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活下来了,犹如石缝里的松树苗,一天一天,一点一点的,活着,长大,抽绿……
是啊,我还活着,也许,我还可以继续活着,活的很好,一天一天的,幸福的,活着……
楼道里,似乎想起细微的几近于无的脚步声,还有近乎无声的叹息,似乎,有人给我盖上衣服,让我感觉更冷。
有人,站在我的身侧,我能感觉到……
我不喜欢这样,因为感觉不到,我就不会觉得难受……
不会去想依靠他的暖,却又挣扎于他给我的暖后包含着的祸心。
我不想再感觉了,也不想拒绝,不想去想。
手,渐渐松开,松开不知道什么东西,以哪个角度,正从我手中逃离,“叮叮……”然后,是一声“当……”
略显沉闷而冷硬的响声,从遥远的天边地面传来,带着阵阵回音,传入我耳际,已经很轻,很轻,轻的,犹如春风催我入梦……
很难受;我吸吸鼻子,仍埋头于膝上,不敢抬头。
不知道,我为什么又回到这里的在被他那样对待后,仍要回到这里?!
不知道,我脑子不大好使,就这么想一会儿,就快裂开了。
我试了试眼皮,虽然重,但勉强还能睁开。
眼见为实,也许看一看,我就有答案了。
于是,我睁开眼,看看,这个我不熟悉的世界……
忽然,我看到了殷亦桀……
就算是高烧失了神智,我仍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是殷亦桀!
他穿着灰色的衣服,一向好看的脸色有些苍白,漂亮的黑眼睛充血。
他定定的看着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眼睛里有一种研判的眸光,似在猜测我为什么自己又跑回来了?!
过于精致的脸上,有某种妖艳的影子;深邃的眸子,里面是无边的黑暗,和冷酷的欲望。
我极度委曲,红着眼睛回盯着他,咬着唇,不屈的盯着。
错的是他,又不是我?
看着我的恨恨的眼神,他眼色突然一柔,淡淡笑了,受不了的样子似看一个顽皮的孩子。
他似乎和我一样得了失心疯,不记得我刚刚才那样无情的刺了他一刀。
他伸出手要抱我,他的声音如我梦想中希望的一样温柔,轻轻叹息着:“可儿!我们回家!”
这二声,让我心底一酸!
“可儿,你发烧了!”随着温柔的叹息,殷亦桀的手轻轻的放在我的额头。
那异样的肤触,让我颤抖……
我一惊!
不!他的温柔,我太熟悉,太危险,太恐怖!
似被巴甫洛夫大人训练的狗,我反射性的站起来,逃!
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他现在有什么想法。
但不论如何,我所有的理智,所有的细胞,还有每一根倒竖起的汗毛,都大声的对我说:快逃!
这丫,就是个色狼!能对我做出那样的事来,估计以后也不会放过我?!
不论前路多难,都要逃,离他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如果给我一个选择,我应该逃到太平洋深处地狱的入口……
我还要活着,但前提是干干净净。
殷亦桀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可儿,你发烧了!”
不理他,四处乱晃着我的脑袋寻找一个出口。
往下不行,那是,地狱的方向。
往上吧,也许老天开眼,一低头,就瞧见我了。或许,会带我上天堂……
“可儿!别跑……”
殷亦桀似乎立足不稳,随后跟上来,扶着楼梯艰难的行走,速度明显不如我。看来我那刀还算扎实。
不,我不会被你骗到的,就因为是你,我才要逃!!
“外面冷,快回来相信我,我不会再那样了!”估计这丫是跑不动了,他跟在后面很好心,无比虚伪的哄我……
这男人说得话真动听。
我停了一秒,继续跑。
我不会上当的,我宁愿在冰天雪地里去会下雪的天堂,也不要被你骗,被你拖去喂你心中那头欲望的野狼
我知道他追不上我。
在危险面前我一向反应敏捷,聪明冷静.
殷亦桀,那个无比色狼的雄性生物,在周围乱转,想要抓我。
我躲在永远不出现的1楼拐角处,没敢再动,唯恐我的动静,会引来要抓我的人。
楼道里,光线有些暗,我不知道时间。
不过,幸而有自然光,声控的路灯没有打开,否则,我就该暴露了。
实在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少爷,楼下没有。”一个一向安静的嘶哑声音,这会儿反倒清亮了好多,又急又燥。
“那她能去哪里?烧得那么厉害,我应该送她去医院的……”殷亦桀男人消沉自责的声音,饱含酸涩的滋味儿,声音嘶哑,有些中气不足,有些疲惫,还不停咳嗽。
有人往楼梯间来了;还有人,在敲隔壁邻居的门。
“对不起,打搅一下,我妹妹有没有到你家来?”那个舒服的声音,回旋在耳际。
开门声、关门声,不断响起来。
另一个声音,在楼梯上响起。
他的天赋真的超绝,不论什么话,只要一到他嘴里,都能表达出震撼人心的效果。
不过我没动,我不敢动,我害怕……
这一次,他有了准备,会怎么对付我,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现在,我需要保护好自己,才可能会有明天,才可能一天一天的过下去。
我不要他那么勾引我,纯情的像个丢失了心爱的玩具的孩子,想让我带他回家。
“可儿”二个字里包含了深深的自责,那么诚挚,动人。
安静的躲在墙角,屏住呼吸。
远远的,我听到电梯似乎又响起来。不知道,是楼上还是楼下,还是,永不出现的1楼?
不过,一切,似乎都与我无关,我现在只需要等,等猎人和猎犬累了,走掉,我才可以伺机逃跑。
“小可人。”脚步声响起来,打断我的思绪。
我惊回眸,看到玉壶冰站在楼梯上,在我背后,和我相距十来个台阶,看着我。
一米八五的瘦削的身材,温润如玉的脸上带着阳光,仿佛才从非洲回来,灼热的让人觉得发烫。一身的风尘仆仆,又像来自天堂,特意来接我,带我回家。
他居高临下的站在那里,认真的看着我,让我有一刻的失神。
我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天使,还是披着天使外衣的魔鬼。
“小可人,快起来,地上凉。”玉壶冰说话不用刻意的温柔,自有一种磁性充斥其间。
扶着冷硬的墙壁,慢慢站起来,我冷冷的看着他,等待他的发难。
“小可人,不是告诉过你,如果殷少欺负你,尽避来找我,怎么忘了?”
玉壶冰的口气很暖,没有丝毫邪惑和懒散,而是像那出租车司机,仿佛在说自己的孩子。
楼下的脚步声重起来,显然,殷亦桀已经上楼了楼道很空旷,少人,玉壶冰说了半天话,是个人都能听见,他没理由忽略。
我咽了口口水,警惕的看着他。我从不觉得,别人会无缘无故的对我好,甚至,还要和他的朋友唱反调。
我宁愿认为他是殷亦桀的帮凶,是来诱拐我的。
“不来找我可以,毕竟,殷少最爱吃醋。”
玉壶冰从楼道缝隙中看看楼下,听着殷亦桀凌乱的脚步声,扯扯嘴角,有些得意的装个鬼脸,看着我又道,“不过,你应该先照顾好你自己。这么冷的天,穿着睡衣、袜子在外面呆这么久,会冻坏的。”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着粉色睡衣,是我平时最喜欢的那套,脚上,一双棉袜子。鞋子在刚才的狂跑中丢哪去了?
“你脸这么红,在发烧呢?那就更不能在外面这么站着。如果不相信别人,就更要照顾好自己,否则病倒的话,会很可怜的,而且,谁来照顾你?”玉少走下几个台阶,慢慢向我靠近。
我一手扶墙,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死死的盯着玉壶冰,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玉壶冰停住脚,举手投降,解释道:“回家去。穿好衣服,然后,再和殷少斗法。如果怕他使诈,我可以帮你把他绑起来。”
“可儿”殷亦桀终于爬上来,形容憔悴,样子象随时都能晕过去一样。
舒服赶紧跑过去,扶他。
三方合围,第四方是墙壁,我进退无路,只能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看着,无法可施。
殷亦桀歇过气儿来,走过去,拿过舒服手里的衣服,提步朝我走来。
我们之间,隔了一层半楼梯。
二个人对视……
“咱们回去吧。”在离我还有七八个台阶的时候,殷亦桀停了一下,看着我。
殷亦桀眼光明亮镇定。
我靠,我一受害人气势明显不足。
我没有动,右手紧紧抱着心口,我在紧张,在,脑子发晕
“殷少,等等!”玉壶冰突然开口,又赶紧换了口气,比划着手,显然有些尴尬。
“不如,先把衣服给小可人,让她自己穿。”
殷亦桀继续向我走来。
我没有进,也没有退。
“殷少!”玉壶冰急了,叫道,“你再过来会把小可人逼疯的。她只是个孩子,需要先休息,先调整,然后再慢慢解释,让她慢慢的理解,和接受。而不是蛮横的逼她,逼得她不惜去伤害自己。难道你这样就算是关心?还是进一步伤害?”
“伤害?玉少不是去德国了吗,难道这么快回来,就是为了干涉我的私事?”
殷亦桀神色不豫,话也冲的很。
玉壶冰气结,指着殷亦桀自嘲道:“好!我承认自己多管闲事,这原本算你的家事,我无权过问。不过,你这样欺负小可人,我看不过去,我有权利也有义务干预。作为伙计,我奉劝你一句:不要拿多少年前的旧事,来伤害无辜的人。”
“权利,和义务?”殷亦桀冷笑道,“现在和我谈这个,是不是有点儿晚了?想必玉少心里清楚的很。而且,我自己的事情,我自会处理好,还轮不到玉少您来教训吧?”
我还是没动,我不知道我属于谁的家事;又有谁可以干预我的事儿;又有多少旧事,会伤害到我,我管不着。
但是,我可以选择自己的立场。
现在,就算被逼,我也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殷少,现在跟我提这个有意思吗?你我从小一块儿长大,你的事儿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我原本好心,一落地连休息都没休息,就赶过去看你,听说你满世界找小可人。我又找过来。你这么对我,对得起我们伙计一场么?”玉壶冰似乎比殷亦桀还委屈,滔滔不绝,如长江黄河水。
看来我猜得没错,他们果然是一类人、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好朋友”,至于殷亦桀的事儿,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
我这会儿脑子不够用,想不了了。
玉壶冰和殷亦桀叙完旧,又看着我,踏下台阶,很狼外婆的哄道:“小可人,回去吧。今儿有我在,殷少不会欺负你的。下次他要是还这样对你,我帮你告他,欺负未成年少女。让你打他屁屁,好不好?”
我往下退了一个台阶,冷冷的看着他,浑身麻木,就连视线也快呆滞了。
我不觉得他的好心有多大意义,都是雄生物,我也不觉得他和殷亦桀会有多大区别。
到底该相信狼还是相信老虎,如果有的选择,我选择。
谁都不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