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眨眼间已是数度春秋。
书房里,岳不群站在墙角处,拿着一块儿软麻布细细擦拭着自己的锋锐宝剑,因剑身茫茫深邃,又紫气隐现,便谓之‘紫虚’。
身旁的檀木架上,还有两柄剑,下面那柄宽俞一尺,长约四尺,通体乌光湛湛,剑刃无锋,乃是钨钢重剑;上面这柄大小与真剑无异,但却暗红精致,剑身满布木纹,乃是一柄松心红木剑。
片刻后,他将宝剑归鞘,放在木剑与重剑之间的架口处,而接着拿起木剑随意擦拭了几下。
唰……
岳不群手臂一震,木剑破空轻响,剑尖震颤间多多剑花若隐若现,乍出还收,继而虚空疾刺数下,木剑隐隐间紫芒爆散,幻化重重紫红剑影,无声无息间一股锋锐气息弥漫开来。
须臾后,木剑骤然一收,继而再次徐徐探出,他手腕轻柔翻转,木剑缓缓划弧,左一圈,右一圈,剑上渐渐生出无穷森然剑气,接着剑尖急颤,却仍旧徐徐圆转划圈,但见木剑过处流转着数个紫红光圈,大圈小圈,正圈斜圈,闪烁不已,尽是柔韧至极的剑劲所化,连绵不绝而又无声无息。
他手上不停,木剑所幻紫红剑圈愈多,一个剑圈未消,另一个再生,片刻已将半个身子隐藏在内层层叠叠,无缝无隙。俄而他脚下轻旋,身随剑走,剑随身转,无数紫红剑圈流转盘旋,团团笼罩着他周身,直似千百柄长剑将他全身上下护的滴水不漏,绝无破绽。
接着迈步向前,无数紫红剑圈也随着他徐徐推进,仍旧圆转如意,如浪潮般缓缓涌动,层层连绵。边缘处,一个即将消散的淡紫光圈轻轻扫过偌大的钨钢重剑,乌沉沉的剑身上无声无息间闪烁着细细密密的亮赤火花,便似被精钢长剑的剑刃沉重而缓慢的刮过……
“呼……”
但闻轻轻的吐气声后,无数紫红剑圈徐徐消散,露出收势而立的岳不群。将木剑放回架上,软麻布搭在一旁,他轻轻叹口气,自言自语道:“太极剑法防御无双,攻击却也难以速战速决,若是遇上东方不败用出葵花宝典的奇诡速度,即使以太极剑法防守无虞,但同样奈何不得对方。相比之下,我还是倾向于犀利迅捷的进攻,看来太极剑法的招式不太适合我,只能截取其圆转如意、绵绵无尽的剑意剑理融入自身的剑术啦……”说着转身向外走去,“哎……到底离独孤求败的‘木剑境界’差之甚远,以木剑使出上乘剑法,恐怕只能欺负一下武功差了自己不少的人,若是遇到同境界的剑术高手,必然会在三两招之内被对方同样灌满内劲的钢铁长剑削断木剑!”
刚走到门口,一个柔弱的小身影就闯了进来,哇的惊呼着一头撞在他腿上。对此,他似乎并不意外,还瞬间以柔和劲力卸开撞击时的反弹力道,以免撞疼小家伙。顺手拉开小家伙,却是一位机灵灵的三四岁的小女孩儿,岳不群揉着她的双脚发髻,温声道:“珊儿,怎么又毛毛躁躁,走路一定要小心……”这是他与宁中则的第一个孩子,全真教目前的排辈“守”字辈放在女孩子的名字中并不好听,便依着华山原本的“灵”字辈,为她取名‘灵珊’,如今已有三岁了。
“知道啦……爹爹抱抱!”小丫头儿灿灿一笑,可爱极了。
岳不群莞尔一笑,蹲下来左臂揽住小丫头,见到令狐冲带着四男一女五个小孩儿迎面走来,便冲那女孩儿招招手,唤道:“瑚儿过来……”这是岳不群与梅娘的第二个孩子,取名‘灵瑚’,而四个男孩儿中最大的已有四岁多,是岳不群与梅娘的长子岳守乾,小名‘晗日’或称‘晗儿’,其余三个乃是岳不群与周氏三姐妹所生的儿子,其中两个长得足有七八分相似,却是周氏的双胞胎姐妹所出。
不知不觉间四五年过去,岳不群已有二十七八岁,更是六个孩子的爹了。令狐冲也长成十一二岁的翩翩少年,习武天赋愈发显露,剑法渐渐赶超大他四五岁的弟子,怕是不需多久,他便要夺得全真教大弟子的名号。
“爹爹……”灵瑚高兴的扑过来。
“哎呀……”岳不群右手揽住她,随后将她与灵珊一齐抱起来,分别在她们的小脸儿上啄了一口,惹得俩小丫头咯咯直乐。
“教主……”令狐冲过来行礼。
“爹爹……”四个男孩子一叫道,看着被岳不群抱在怀里的姐姐妹妹,眼里很是有些羡慕。但比起俩女孩儿,长辈们对他们男孩儿的教导明显严厉些,小小年纪就多多少少开始学习礼仪。当然,这是在岳不群面前循规蹈矩,而一旦离了父母的视线,小家伙们可没少跟着令狐冲调皮捣蛋。
岳不群点了点头,便将目光投向院子门口,一位美妇盈盈而立,遥遥看顾着孩子们。其人正是十余年前,岳不群第二次参与江湖争斗,在镰山长虹寨血斗中收服的邱夫人。二人初时还有过一段暧*昧,但岳不群年纪渐长,更加成熟稳重之后,便有意无意的淡忘了这段风情。而她自从来了华山,也一直深居浅出,只专心修炼岳不群所传的混元功,如今她实打实已经过了四十余岁,但因保养有方,面容仍旧维持在三十出头,风韵犹存。这几年岳不群的孩子越来越多,梅娘性子急躁,不太会照顾孩子,宁中则如今又有了身孕,他便请邱夫人平日里帮忙照看一众孩子。否则,令狐冲本身就是个静不下来的小猴子,若无她跟在后面,又如何放心让令狐冲带着一群孩子乱跑?
岳不群看着她成熟娇美的面容,微笑道:“辛苦了……”
邱夫人走近了,妩媚一笑,没好气道:“教主客气了……什么辛苦不辛苦,哪个孤老婆子不喜欢带孩子?”
“呵呵……”岳不群尴尬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的将怀里的俩女儿递给她,转身温和的摸了摸几个男孩儿的头,对着令狐冲吩咐道:“带着晗儿去跟你封师伯学基础剑法……”又对邱夫人道:“我还有些事物要处理,孩子们就麻烦你了……”说完不顾她幽怨的白眼,匆匆离去。
他确实有事,还约了封不平等人在偏厅商议。
全真教在三年前便已并派重立,他也如愿以偿的当上了全真教主,总领道门,威震天下。但是华山陡峭险峻,容纳近千弟子习武练剑尚算宽敞,但若要当作全真教总坛,接受天下各地全真道观的朝拜参访到底有所不便。因此,他与王常月等传道士达成协议,由华山负责打通官府关节,筹集人力物力,在终南山全真教旧址上重建道宫,作为全真教圣地总坛。好在终南山属于秦岭的一段,西起宝鸡,东至蓝田,与华山相距颇近,岳不群并不担心终南山总坛会脱离华山的控制。
在岳不群督导下,全真教重立之后,组织结构与北宋王重阳祖师当年所立的大有不同。其中,以全真教传戒大律师王常月为首的出家道人,修道养气,钻研道学,完善教义,传教众生,弘扬道门文化,开导民众心灵,辅以修学医术,救治民生病苦,为“文”道士,类似天主教的神父。而以教主岳不群为首的习武火居道士,习武练功,匡扶正道,发扬武道精神,保护教派利益,为“武”居士,类似天主教的宗教骑士团,除此之外还要经营产业,扩展商路,为传教筹集资金等等。当然,“文”、“武”两方许多领域都有交叉补益和相互监督,而“武”居士掌握着至关重要的武力,所以教主暂定为武居士传承或推举产生,统领教务大局。
“教主,我们依托南方各省的全真道观铺设势力据点的计划,三年来大多数地方已经完成,但仍有江西、福建二地并不顺利,江西因白莲教、日月教的势力错综纠缠,根深蒂固,而福建沿海之地因前些年的倭寇之乱,动荡不安,人口流失,更有南少林坐镇数百年,这两地此前全真道传教困难,影响薄弱,如今我教仍旧难以插手其中……”
于不明在堂中对着上首的岳不群详细禀报,封不平、成不忧旁听。
“白莲教……”岳不群眉头紧皱,任谁遇到白莲教这样斩不尽、杀不绝的邪教兼恐*怖组织都会觉得棘手。想了想,岳不群回应道:“可以接触白莲教的高层,最好是教主或护法,跟他们试着谈一谈,听听他们的条件……”
“是……”岳不群领命退在一旁坐下。
封不平起身道:“因明军与蒙古骑兵偶有小规模交战,而且藏密佛门屡屡阻碍,我全真教在蒙古的传教情况时好时坏,整体上还算顺利,正稳步推进,在青海、甘肃的传教倒是颇为顺利,渐渐动摇昆仑、崆峒两派的根基……陆续招揽的蒙古马匪、刀客已有千余人……”略一迟疑,接着道:“我全真教在关外的传教士遇上了女真番人,有些部落想要与我们在牛马、皮货、人参等生意上加强合作……其实是女真各部落之间争斗厮杀不竭,想让我教为他们提供铁器、兵器!”
岳不群眉头再皱,军火向来是暴利,但朝廷对这方面防范甚严,走私铁器、兵器到关外太过凶险,稍有不慎,被边关的戚家军发现,就算全真教势力再大也兜不住……“这事干系太大,暂且搁置……”
眼看天色已晚,众人散会离去,唯独于不明稍稍落后几步,似乎有话要说。岳不群便引着他来到自己的院子,确定四周无人,才问道:“何事?”
于不明躬身道:“我这次在福州福威镖局见到了王家小姐还有她的孩子……”黑暗中,看到岳不群的眉头挑了挑,他小心翼翼的道:“那孩子的眉眼长得和教主你小时候极为相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斯……
岳不群深吸一口气,“那孩子叫什么……林震南待他们母子如何?”
“名叫林平之……”说着于不明眼神闪了闪,道:“林震南对他们还行吧……”
“哼!”岳不群眼中紫芒一闪,冷冷道:“你是看上了福威镖局在东南沿海的众多分局吧!”
“不敢……不敢……”于不明连忙躬身低头,迟疑着道:“属下都是为了教主的霸业着想……更何况,教主的血脉万万不可一直流落在外……”
岳不群沉默许久,低声道:“引他出海……在海上解决他,多派些东瀛武士去,事后手尾干净些!”
于不明目露喜色,低声应是,随后一抬头,才发现岳不群早已不在,而他对于岳不群的离开却未能听到丝毫声息,不由对教主越来越高深莫测的武功愈发敬佩之余,更增数分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