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可茵皱了皱眉,道:“动不动就跑去左顺门跪,这毛病也该治一治了。”
“可不是,这些人也太过份了。”绿莹道。
跪左顺门,是对皇帝施压。至安帝在位时,面对这些倔强的文臣,只有一味妥协的份。
很快,消息再次传来,周恒命御林军统领莫锋把跪左顺门的朝臣都抓了起来,每人打二十廷杖。据说左顺门一片白花花的屁股,大棍击打在肉上的声音此起彼伏。
姜氏求见,一见崔可茵便担心地道:“皇上此举,只怕会激怒群臣,若是……”
若是群臣怒而反抗,如何是好?
崔可茵道:“大伯母不用担心,皇上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
周恒还在谨身殿处理政务,又是因为她而与群臣起冲突,崔可茵倒不好这个时候到谨身殿去,免得被群臣以她干政为由大做文章。
姜氏道:“历代皇帝,从没有责罚群臣的先例。”
所谓法不责众。跪左顺门的朝臣一来人多;二来以天下为已任,自以为占了大义,大多数时候都能逼得皇帝让步。
崔可茵道:“历代皇帝宠的他们没有敬畏之心,身为皇帝,哪能受臣子胁迫?”
得,跟崔可茵说不通。姜氏忧心忡忡告退了。
姜氏走后不到半个时辰,周恒回来了,神色如常,道:“有没有吃的,朕饿了。”
崔可茵忙招呼宫人上点心。
周恒吃了两块玫瑰糕,道:“以前并没有觉得玫瑰糕特别美味,怎么现在觉得很好吃呢?真是百吃不厌。”
崔可茵笑了,道:“红豆做的玫瑰糕本来就很好吃。”
“只怕是朕看你吃得欢快,因而也爱吃了。”周恒又吃了一块,吩咐摆上茶具,道:“天色不错,不如我们喝喝茶,如何?”
只要有时间,就可以喝茶,何用看天色?崔可茵含笑应了,道:“今年新采的大红袍送来了,今天就喝大红袍吧。”
周恒最爱喝大红袍。
“好。”周恒说着去拿茶罐。
两人对坐,崔可茵先开口:“皇上把群臣都施了廷杖,只怕明天跪左顺门的朝臣更多了。”
说起这个,周恒脸现愠色,道:“周全那个老匹夫,居然说若朕不纳妃,专宠皇后,国必生乱。他联合二十多人威胁朕,难道朕还责罚他们不得?”
至于这些以受廷杖为荣的文臣们是不是故意找碴挨打;是不是以干涉了皇帝的家事为荣;以弹劾过皇帝,可以在子孙后代中显摆;甚至能够记入族谱,统统不在周恒的考虑范围之内。敢逼他纳妾,就是不行,就要挨打。
“那倒不是。”崔可茵心里甜蜜得很,眸中脸上柔情无限,声音也比平时温柔三分,道:“臣妾只是担心,明天在左顺门跪的人更多,到时皇上如何收场?总不能一概都打了吧?”
周恒摸着光滑的下巴“嘻嘻”笑了两声,道:“有何不可?”
周全挨了廷杖,抚着皮开肉绽的屁股再次求见皇帝,被告知皇帝去了安华宫。这一气实是非同小可,当场摔倒。他是首倡之人,周恒对他特别关照,别人打了二十杖,他三十。
他的同僚,同在都察院当御史的卫策抢上两步,把他扶起,道:“皇上被皇后迷惑已深。不如找崔大人,对崔大人晓以大义,让崔大人劝一劝皇后,准皇上纳妃。”
周全长叹一声,道:“只好如此了。”
崔振翊在衙门办公,接报左顺门的事,坐立不安,赶忙回府,让姜氏去劝一劝崔可茵,让她退一步,准皇帝纳妃。历朝历代,没有皇帝只有一位皇后,没有嫔妃。皇帝对她宠爱至深,就算纳妾,也不能动摇她的后位,何况她有长子傍身,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可是崔可茵的态度让崔振翊很忧心。难道她以为能长久霸占着皇帝么?有朝一日,年老色衰,失了圣心,又失了群臣的尊重,到时这后位,可就危矣。
门子入内禀报都察院众位大人求见,吓得崔振翊一屁股蹲坐在椅上,道:“这可如何是好?”
姜氏道:“不如不见。”
崔振翊想了半晌,道:“只好如此了。”
周恒听说周全带群臣去了杏林胡同,更是生气。
崔可茵劝道:“太祖设都察院监督百官,当御史的,大多是书呆子。皇上何必与这些人计较?只不理他们就是了。”
读死书,又一条筋的人才会被挑到都察院当御史。这是一份油水少,又讨人嫌的活。
周恒道:“你不用担心,朕心里有数。”
“既然如此,皇上就更不必生气了。”崔可茵叹道:“想必大伯父承受很大压力,要不然也不会让大伯母进宫劝我了。”
周恒撇嘴:“所以朕觉得他不适合当首辅。”
这样瞻前顾后,哪能担当得起国之宰相的重任?
话虽然这样说,他还是让明月去四条胡同传口谕:“不要怕,一切有朕呢。”
崔振翊接到这句口谕,感动得老泪纵横,皇帝到底还是向着他们的。
周全等人在杏林胡同吃了闭门羹,本还想去周全府上商议,无奈来回奔波,屁股上的伤把官袍都染红了,不先请大夫看看只怕以后会落下病根,只好各自回府找大夫诊治去了。
第二天,挨了打的御史悉数参加朝会。
御史只有七品,平时是没有上朝资格的,但若有事要当堂弹劾朝臣大员或者皇帝的话,可以参加朝会,任何人不得阻拦。
周恒扫了一眼那列长长的绿色官袍,抿紧薄薄的唇。
周全坚持列席,当先发难。
崔可茵醒来,便听说早朝时周恒大发脾气。他倒没有再打周全的屁股,但昨天没有挨廷杖的御史,今天补上了。一共又有十八人当堂被脱下裤子,露出一片白花花,噼里啪啦挨了打。两天合计共有四十三名朝臣因此受了廷杖。
此事震动朝野,连在西苑照顾太后,不问世事的杨氏也听说了,想起至安帝专宠沈明珠,心里又酸又痛,却还是赶过来劝崔可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