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离开上城区没多远的时候,一辆华贵的马车就停在了他们前面。
足足有一个人高的魁梧骏马在前面拉车,宛如火焰一般地长鬃飘荡在风里。马车上带着鎏金的纹饰和浮雕,装饰着复杂的银纹,在夕阳下简直要放出光来。
马车的车门被从里面推开,在车厢中,有人看着他们,露出微笑。
日安,两位先生,真是好巧。
叶清玄本来以为是埃德蒙来找茬,可看到车厢里的人之后却愣住了。
在车厢里,看起来还像是少年的男子踩在羊绒地毯上,纯银手杖被随意地丢在地上,杖尖上的红宝石放出落寞的光。
他有着一头齐腰的金发,容貌看起来像是个女孩子,可大多数女孩子都不如他漂亮,也没有那一份令人心折的俊朗。
以前叶清玄觉得夏尔很帅,但却和面前这张脸不是一个类型。比起兮兮的师兄,他的眼神中总有一种仿佛来自古井和冰窖中的阴气,令人不敢小看。
况且,这么花俏骚包的派头,这么烧钱的打扮和穿戴,整个阿瓦隆,叶清玄也就只认识一个人
老板
他错愕地看着车厢中的男子,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逢。
这位钟表店的神秘老板,和数百年前的大艺术家赫尔墨斯重名的帝国爵士,在听出叶清玄的错愕之后,便露出得意的笑容。
自从你考进学院之后,就好久不见啦,小叶子
他亲昵地挥手:走进一些,再近一些,没错,这位是你的朋友么看起来真是俊朗的少年啊,你也有新朋友啦,令我欣慰。
看着两人茫然的表情,他露出微笑:有兴趣到店里喝杯咖啡么最近店里经过了装修之后,就快重新开张啦。有两个访客来,或许会为我带来一些人气。
我这里可是有从勃艮第带回来的好货,我的咖啡,保证你在阿瓦隆找不到第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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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重新装修之后的钟表店中。
叶清玄和夏尔如同乖宝宝一般坐在桌子后面,手里端着咖啡杯。
哦原来是这样啊,你们过得还不错嘛。
了解过情况的赫尔墨斯点头,你们的老师是亚伯拉罕先生我听说过一些,好像是从军队中退役下来的乐师吧这年头有军方背景的乐师开始很少见了,你要珍惜机会啊叶子。
叶清玄只能点头。
在这位神秘兮兮又有些神经病感觉的老板面前,他总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不过习惯他的奇怪思路之后,会觉得这个家伙意外地是个好人。
夏尔也少见地老实起来,只是对着店里的其他古董钟表一个劲儿地流口水。
叶清玄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之后,低头喝咖啡。
不知道为啥,他总觉得这咖啡的味道比较怪,一股猫味儿难道这就是上等咖啡的味道么好像哪里不大对啊。
我还本来以为你肯定考不上呢。
赫尔墨斯坐在自己的大椅上,将脚撑在桌子上,毫不礼貌地找了一个自己最舒服的姿势,优哉游哉地说道:
上一次有东方人进入皇家音乐学院,是二十年前啊。不过那个家伙和你不一样,是被请去当教授的。
真有趣啊,日不落的安格鲁帝国心脏腹地,最高学府的音乐学院中,竟然有一个来历不明的东方人担任副校长
副校长叶清玄懵了。
没错啊。可惜我后来离开了几年,回来之后他就失踪了呢。
赫尔墨斯摇头感叹:真可惜啊,连那个家伙的婚宴都没有赶上。听说结了婚之后就辞职去过自己的二人世界了呢,令人羡慕,令人羡慕
老板,您还记得他的名字么叶清玄小心翼翼地问。
我干嘛要记一个男人的名字赫尔墨斯翻了个白眼看他:员工一号,不要小看你的老板
呃。老板你被小看的地方有些奇怪啊。
赫尔墨斯啧啧感叹:嘿,反正那个东方人好像最后闹了一个相当大的乱子呢。不要学他呀,叶子。
叶清玄叹了口气,问:没有详细一点的事情了么
这就要看你们学校里的记录了啊。一般任职教师不是都会有档案备份在图书馆里么
少年摇头:可惜了,学校的图书馆是不对学生开放的。
其实想要看的话也是有办法的。
在旁边,夏尔说:只要你能成为年级首席,就可以任选一天。进入图书馆,查阅保密等级4以下的资料。其中包括各个学派的入门乐谱,编号在共鸣级以下的笔记和资料
当然,如果你蛋疼到要去看学校的人事档案的话,也没说不能行啊。
叶清玄一愣:年级首席怎么当
比谁帅啊才怪。夏尔摊手:年级首席,当然是打出来的。你把所有人都打输了,你就是年级首席了
没有规定么叶清玄追问。
夏尔翻了个白眼:公开场合插旗挑战,十轮对战全胜,注意,是连续十轮。这可是以乐师的方法进行对决,叶子你就不要想啦。
现在你根本没机会吧至少先等个半年再说吧
叶清玄沉思了许久,轻声说:
听起来不是很难。正好一次性把埃德蒙他们都解决。
你好有信心啊朋友
夏尔已经不知道说他是异想天开还是不自量力好了。
难道我不挑战首席,他们就不会车轮战么
哦,年轻人有斗志,真好啊。
赫尔墨斯拍起手来,他的视线扫过叶清玄的胸前,就停顿了一下。
忽然间,他直挺挺地从椅子上起身,竟然就这么诡异无比地硬站在了桌子上。叶清玄只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可赫尔墨斯踩在桌子上,踏前一步,手指掠过他的胸前,尾指灵巧地勾住了怀表链,将口袋里的怀表拉出来,落进他的手中。
应该说不愧是老板么哪怕踩着桌子从别人的怀里掏东西,也能够做的像是春游时去为贵族小姐采花一般地优雅
赫尔墨斯打量着手中的怀表,神情顿时复杂起来:好怀念啊这个东西,你从哪儿捡来的
呃,朋友送的。
叶清玄有些尴尬,解下怀表,任由他去看。赫尔墨斯抚摸着它上面的纹路,似是愉悦地笑起来:小叶子你喜欢怀表的话,我再送你几个呗。
说着,他指了指柜台后面的展示架,上面那一排价值不菲的名贵古董怀表:就当迟来的见面礼了,你随意挑吧。
夏尔大喜:那我不客气了啊
一根手杖敲在他的脑门上,他嗷呜了一声,闭嘴了。赫尔墨斯笑吟吟地看着他:这可是员工福利,你不算的。
怎么样,挑好了没
赫尔墨斯指着自己的珍藏:这些都是我收藏的好东西呢。
这个就不用啦。
叶清玄尴尬地摆手:都挺贵的,况且我也一直没干什么活儿。
啧。
赫尔墨斯撇了撇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去。
他的两指夹着表链,看着旋转地怀表在指尖一圈一圈地盘绕起来,嘴里低声嘟哝:那不就没办法回收了吗这么糟的作品,应该被当做黑历史销毁掉啊。
什么叶清玄问。
没什么
赫尔墨斯挤出笑容:既然恰好撞到,我今天心情好,就帮你改改吧。
说着,不等叶清玄点头,就将时计抛入了空中。
叶清玄张口欲言的,他却打了个响指。
一瞬间,隐约的低语和吟唱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一瞬间从极细微变成了极辉煌。无数乐器的声音映衬着神圣的颂唱,化作雷鸣,从所有人的耳边电骋而过
在那无数吟诵的声音中,有一个苍老地男声在轻声吟诵:时间呀,请你停一停,因你是如此美丽
于是,一切都静止了。
就像是万物都凝固在空中,一滴从天而降的琥珀将整个店铺都囊括在其中去了。所以,一切变化都被强行静止,奔流的时光之河也为止凝结。
天灾级乐谱浮士德,第四幕,就此展开
亲爱的朋友,一切理论都是灰色的,唯生命之树常青。
宛如化身为乐谱之中的魔鬼梅菲斯特,赫尔墨斯微笑着伸出手,轻点在半空中的怀表之上。于是在瞬间,怀表被层层拆解开来。
自外而内,从表壳到复杂细密的机芯
就像是打了个盹,叶清玄一眨眼,看到怀表从空中落下来,重新落回了赫尔墨斯的手中。
诺,还给你。
赫尔墨斯像是恶作剧得逞了一样,愉悦地笑着:开个玩笑,不要在意。
我能说我习惯了么
叶清玄一阵残念。
啊,对了,差点忘记这里还有个东西。
赫尔墨斯撑着手杖起身,然后一路翻箱倒柜,弄得满地狼藉。叶清玄呆滞地看着他不断地翻找着什么东西,直到最后,最后将一个沉重的皮箱从阁楼上踹下来。
老旧的皮箱像是有些念头了,上面布满了尘埃。
以前在这里住的时候,叶清玄是直接将床板放在上面的,也没想着打开去看看这个死沉死沉的箱子里究竟装了什么。
现在皮箱掉到地上,老旧硬化的皮革上就被摔开了一个大口,散发出一股疏于打理的书籍所有的浓厚霉味。
呐,别说老板不帮你。
赫尔墨斯用手杖敲了敲皮箱,这堆垃圾你挑几本带走。
这是什么
赫尔墨斯笑了: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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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魁梧地塞顿推门而入,看到室内狂风过境满地狼藉的样子,赫尔墨斯正坐在那一堆东西里面优哉游哉地喝着咖啡,哟,塞顿,你回来了
塞顿的表情变得更难看了,你又搞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出来
哪里哪里,只是想到了以前收藏的一些奇怪东西,拿出来整理一下,然后丢掉而已。
听到赫尔墨斯说得这么云淡风轻,塞顿撇了撇嘴,从地上捡起一本已经快要烂掉的书,磕磕巴巴地念道:
音符平均律记录这是什么
哦,被时代淘汰掉的老教材。
赫尔墨斯满是感慨:一些本来应该被埋藏在故纸堆里,或者说对现在的很多人来说毫无价值的记录而已。收藏癖真是要不得啊,我以前怎么跟松鼠一样,看到东西就往家里搬呢
说人话
好吧好吧。
赫尔墨斯叹了口气:你知道,现有的乐师体系,都是建筑在平均律所开创的基础上的,对吧
和以前的规则相比,平均律所建造的是一个崭新的开放性体系,恩,不论是可操作性还是上手容易程度都要超出以往不知道多少倍。
以此为基础,才构建出现在为我们熟知的乐师九阶等等体系。
那么,问题就来了在平均律出现之前,乐师们,或者说那时候还被称为巫师的人们,是怎么施法的呢
靠它塞顿看着手中已经完全发霉掉的东西。
没错。
赫尔墨斯点头:在黑暗时代的后期,乐师的理论基础并没有完善,七大派系还没有形成。当时还是古典时期,并没有以太感应论的说法。
当时的主流学说是混沌理论,也就是奉行以太不可测的原则。
虽然不可测,那就只能一遍遍地去尝试。于是,那群巫师相信所搜集到的记录越多,那么所计算的结果就越贴近真实。
而这样就造成了一个麻烦。
没有公式简化而形成的资料臃余。
你能想到一个新入门的乐师想要学会一个生火的音符,要背诵尝试上万条各不相同的咒语么
理所当然的,古典学派在平均律出现之后,迅速衰退了。而你手中的东西,就是它们的所留下来的鸡肋之一。
就在说完之后,塞顿从赫尔墨斯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熟悉的神情。
那是宛如小孩儿的恶作剧得逞了之后的天真笑容,带着几分得意和几分愉悦,难以抑制的欢喜
哈哈哈,真期待啊。
赫尔墨斯看着窗外的方向,轻声呢喃:二十六个音符,起码四千八百条以上的咒语。要背下来这么多的音节
估计有人会脑子爆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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