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者清,他身后那两位追随者看得明白,忙一左一右拉住那大臣不叫他再继续。
谁也心知女王一向宠信这汉地的奴才,他们原本想着借助国运之大事来使女王做出让步,但眼下看来这根本不可能。步步紧逼、跟女王死磕下去,他们一定讨不到好果子吃,不如与女王各让一步见好就收:“好。”右侧那大臣一边示意图迦止言、一边对普雅颇为恭谦的颔首附和,“既是女王的授意,那便由这位大师运用神力再做一卜未为不可!”
彼此双方都做了一个让步,湍急的情势其实就已经转危为安。净鸾与普雅相视一眼,见普雅点头后,又转目一喟法度:“别担心,算到了什么,尽管说真话就是!”声音满满的全是问心无愧。
法度这才回了回神,但他整个人木木的。自进门后又见这巫师、朝臣一干人过来他就懵住,现在依旧不明所以:“算什么?”蹙眉不解。
这副原本无辜、实在的情态看在眼里忽有一些傲傲然不羁。普雅转目:“就算我临昌来年的国运。”吐唇徐徐。
法度闻言,侧侧首、眉峰一聚拢后又一舒展,目光泛了一抹不能解意:“一切皆是业力的化现,万事自有因果,来年如何需要的是眼下怎样去做,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样的果。”一顿,喉结微动,他对向普雅女王,“世间诸事变化无常,有定数不假,但日后果取决于前事因,却何苦淘神费力劳神子的算些什么?”又颔首,“只要女王尽心治国、朝臣竭力办事,君臣一体、举国祥和,临昌自然是五谷丰登、太平天年!”
他的神色*而圣洁,在穿堂而入的熠熠阳光下染就了殊胜的神祗气息,活像一尊大智大成的菩萨。清修之人就是有着这样的魅力,这一瞬,即便连不懂佛法、不信释门的女王都深感一脉无形的力量在血缘深处喷张……那是动容,关乎生命与灵魂真心想要礼赞的大动容!
“好!”须臾后普雅朗声而笑,不加掩饰内心赞许的拍手称赞法度。
三位大臣眼见着一位外来的和尚轻易就收束了女王的心,面目陡然变得酱紫又白。为首的那个猛一拂袖负后,气的只在当地跺脚:“完了……完了!”连连摇头钝声,“女王要被妖精迷惑了!”近乎宣泄,扬声凄厉。
“放肆!”立在一侧保驾护航的净鸾猛一抬手,指着他鼻尖儿喝斥一声,“胆敢如此诟病女王、亵渎女王的威仪!来人——”不再留下纹丝兜转的契机,径自侧首发命,“把这狂妄自大目无女王的人给我抓起来!”
在临昌、在任何一个地方,王者皇者都是象征了绝对的权威,饶是心中再有不满也决计不能触碰王者的威仪。甫闻了净鸾这话,那大臣陡地打了个激灵,惊觉自己竟被脾气牵引着失了态!
“噗通”一声,这大臣慌地敛住面上愠色的跪下来:“女王开恩,臣一时心急所致,却着实没有异心!女王宽宥臣这一次吧……”如是的反复念叨、匍匐叩拜。
情势堆叠在那里,其余两个大臣也忙做了识时务者的行径,簌簌然跟着把身子跪倒了去。
普雅没急于发话,慢慢抬手示意部下放了那大臣,深意目光却隔过去没看向他:“说你,不称职……”抬手悠悠然指向如是跪地的占卜师,黛眉一扬、眼底儿化开了柔潋水润,连声息都是不晦的讥诮,“我看你的法力是越来越退化了,不如赶紧打灶回府再好好儿的修炼修炼……你说呢?”尾音一糯。然后看向法度,那戏谑的神色忽而一沉,面孔是正色时才会持着的一痕肃穆,“自此后,我临昌拜这位高僧为国师!”这是等于撤免了占卜巫者祭司的身份,自此只尊崇新任国师了!
那清越的嗓子一脉贴撩着耳廓拂过去,法度骤一抬目。
净鸾亦转目。
而那殿内跪着的三位大臣外加一个神祭的占卜者面色灰败!纠葛须臾后,颤颤的俯身叩谢了他们的女王,一任心绪难平、负气难消,也终究做不得任何转圜。
一阵风起,曳曳帘幕汩汩的于半空飘曳猎猎。法度回了回神儿,对着普雅施礼后口诵一句佛号。
他没有拒辞不受。他一点儿都不担心国师这样一种身份会成为他修行的束缚,因为他所行到的每一个地方、遇到的每一段经历都是在修行,他一直都在修行的路上。
普雅敛眸,余光刚好瞥见法度颔首诵经时一低头的柔和。
莫名的,她心隐动了一下,似乎周遭有无形梵音湮远迷离;倏忽刻意的定神去寻,却又甫地再觅不到。幽幽的,刻意作弄人一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