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炮火把周康以及吕国华等人轰成了神经衰弱外加心惊胆战。
这炮如果对着城墙轰,城早就破了,城下的大军早就杀进来,他们早就没有命了。这时候早就没人想到朝廷的大军是急行军,要趁他们立足未稳,要趁他们疲累,出城一击而溃。
叛军能想到的是,自己命不久长了。
周康从城墙上下来后,呆坐了半晌,听着外面不断轰鸣的炮声,满嘴苦涩。
面前倒是坐了一屋子的“文武百官”,只是个个面如土色,不少人盘算着怎么偷溜出城向周恒投诚。
好歹你们兄弟争位,别殃及池鱼,他们不过是一个不小心,站错了队,开恩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他们赌的是,周恒为了一个明君的贤名,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要网开一面,对他们从轻处罚。
当前要紧的,是先保住小命,别的以后再说,指不定周恒和周康一样好忽悠,要是运气好,说不定他们不仅能保住小命,趁此机会还能成为朝臣呢。
皇帝一句话,连升三级,甚至是十级,都有可能发生的。
吕国华也很郁闷,自己只当一天的首辅啊,这就要没了么?
窗边渐渐透进光亮,屋里的灯光渐渐暗淡起来,天亮了。想必城下的大炮也对准城墙轰了吧?周康碍着头皮道:“众卿有什么计策?”
他声音干涩,嘶哑难听。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这当口,还能有什么计策?不如乔装改扮了,混在百姓中,看能不能逃过这一劫来得实在。
周康艰难问第二遍。
无人应答。
再问第三遍,依然无人应答。
他眼神的光芒越发暗淡了,这些天劝他登基为帝,说他是天命所归的那些人,这会儿个顶个的缩着脖子当自己不存在。
周康悲愤拍桌,喝道:“说,朕该怎么办?要是不说,朕把你们宰了。”
众人大惊,有几人失声跳了起来。
“阁老才高八斗,还请阁老先出个主意,退了朝廷大军。”一个狗腿子用比哭还难听的声音央求道。要是还没乔装逃出宜阳衙门便被周康给宰了,那得多冤啊。
屋里众人得到提醒,忙不迭央求道:“吕阁老快快出个主意吧。”
您老人家要是不出主意,楚王就要杀人了。
吕国华沉默良久,长叹一声,一撩袍子,跪下了。
众人大惊,一起站了起来,先前开口那一位失声道:“阁老这是何意?”
以你在楚王面前的得宠程度,就算他把我们都杀光了,也不会轮到你吧?何用怕成这个样子?想到连吕国华都怕死,貌似自己乔装改扮逃成民巷的想法也不可耻了。
吕国华不理他,对着周康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抬起头来,已满脸是泪,道:“老臣没想到朝廷手里居然有大炮,没想到我们会一败涂地,还请皇上重重处置了老臣。”
周康默然。他自小在皇宫生活,再怎么不受文宗待见,离中枢那么近,总也知道朝廷是有大炮的。只是这些大炮还没轰到敌人,先炸膛把自己人炸死了。这样的大炮,大家都只当摆设,堆在仓库还嫌占地方,谁会想到有朝一天会摆在阵前,让敌人闻风丧胆?
“吕卿请起。”周康离座扶吕国华起身,道:“小四的运气太好了些。”
连不能用的大炮都能运用自如,如有神助,可不是动气太好么?
众人一听大喜,既然楚王说皇帝运气太好,那就是他运气太差,事关气运,不关他们的事了。
“正是,皇上,呃,周恒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一人忙抢着道。
“皇下英明,周恒小子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皇上的运气不济……”另一人接着道。
“皇上……”再一人紧跟着道。
吕国华听满屋的嗡嗡声,不可抑制地暴发了:“既然皇上运气不济,如今计将安出?”
“……”
满屋子的嘈音嘎然而止。
吕国华道:“请皇上屏退左右。”
周康点了点头。
吕国华开始赶人:“你们都去外面候着。”
众人一听,如蒙大赫,抱头鼠窜。真是够了,他们可真不想淌这浑水。跟着周康这些年,借周康名头捞的银子足够他们过一阵子了,若是能全身而退,转投周恒的阵营,用这些银子钻营升官也足够了。
不能怪这些人势利,周康并没有识人之明,对投到他门下的人一概不拒,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多受人爱戴。其实到处钻营寻找门路的,大多都是一桶水不满,半桶水晃荡的主。这个时代,真正的人才那可是高傲得很,不屑于上门向一个闲散王爷推销自己,得王爷有求贤若渴之心,三顾茅庐之态,高人还不一定屈尊侍主。
周康既没有识人之明,又没有求贤若渴之心,能收罗到的“人才”,实在是有限得很。太平时代,但凡读书识字的,都会走科举入仕,那才是正经前程。
吕国华把门掩上,走到周康对面再次跪下,道:“求皇上听老臣一言……”
话没说完,外面炮声又响,屋顶的灰尘扑簌簌而下,呛得周康咳个不停。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吕国华顾不上进言,爬起来跑出去问情况。
城下的大炮依然冲着天空开火,但炮身移近十丈,炮外有盾牌和弓箭手护着。
没朝城墙开炮就好。吕国华抹了把汗,问:“派去的信使呢?”
城下没有高挑他的人头示威吧?
回话那位也不清楚,支支吾吾答不出来。吕国华喝道:“还不派人去瞧瞧?在这儿干站着干什么!”
要是真挑着人头,那就得赶紧跑了。
回话那人也不敢派人了,屁滚尿流自己跑去看,刚出门,就和人撞了个满怀,他“哎哟”一声刚要骂,定睛一看,大喜,一把拽住来人的手,道:“快,快去见吕大人。”
来人正是派去周恒大营的倒霉鬼,大家都以为他有去无回了,没想到他还能活着回来。
吕国华心神不定回屋,见周康一个人坐着发呆,连姿势都没变过,叹了口气,道:“且看信使怎么说吧。”
且看他能不能活再做决定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