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风的宅子和右梧的居所都位于城郊,一个在南一个在西。从南到西绕着城周行进,沿途多是繁茂草木,绝少行人。
右梧随手拔了一根狗尾草,将草杆子叼在嘴里,哼着小调走在最前,似乎十分惬意。后面跟着一行四人一猫一鸟加上变回白团子模样的半夏,倒也如郊游般热闹。
右梧一路东张西望走走停停,并不算远的路途却花费了不短的时间,当白墙黑瓦终于出现在视线中时,阳光已经敛去了毒辣,光线昏暖西斜。
“少主,这些东西放哪?”刚一进院子,吕千就开口问道。
几个侍从里年龄最小的吕千是跟右梧说话最多的一个,也因为这样,右梧跟他最为熟悉,叫他时也都叫名字,而对另外三个交流不多不甚熟悉的,则简称为二三四。按照身高排列。
右梧看着四个**包小包的行李,心中有些无奈。这处房子,在他来住之前就已被荒废了好久,从外看还好,从内部去看,就总觉得连最粗那根房梁也是随时可能折断的,这么个摇摇欲坠的房子,除了厨房以及相连的储物室,一共只有三间屋,真不知道突然多了这四个人,要如何安排住处。
右梧推开厚实却腐朽的木门,这一进门的房间,便是右梧生活起居之所。其中桌案书架木床这些都是右梧自己动手做的,虽然看着粗糙些,却也还算实用,除此之外,房间内四处摆着七零八落的生活用品,有些上面甚至积了灰尘,如果不是知道情况,乍一看去不会觉得这里还住着个活人。
吕千将行李放下,抬手扯去黏在头上的蜘蛛网,被惊动了的蜘蛛早已爬上房梁,躲进了备用的网子里。
“少主,我看……咱们还是先来收拾收拾屋子吧。”
右梧摇了摇手指,道:“你们跟我来。”
穿过这间房向后走,便有一扇小门,进去后有一段窄窄通道通向厨房和储物室,通道快到头时能在左边墙上看见一扇满是灰尘的木门。右梧试着推了推,门颤动一下,抖落下许多陈年老灰。
右梧捂住嘴,使劲儿向前一用力,门才“咔”的一声打开,崩落了几片木茬。
门后是一间极小房间,墙上窗子也只有一尺见方,光线昏暗。
右梧道:“你们的东西可以先放这儿,”说着伸出手一指前方,“往前走还有一个房间,连到后院,你们几个就凑合住吧,如果觉得不行就跟风叔叔多去哭诉,争取早日脱离苦海。”
顺着右梧所指的方向看去,是一间相对明亮的房间,与小屋之间连接的门早已不在了,从此处看去,能一直看到通向后院的小门。
四个人正在打量那间也不算大的屋子,右梧就继续道:“既然风叔叔叫你们跟着我,我也没办法,只是咱们以后各过各的,尽量不要互相干扰,你们住这里,平时没事儿从后门出入,别总去我那晃荡,也别想着给我收拾屋子置办东西,我就这样乱着住得才最舒服。”
“可是少主,主子吩咐的是……”
“吩咐你们照顾我?你们别总干扰我就是照顾我了,至于你们自己嘛,我都自顾不暇,自然不会照顾你们,床铺伙食都自己去准备,咱们只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而已,再无其它。以后也不用像在风叔叔那一样叫我少主了。”右梧说着咳嗽了两声,又捂住口鼻,“我困了,去睡一觉,你们别叫我也别管我,就像以前监视我一样,不让我发现你们的存在才好。”
右梧说完了转身就走,顺便用力拉上了小间的木门,剩下一二三四站在原处面面相觑,叹气声一片。
右梧昨夜几乎没睡,到现在着实困乏了,出了小屋远看一眼厨房的冷锅冷灶,虽然腹中空空却也懒得折腾,便径直走回房间,到了床边,用床上被子掸了掸席子上的灰尘。正想睡,却发现似乎少了点什么,环顾一圈,才想起是白团子不见了。
右梧挠挠头,看一圈房间里,却也没有,心道这家伙难道又不辞而别?
走出房门去看,夕阳的橘色光正打在脸上,有几分晃眼,右梧抬手遮住光线再看,才看到白团子蜷缩在当时一起喝酒坐过的石凳上,似乎是睡了。
微风拂面,吹去方才沾染在身上的灰痕,说不出的轻松惬意,可积压于心中泥污灰尘,却不那么容易随风而散。
右梧走到白团子身边停了片刻,看了看远山,便折回屋中睡了。
梦境混沌无章。
醒来时,天色藏蓝。右梧揉揉眼睛起身,虽然还未完全睡够,此刻却饿得紧,再睡也睡不踏实了。他点了油灯,就摸去厨房,刚把灯往灶台上一放,却发现眼前多了张桌子。木头桌子看上去是新做的,却比自己的手艺好上许多。
桌上摆了几盘尚且冒着热气的菜,空气中飘着米香。右梧四下看看,只觉得厨房干净整齐了许多,却不见那四个人。
边叹边笑,右梧拿起准备好的碗筷,便坐下了开始吃饭,心道这一二三四倒是比看上去机灵,做菜的手艺,也比看上去强。
饭毕,收了桌子,右梧经过那扇小门时咳了两声,笑着道了一声谢。接着到院中看了一眼,只见半夏仍在同样的位置睡着,便也不去管它,回屋从书架上随意扯出本书来读。
读上几段就不知不觉开始走神,回过神来再去看一行行的字迹便发现自己对方才读过的内容毫无印象,再重新读过却仍是没几段又开始神思恍惚。如此下来,直到夜色深沉明月当空,真看到心里的,却也不足两页。
右梧站起身,从床前走到窗边再折回,来回踱了许多圈却仍是毫无睡意。
咂咂嘴,右梧看一眼堆在角落里的小酒坛,心道虽然不是什么好酒,喝来睡个好觉该也是没问题的。
将一坛酒抱在怀中,右梧架起梯子便上了房顶。
即使从房顶上看,月亮也不会更近一些,却无端使人觉得此处月光就是比地上明媚。右梧猛喝了两口酒后便仰头数星星。
耳边一阵清风掠过,隐隐带着熟悉香气,右梧并不去看香味的方向,只低头看着手中酒坛道:“我就知道你也是个好酒的,只可惜这酒未必和你胃口。”
半夏探过身子,鼻尖几乎触到右梧双唇,他深吸一口气道:“我的胃口我自己尚不明确,你却如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