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守谦满身冷汗,环顾身周,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箭矢,斜插地面。
他这才感到腿上传来一阵剧痛,一支利箭斜斜地刺穿了他左侧大腿,箭簇深埋在肌肉里。
葛守谦拔出碧霁剑,从袍角上割下一长片布条,回手一剑斩断箭杆,倒转剑锋,微微用力,划开了箭矢两旁的肌肉。
他咬咬牙,左手用力攥住箭杆,猛地用力往外一拔。
还没来得及感觉到那股剧痛,又一支箭矢带着凄厉的风声直射而来,往外伸出的左臂突遭雷噬,瞬间一阵麻木,顿时虚软无力地垂下,锋利的箭簇从手臂前面突了出来,鲜血涔涔流下。
葛守谦赶紧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完全隐藏到那道不算粗的廊柱后面。
他一把从后面折断箭杆,将半支沾血的断箭从伤口中拔出,丢到一旁,然后用牙齿咬住布条的一头,一手扯着将臂上的伤口牢牢扎紧。
但腿上的伤说什么都够不着了,只能将布揉成一团,硬塞进箭矢留下的空洞里紧紧压住,这才止住了不停汹涌流出的鲜血。
这时,一声轰然巨响,拓跋凝和那黑袍男子所在的房子好像纸糊一般,瞬间炸裂成无数燃烧的碎片,碎石瓦砾合着滚滚的热气向四面激飞,发出尖锐的鸣啸。
葛守谦不由得失声惊呼:“师姐!”
遮天蔽日的尘埃与气浪一起翻涌而至,他忙俯身护住躺卧身前的尤平,只觉得一股巨力从背后碾压而过,令他差点再次吐血。
他微微抬起头,漫天的尘埃迷雾般遮住了他的视线,在重重尘雾里,依稀一道青影冲天而起,向外投射而去。
依稀从城卫处传来连声惊呼喝骂,夹杂着马匹的嘶吼,形势一片慌乱,射来的箭矢也越见稀疏。
清凉的夜风吹过,尘雾渐渐消散,葛守谦只感到浑身发冷,伤口已经有些发麻,显然是因为流血过多的原因。虽然疼痛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折磨着他,但是头脑昏昏沉沉,一股虚脱的无力感从全身涌起,让他忍不住想要就此睡倒下去,即便从此不再醒来。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睡下。
他手指紧紧抠上臂上的伤处,剧烈的疼痛蔓延开来,他不由得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鲜血从嘴角不住地滴下,将那股虚弱感强压了下去。
起码暂时他不会睡去了。
一道身影鬼魅般落下,他勉力睁眼去看,是拓跋凝。
他咧嘴一笑,无力地喊道:“师姐……”说音未落,他头一歪,已是昏了过去。
拓跋凝伸手抚上他腕脉,知他只是血流过多,脱力昏迷,这才松了一口气。
葛守谦悠悠醒转,侧过头来,看到一个依稀的身形坐在他榻边。
他用力想撑起身子,结果左臂和腿上的伤处都剧烈的疼了起来,他差点叫出声来,只得再次躺倒榻上。
拓跋凝眉头一皱,伸手在葛守谦额前轻轻一点,说道:“受伤了还不老实。”
“唉……才好没几天就又躺下了,真是倒霉。”葛守谦叹了一口气,抱怨道,“对了,尤叔没事吧?”
“在隔壁休息。我已将他体内的毒质逼出,再休息段时间就没事了。”拓跋凝淡淡回答道,手上将葛守谦身边翻起的被角掖好,那温柔的样子,让他觉得心中一阵温暖。
“那就好。”葛守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尤平是为了救自己才对上那魔门凶徒,要是他因此出了什么意外,心中定会愧疚难安。
“当初探你体内真元,发现伤你的人所修习的是正宗的玄门功法,我便一直没有想到魔门身上来,哪知道……”拓跋凝轻轻摇头,“还好你们都没事,是我太大意了。”
“魔门?”葛守谦问道:“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魔门行事一向诡异难测,现在我也不清楚。”拓跋凝只觉得脑海里千头万绪理不清楚,说道:“但我们现在知道了,他们肯定会有更大的动作,说不定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
葛守谦茫然不解,正要再问时,“砰砰砰”敲门声起,却是尤平的声音。
“你不在房里好好休息,起来做什么?”拓跋凝问道。
“已经不妨事了。”尤平打开手上一个包袱,双目闪闪发光,说道:“伯奇护法昨天找到的这本书,我已经查明了。原来这是本账簿,上面用暗语记录了近些年来龙编城武库的兵器交收纪录。”
葛守谦听得一头雾水,迷惑不解。
原来昨天拓跋凝与尤平离去后,在观澜居商讨半天,总觉得城卫行动有异,若是仅仅为了守卫崇真观安全,为什么要将葛守谦也困在观中?显然是想乘乱将葛守谦灭口。再加上林邑使团一事疑云重重,拓跋凝便到都尉府里去详详探查了一番,看能找到什么线索。
结果她搜遍了每一寸地方,最后只在一间严密看守的密室中找到了这本书。虽然她看不明白上面内容,但知道这一定关系重大,便收了起来。
之后她看到崇真观火起,匆匆赶来,恰好救下了受伤的葛守谦与尤平两人。
“只是本兵器交收记录?难道这也值得他们如此严密看管?”拓跋凝微微皱眉,面露失望之色。
“伯奇护法可能有所不知,本朝军士皆出于军户,装备和武器由朝廷统一供给,武库便是日常贮备兵器的地方。龙编城武库储藏着交州所有州郡军、城卫、廷尉以及乡军的兵器装备,一旦有战事,可迅速装备不下二十万军士。这本账簿便详细记载了近些年来,武库进出的所有武器兵刃、盔甲装备的情况。”尤平细细解释道。
“平日闲时,军户如常劳作,与民无二致,只抽取其中部分人下发兵刃,武备操练。待轮替结束,下发的兵器甲胄便会重新收编武库,登记在册。若在使用中有所损耗,受损的兵刃同样收归武库更新,然后统一上缴卫尉回炉重铸。也就是说,无论进出,都会登记造册,这样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刀兵流落民间或者敌国,以防叛乱。”
“但我们细查之下,发现了一个问题。近些年交州还算平安,并无重大战事,可兵器的损耗却增多了,更新频繁,那这些损耗究竟从何而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