道。
“杜姐,你对我要求也太高了,这要是才这么几天,我就能观察事情跟你一样有板有眼,什么事儿都能分析明白,那我得多聪明啊,还不成了人精啦!”保信随口应了一句,转念想了想,杜迷津说的好像还挺在理的,于是点点头又开始了新话题的提问:“不过,杜姐,你说咱们所有的推论都建立在这几天对于郝雪的跟踪调查上,万一要是郝雪真有男朋友恰好这几天不在身边的话怎么办啊?”
“不可能。虽然我承认,郝雪如果真的有男朋友的话,也不一定会天天见面,我们看不到是很正常的。但是你换一个角度想想,郝雪之所以一个人背井离乡的生活在这么远的Q市不回家,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心里还是比较怨恨父母当初在她和孟良的关系上做出的一些干涉。如果郝雪真的已经有男朋友的话,就说明他她把故去的一切都已经彻底放下了,那又何必对当初孟良的事情过分执着呢?毕竟是血浓于水,亲情这种东西存在于每个人的心里,郝雪如果已经不计较曾经了,肯定会主动联系父母的,我就不信这么久的时间,她一点都不想家,这不科学。而据咱们所得的资料证明,郝雪这两年来几乎没有和家里联系过,这就说明,在郝雪的心里,过去没那么容易过去。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复杂,郝雪大概率是还没有男朋友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