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辛苦了,接下来的就交给我吧,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会死!”他的声音不大,却好像有魔力一般,让齐横海有了无穷的信心,只要有这个男人在,千军万马又如何!
夏雪寒手一扬,把方天画戟握在手中,却并没有指向四周的任何一个人,而是斜指向几里外的城楼,那个雍容高贵身影。用千里传音的内功,将真气凝结在声音里,道:“我要带人走!”
只有五个字,却似一柄雷神巨锤敲在每一个人的心口,有些受了伤的人竟然因此咳出一口血来。千里传音靠的是深厚的内功,是千里,其实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也多传个四五里就到头了,要在这样一个空旷的原野上,还刮着大风,能把每一个字清晰的传到,便是整个天下也找不出几个来。
“你可以试试!”
城楼上那个人也并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声音清晰传来,并没有出手的意思,倒像是在看一出旷世绝伦的好戏。
夏雪寒回身一把拉起齐横海,略一用力,将他拉到了背上,如他来时一般,朝外围冲去,离开时手一扬,将那大旗也握在手中,大旗展动间人已然飘出十几丈。
背着一个近两百斤的大汉还能有这电掣风驰的速度,普天之下又有几人。只一眨眼的功夫,夏雪寒便背着齐横海落到了七千大夏士兵中间,那些士兵把他们牢牢的护住,像是一群凶狠的恶狼。
两国士兵正在对峙着,不过没有主帅的命令,谁也不敢先动一下。夏雪寒把齐横海和战旗分别交给两个士兵,手握方天画戟排众而出,冷冷的扫视了一周辽国士兵,喝道:“敢战尔?”
几万辽兵被那激荡的杀气惊得一愣,感觉魂魄被锥子刺了一下似的,一时间竟然无人敢言语。
“敢战尔?”
夏雪寒这次声音提高了几分,再一次喝问道。辽兵被这俊美绝伦的少年吓得不自禁的退后了几步,过了好半晌还心有余悸,不禁自问道:这还是尘世中的人吗,只一句话就可让几万大军不敢动弹一下。
“不敢战就滚开!”
这一次夏雪寒手握战戟一挥,那离他最近的一个士兵被当胸刺穿,他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发出“哦哦”的声音,却逃不出死神的手心。
夏雪寒抽出战戟,那士兵顺势倒下,只一瞬间就斩了一个人,几万辽国士兵,特别是靠夏雪寒比较近的几个士兵,脖子上不禁泛过丝丝凉意。死亡,竟然这么近!
若不是军令如山,他们早已经丢盔弃甲,头也不回的逃开了,这个男人太过恐怖,在他面前竟然压抑得难以呼吸。
忽然城楼上红旗招展,几万大军不约而同的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冲到了天灵盖,这像是一道死神的勾魂令,逼着他们踏进地狱里。
云逸凡下令,全军进攻!
三军沉默了,战,或许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但是不战,回去必受军法!
“贪生怕死,是男人就应该建功立业,怕死就滚回去抱孩子!”竟然是宁雪儿打破了沉寂,她提着一条血凰鞭推开畏缩不前的辽兵,独自来到了夏雪寒身前。
“怎么,辽国竟然沦落到要一个女人来当出头鸟了吗!”夏雪寒冷笑道,冰冷的戟锋已经指向了宁雪儿。
高傲如宁雪儿,这次竟然没有话,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威名,那是与自己的主人并肩而论的人物。
那些大辽国的士兵见到宁雪儿竟然挺身而出,个个心里的热血也沸腾起来,大喝一声冲杀过去。
夏雪寒手握方天画戟走在前面,手起戟落,便有鲜血溅起,人头落地。朝后面大吼道:“护住齐将军,与我一起杀出去!”
罢只顾往东南角突围而出,一路行去,众辽兵纷纷退避,有迟缓了半刻的,必然横尸当场,挥戈举矛前来抵挡,却又哪里抵得住以刚猛著称的方天画戟。
夏雪寒一路杀去,身后跟着七千雪字营的士兵,一路走一路杀,也不知道是夏雪寒太过凶悍,还是云逸凡根本没有留下他的心思。只用了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夏雪寒就带人杀到了外围,放七千大军先行,自己独自断后。
天依旧灰蒙蒙的,朔风卷起旌旗,吹得人瑟瑟发抖,夏雪寒手握战戟,笔直的站在几万辽国士兵面前。冰冷的空气几乎把每一个辽兵呼出的气都冻结成冰,夏雪寒银白的战袍在风中飘舞,上面猩红的血迹似冬日的梅花,那么绚烂。
缓缓的,方天画戟抬了起来,指着前方的辽国大军,冰冷的戟锋在冰雪的映衬下竟散发出了淡淡的寒光,早已被血染红的缨穗还在风中摇摆着。
“到了这般田地,想来云逸凡也不会再怪罪你们了,回去罢!”
嘴角漾起一抹冷笑,看在辽国士兵眼里却是深深的嘲讽,一人独退万军,将来这会成为大辽军人的耻辱,当然,更会把夏雪寒的威名更推进一层。
没有一个人话,都静静地看着那白铠银袍的少年拖着战戟一步步走向天际,戟锋在雪地里划过一条深深的沟壑,一直延伸到他们看不见的远方。
云逸凡用手挡住有些刺眼的天光,看着地平线处那道孤傲的身影,嘴角浮起一丝得意的神色,转过身离去,淡淡的对身边的侍从道:“鸣金收兵吧,呵呵,结束了一出戏,更精彩的戏还等着呢!”
玄墨色的背影没入河阳城里,再看不真切,隐约间一曲悲歌从渺远的雪原传来
“天高地远兮,河山如画;
北国风光兮,雪满天涯;
男儿仗剑兮,争主天下;
手握虎符归去兮,捷报达君王;
君王喜笑主沉浮兮,豪杰埋骨他乡;
江山如画兮,美人如花;
画卷千载不衰兮,繁花易谢;
何日放马归田园兮,铸剑为犁;
悲夫悲夫,布衾冷似铁兮,寒衣坚如冰;
征人洒热血兮,权臣拥天下;
天下天下,不如十里桃花!”
高深渺远的歌声从远方传来,传入每一个辽国士兵的耳朵里,不管是身经百战的将军,还是拼死用命的马前卒,无不黯然垂泪,他们用鲜血换来了什么?是功名利禄还是权倾天下,现在他们每一个人都感觉好累,只想卸下这身盔甲,回到那并不殷实的家里,清粥菜,围炉向火,好好过一个年……
一个衣服破破烂烂的老叫花子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嘴里冒着酒气,一步一晃的走在原野上,呢喃道:“谁输谁赢百年后又有谁能看见,乞丐也好,帝王也罢,不过是茫茫苦海里的蜉蝣罢了!”
“嘿嘿,倒不如我醉生梦死来得自在啊!”老叫花灌了一口黄酒下肚,大笑着走向远处,孤冷的风,冰凉的雪,还有那摇摇欲坠的背影,成就了雪原的凄凉……
“报!大事不好,一股辽国骑兵不知从哪条路抄到我军后方,一把火烧了粮草,又偷袭我中军大营。如今中军、后军都如同一盘散沙,不堪一战了!”夏雪寒正行军间,一个校飞奔过来禀报道。
夏雪寒闻言并没有多少讶异之色,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口问道:“先锋雷将军呢?”
“回禀将军,雷先锋听闻中军被袭,倾巢赶往援救,如今也已溃不成军!”校如实禀道。
夏雪寒了头,挥手让他退下,对身边的将领道:“夏朗本就没指望这仗能胜,他和云逸凡各怀鬼胎,倒是苦了这些用命的军士了!”
“那,将军,我们怎么办?”旁边的一个将领问道。
“班师回朝吧,我们这七千大军孤立无援,也扭转不了局面了!”夏雪寒淡淡的道。
旁边那个将军了头,但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可是徐将军还领着三千大军在南安城,那他……”
“无妨,想来云逸凡早有安排,失了城池的他,会很快赶上来的!”夏雪寒似成竹在胸,丝毫没有担心部下将领的意思。
果不其然,只过了半个时辰,徐毅就带着所部残兵赶了上来,跪伏在夏雪寒马前,道:“末将无能,被辽军奇袭了南安!”
“无妨,无妨,你且起来吧!”夏雪寒抬手让他站起来,继续道,“这些结果本就在博弈者的心中,也怪不得你们!”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有,你们不过是些可怜的棋子罢了……
汇合了殷晟临和王渊的残部以后,没有片刻耽搁,收兵回长安,云逸凡也不追赶,倒像是送他们离开一样。
长相思,在长安。
赤瓦青砖,微弱的陈旧感蔓延开来,浸满了砖瓦间的每一丝缝隙。朱闼碧墙,婉转延伸缠绕住整座城,默默守望着这“长久平安”的地方。
远处而来的风软软贴向民舍檐角,檐下灯笼的红色流苏轻柔地扬起,细细抚过房屋的边角。已经腊月二十三了,民间都把这一天称作年,过了这天,也就快过年了,房与屋交接处,青苔悄然地生长,笼了透明的水雾绿得发亮。
天边万道霞光伸向略带苍蓝色的天空并渐渐散开,角阁与苍穹相接处,有一层紫色的薄纱飘飘渺渺。人们的言语声、车马的过往声加上公子王孙的鲜衣怒马组成了长安的声音。也只有长安,能养出这样的人和这般的热闹。
在一个个灯火阑珊的夜里,在一场场的梦中,许多人来到了长安,做着同样一个长安梦。好像行走在那被细雨润湿的长街上,感受檐边折下的阳光。好像看见文人才子在这儿凝墨,手指挥舞间留下不可磨没的精彩。好像有马车从他身边驶过,门帘被风吹开一角,露出端坐好的风华绝代。
长安,古迹斑驳的天京,万国来朝的古都,沐浴着万朝风雨,歌着“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而来。
长安,这是个源远悠长的故事,尽了人们歌诗三百的悲欢。
这儿盛满了相思,被历史沉淀了那么久,却又鲜活似昨日。既然如此,为君沉醉又何妨?
只是,惘然回望,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那一队队衣甲残破的军士垂头丧气的走进长安城时,沉浸在欢声笑语里的百姓没有注意到他们,哪怕是那个白铠银袍、风华绝代的少年……
败军之将,或许本就该远避尘嚣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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