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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算是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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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那么大的份量,把别人坠过来,而自己贴上去,可能别人还觉得是负担。就只能在跷跷板上面,不上不下的晃荡……”

待到终于有人按门铃,且喜觉得自己已经要被眼前不断往返于卫生间与床边的赵苇杭给转晕了。他没想到可以放一盆水在旁边,她也没想到可以闭上眼睛,不看他。

赵苇杭过去开门,带进来的竟然是三个人,丁止夙、郑有庆还有秦闵予。

且喜用眼神询问了一下丁止夙,怎么会把秦闵予也找来,这么多事,实在不像是她的风格。

丁止夙凑到她耳边,作势要扶她起来,低声说:“郑有庆非要借车过来接你,结果就连司机也借来了。”

“你们三个,能把我抬走了。”且喜扶着她的手,用左脚支撑,站在地上。

赵苇杭和丁止夙同时蹲下去,赵苇杭拾起毛巾,丁止夙去看她脚的情况。脚还是明显的肿着,短时间内,不会有大的效果。冷毛巾也只能让血管收缩凝血,对于损伤的软组织,是没有什么治疗效果的。

秦闵予走过来,接过且喜的手,“自己还能走么?”没等且喜回答,又对丁止夙说:“是不是到医院处理一下比较好。”

“别大惊小怪了,她的脚应该是没骨折。”说着还重按了一下脚踝肿起的位置,突来的疼痛,引得且喜大叫了一声。

且喜这边一疼,秦闵予和赵苇杭都不客气的去推开丁止夙,都是第一时间的直接反应,根本没过大脑。他们推拉一下不要紧,可是丁止夙还蹲在那里,两个人一起动手,丁止夙当时就被推得向后仰去。由于她也是毫无防备,头实实在在的砸在地板上,咣的一声,郑有庆和且喜都看得呆住了。

虽然动静很大,但其实并不疼,丁止夙很快就爬起来,“你们两个,想谋杀啊!还有你,顾且喜,至于那么疼么,你给我忍着点。”说着,又按压且喜的脚,这次下手轻了很多。其实,这也不能怪她,在医院里面做久了,难免手重一些。很多病症,疼痛在病灶部位感觉并不剧烈,如果不用力探诊,凭病人自己描述,往往很难正确诊断。

“现在去医院也做不了什么,还是明天去吧,今天冷敷就足够了。”说着,回头对赵苇杭说:“你处理的很好,谢谢。”

郑有庆上来,用手轻揉着丁止夙的后脑,心疼只能对秦闵予发作,“别磨蹭了,快走吧。”

且喜老实的在那里任他们摆布,大半夜的折腾这么多人,实在不是她希望的。

丁止夙跟且喜商量:“你今晚先跟我回家吧,回你自己家太不方便。”

且喜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看了眼旁边的郑有庆,跟她回去,不是更不方便。“不用了,你送我回家就行。”

秦闵予抱起且喜,“先上车再说。”

当着这么多人,且喜尽管不希望被抱着走,也没表现出来。今天,是太漫长,太糗,太跌宕起伏的一天。她真希望,闭上眼睛,就可以马上转换到新的一天,新的场景,还给她健康的脚,还给她平静愉快的人生。这么想着,她真的闭上了眼睛,需要想什么,需要做什么,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她疲惫的放弃,在赵苇杭眼里,是默许。他握着由温热渐渐冰凉的毛巾,觉得升腾起的怒火,似乎能把毛巾点燃。这就是顾且喜,没有什么坚定的立场,没有任何坚持,刚刚还表现得对自己死心塌地,才只是转眼间,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待在初恋情人的怀抱里,那么自然,那么毫无顾忌。赵苇杭不知道该庆幸自己没傻傻的拿她说的话当真,还是该为她的摇摆不定的善变而伤心。

当然,此刻的情形,不会给他太多时间去考虑他的情绪问题。郑有庆拿着车钥匙先出门,秦闵予抱着且喜跟在后面,丁止夙拎着且喜的鞋,又客气的向他道谢以后,才关门离开。很快,屋子里的人气,熟悉的、不熟悉的似乎很快就消散掉了,一如来时的突然。

赵苇杭把毛巾拿到浴室整理,忽然用力的把毛巾砸到水池里面,颓然的坐到浴缸沿上。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想她,明明希望能和她能再一起生活,可偏偏介意很多事情,介意她不够爱,介意她不够想念。

且喜在她自己的坚持下,还是被送回了家,丁止夙留下来陪她。郑有庆磨磨蹭蹭的不走,还不断列举她们两个女生可能会遇到的她们不能独自处理的状况,似乎就等且喜客气的挽留一下,也要一并留下来。

且喜哪里有那个心思,在止夙的帮助下洗漱了一下,就瘫在床上,对他们不闻不问,似乎游离于这个空间之外。

秦闵予又出去了一趟,按照丁止夙列的单子,把内服和外敷的药买了回来。

“你明天有班么?”他问丁止夙。

“明天下午休息,晚上夜班。”她刚上班不久,每周几乎都要排两个夜班。

“那我明天上午过来。”秦闵予毕竟是自己开公司,时间比较机动。

“且喜,且喜,你看呢?”丁止夙问且喜的意思,叫了两声她才听到。

“呃,什么?”

“困了么?才用冰块敷了下,你等会再睡。我们商量轮班来陪你呢。”

“轮什么班,不用了,刚才走两下,虽然不能太着力,行动没问题。等我真的残废了,你们再来献爱心也不迟。今天辛苦你们了,都回去吧,我不送了。等我利手利脚了,再上门拜谢。”

丁止夙还要再嘱咐两句,却被终于得到特赦令的郑有庆马上拉走。他冲秦闵予摆摆手,“我们俩打车回去,不用你送了。”在他看来,脚也处理了,药也备好了,他们留下来也是多余。不如大家都抓紧时间休息,还更实际一点。

他们走得也太快了些,快得让且喜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招人家不待见了,让他们半夜过来,显然是勉为其难。

“把嘴闭上吧,不然口水要流出来了。”秦闵予看且喜一直张着嘴,表示惊讶,忍不住调侃她。

“我只是觉得止夙也太听话了吧,竟然看也不看我,跟着就走。之前说她见色忘义,真是没说错她。”且喜挪动了一下,拽了下被子,真冷。

“很凉?”

“很冷。”且喜觉得,肿不肿的都次要了,估计自己要感冒了。看来,自己要接受身心的双重打击,单就身体而言,都要来个双料的折磨。

秦闵予把冰袋拿开,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脚,把且喜的右脚也包进去,掖好,“嫌冷就别敷了,不差这一会儿了。”然后,就把冰袋拿出去了。

且喜满足的把自己蜷起来,疼痛是次要的,不能动,总是要僵直着腿,才更难以忍受。

“秦闵予,放那里好了,明天我再收拾。”

秦闵予似乎已经收拾好了,洗了手出来。“你怎么在那里摔倒了,回家取东西?”他本来不想问的,可抱着且喜出来的时候,赵苇杭的眼神,和那个晚上一样。虽未至于怒形于色,但眼神里的怒火,不容错视。

“嗯。”且喜并不算是胡乱敷衍他,她最想取回的,要么是赵苇杭,要么是自己失落在他那里的心。可是,行行复行行,终归是原地踏步罢了。跌落了自己,也没能收回心,反而由悲愤转而悲哀。先是不知道做什么,才是他要的。至此方恍然,他根本就不要她,根本就不想再有瓜葛,再生事端。

秦闵予当然知道她没有拿任何东西回来,心下也了然,他们之间想也是没什么愉快的经历。

且喜看他没有走的意思,只好再婉转的表示,“很晚了,你也很累了吧。”人家出人出力,总不好开口直接撵人。

“哭了很长时间么?”

“啊?”且喜揉了下眼睛,哭哭停停的,都忘记自己曾经哭过,怪不得有点头疼。“不是脚疼么。”

且喜怕他继续这个话题,只好主动开口:“你最近怎么样?”上次见到他,还是黄艾黎婚礼那远远的一瞥。

秦闵予马上摆出要长谈的架式,拉过来椅子,规矩的坐在床边。“挺忙的,最近打算并购一家外地的企业。”

“你不是才起步么,就要并购别家?”

“嗯。他们有设备,有人员,我们有技术。现在是合作,根本上来说,并购进来是迟早的事情。我打算把那里建成我第一个生产基地。”

“那你不是要两头跑?”

“目前是这样,等都上了轨道,我就会撤回来,那边留人管理就行,技术这边,还是主导。”

且喜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隔行如隔山。何况,秦闵予似乎已经完全脱离了且喜能理解的生活轨道,他正向一个商人蜕变。“恭喜你!”这句,虽然看似轻描淡写,但的确是且喜发自肺腑的祝愿。

她不知道秦闵予一直在奔着什么努力,但是,看着他一步一步接近他的目标,还是由衷的替他开心。“你这也算是小有成就吧,以后会不会上财富榜什么的,让我们也跟着神气神气!”这可能是今天,不,算是最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谈成了,再恭喜我不迟。”秦闵予微微沉吟了一下,又道:“且喜,”说到这里,他又是一顿。竟然在此刻,很想有和她一起分享喜悦的冲动,很想问她,愿意和他一起等么?可待到再出口,话已经变成:“你好好休息。”

别说且喜同赵苇杭之间,还是千丝万缕的牵系。就是他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向她邀约。看得淡,并不代表不尊重。且喜并不是谁生活的点缀,不能说自己这边顺风顺水,才想到要载她一程,要她锦上添花。她对自己的态度,实在是放下了的那种自然,能让她频出状况的,也只有赵苇杭吧。心里有,才会为所动,这点,他怎么会不明白。

“秦闵予,”真的开始聊了,且喜才觉得,自己似乎有很多话,想和别人说说,只是说说,不需要附和,也不需要回应。“男人的心,是长成什么样子的呢?”

“在丁止夙那里没看过?”秦闵予当然知道且喜所指是什么,可是,此刻,他心都乱的很,哪里有那个精神陪她揣度别人,还不如混过去,哄她笑笑。

“看过,”且喜也很宝,本着闲扯的精神,很认真的往上面聊,“可我怀疑,那是女人的心脏。”

“怎么?”

“因为心胸比较开阔。”且喜一本正经的回答。

倒是秦闵予被她逗得轻笑起来,“你又知道比男人的开阔了?”

“都说女人的心思让人琢磨不透,可我看,男人的更胜一筹吧。怎么能更胜一筹呢?还不是心胸里面弯弯绕的太多了,太多了,自然开阔的地带就要少了,也就自然狭窄了。”且喜有理有据的分析完,临了还补充一句,“没看得心血管疾病的,以男士居多,本身空间不够,就容易遭遇阻塞。”

“你这不是先定罪,再找证据润色一下,弄得像模似样的,不注意,真要被你混过去呢。”

“论证了男人心胸狭小,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不就平衡了,认为自己是因为我们生理上的原因才遭受迫害了。”

且喜伸手拿过一旁的枕头,倚在身后,“你承认你迫害过我了?”冤有头,债有主,尽管现在已经完全不介意,甚至不会想起。但能抓到滴水不漏的秦闵予的话柄,也是某个神仙显灵了吧。

“我承认。”秦闵予也坦言:“但是,这和我的心脏构造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伤到你的时候,它也抗议的,它也疼。”

这可能是且喜认识秦闵予之后,他说的最接近剖白他内心的一句话。可也只能说明他对她并不全然无情,这点自知之明,且喜还是有的。

“还是疼得不够,不足够影响你的判断和决定,不足够让它躲到我这里来。”且喜将视线调向别处,“秦闵予,其实,我们的过去,对我来说,真是历练。经历过之后,对于自己的斤两,也就清楚了。我没那么大的份量,把别人坠过来,而自己贴上去,可能别人还觉得是负担。就只能在跷跷板上面,不上不下的晃荡。将来,会不会永远这样?直到我放弃靠近,直到我自己从上面下来,再不看对面的人,再不想对面的人。”

“我,让你失去自信?”秦闵予此时才慢慢面对自己对且喜曾经的伤害,说不出的沮丧和紧张。往往,说破了,就是过去的拢在泡泡里一切都要流失了。

“我要是说是,你会不会补偿我?”且喜看着秦闵予真在考虑似的样子,忙说:“我的自信,原本就不那么充裕,尤其在这方面。有没有你的打击,它都是可怜的一瓶底,不会荡然无存,也不会膨胀到哪儿去。”

“如果,它再多一点点,或者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

“你鼓励我争取?”

“算是吧。拿出你当初抱住我一条腿的勇气,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吧。”秦闵予不无怀念的提起当初的事情,幸好,他没盲目到拒绝那四年的相伴。

“我要是抱住你两条腿,你是不是就不会跑到美国去了?”且喜忽然问。

秦闵予走到床边,“我跑到美国去,不又跑回来了。拴住一个人,一条腿已经足够。”

且喜仰头看着他,“秦闵予,你和叶婀娜在一起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变得好深情啊!”说这些略显肉麻的话,都面不改色,反而让且喜听得身上一阵一阵的冷,估计都是和叶同学花前月下反复训练的结果。

提起叶婀娜,她也是多少有点故意,秦闵予离得太近,总是要说点什么,以策安全。毕竟两个人,有过那么暧昧的过去,要继续暧昧下去,往往也可能就是一念之差。

果然,秦闵予闻言退了回去坐好,只是对于叶婀娜,似乎没有任何言论可发表。

“顾且喜,别低估了你自己,别把自己放得太低。”

且喜咬咬嘴唇,“你讽刺我呢吧。我就是一再失败,也总不知疲倦。你看出来了吧,刚刚我是去找赵苇杭,说了一大堆想在一起的话,结果还是被嫌弃。出来的时候,因为太急于逃窜,就弄伤了脚,丢人吧!”

“我对自己的状况那么了解,对于感情的事情有那么多感悟,可还挡不住争取一下的心情,傻吧?”且喜只能自嘲。

“顾且喜,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么?”虽然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帮忙,但他也的确有话想说。

“你的问题在于,你的战术属于骚扰战,点到即止。既不暴露给对方你任何作战意图,也不表明你长期抗战的雄心。是不是幻想着,奇袭一下,等到对方反扑的时候,暴露弱点给你,被你一举拿下?只可惜你遇到的都是以静制动的对手,都比你还沉得住气,你不豁出去,就可能永远等不到战争胜利的那天。”

“那我怎么办?”

“全线进攻,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我都已经在这个绝境了,还有生机?”

那晚,秦闵予并没回答她。只是隔着被,用力的拥抱她一下,贴了下她的脸,算是告别。如果,赵苇杭那里真的再无生机,他也是愿意提供生路一条,供她行走。可是,通向他的那扇门,在且喜心里已经完全关闭了,也只能期望她也求仁得仁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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