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亲眼看见田田身上那一块块的印迹,心中又对何知良咒骂了千百遍。
田田憋了许久的委屈,也终于在云珠的怀里哭了个痛快。
何知良虽然下手重,但好在只是些皮肉伤,并没有伤筋动骨,不幸中的万幸。她让阿红去药铺里给田田买了盒药膏,早晚的擦,十来天后,那些痕迹暗淡了不少。
明年春天的美食赛,云珠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参加了。在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她终于去了一趟主办方的汇宾楼,交了十两银子的参赛费。
“怎么这时候才来交?还以为你不参加了。”汇宾楼的掌柜姓孔,明年恰巧轮到他举办,为人很随和。
云珠道:“我们五味饭馆才刚刚开业不久,没什么基础,我又是一介女流,能在这样的大赛上露个脸已经很不错了。”
“也不用如此妄自菲薄。放心,凡是交钱参加的店子,总能得到些好处的,当然要是能崭露头角,就更是不得了了。还有将近半年的时间,现在起就可以好好的准备了。”
“这么早啊?”
“还早?人家桂香楼前几个月就在准备了。有些食材可不是你要用到时候就能拿出来的,我们又不提供食材。”
云珠想,倒也是这么个情况。
“我是第一次参加,什么也不懂。赛事是怎样的,一共要炒多少个菜,这些有规定吗?”
孔掌柜笑道:“不过是各显其能吧,一般要准备四到六个菜。要有荤有素,有点心,有汤品。不过每年都有一个主题,明年的主题是什么,要到灯节才会公布。”
云珠一一记下了,心想不过让他们五味饭馆露个名字而已,别的没有抱太多的期望。可能用得上的菜品是需要慢慢的准备起来了。
据说美食大赛获得第一的有一块烫金招牌,五十两赏银。下次比赛的准备方。这块招牌自然就是吸引人气的地方,还会评出一道金牌菜。不过听别家讲,里面的内幕不少。早些年刚新起的时候还有些意思,如今盛事大不如以前了。
这些闲言碎语的进了云珠的耳朵,顿时觉得不该交那十两银子。
“猛子让人捎了信回来,说让我们回去过年。说屋子都给我们收拾好了,你看什么时候启程?”
云珠想,婆婆想回去祭祖,也想回去看一对外孙,她倒无所谓,便顺口答应了下来:“好啊,今年就回去过年吧。不过我和店里的伙计们说二十七才歇业。今年又没有三十,只有一天怕来不及准备什么。”
冯老娘笑道:“不是还有我吗,送他们的年礼我和阿红出去置办就成。再说不是还有这些你自己腌的腊肉香肠板鸭么。也很丰厚了。”
云珠无心管这些,便全部交给了婆婆打点。就是送将军府的年礼,也是冯老娘置办的,云珠问也没有问。将军府还给冯家回了丰厚的礼,吃的用的,样样俱到。
二十七这一天,其实只营业了半天。也没什么客人,几人合伙把铺子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遍,云珠给伙计们结清了工钱。每人应得的工钱上又多给了一吊,还顺带送一块腊肉。
“今年谢谢掌柜的照顾,来年生意一定会更好的。”张福没想到云珠如此大方。他不由得想起前面帮忙的那一家,去年过年时还拖欠着他们的工钱,后来要了好几次才到手,而且数目也不对。
小五更是激动,一直给云珠鞠躬道谢,又说了一串恭喜发财的吉祥话。
云珠回头问蒋师傅,道:“蒋师傅什么时候回青塘?”
“一会儿就走吧。”
“车子什么的,都妥当了吗?”
“没有问题的。”
云珠也就放了心。他们定在了正月十六开门营业,总算是能有个比较长的时期可以好好的休整一下了。云珠也能放下一切来陪陪儿子和女儿。
冯老娘还真买了一堆的东西,自己留用一些,其余的是拿去送亲戚们的。
云珠见婆婆给她说那些东西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心里也稍稍的安慰了些,婆婆总算是缓过来了。说不定平安明天就回来呢,也未可知。这种等待,她渐渐的已经习惯了。不是有句话说的好么,等待得越久,见面时就越高兴。
上官夫人听说云珠他们要回青塘过年,便和赵川商量了,特意派了两驾马车送他们回去,车夫也都是现成的。回来的时候依旧车子过去接他们。
云珠感激上官夫人的细心,也大方的接受了。
小西有快一岁三个月了,刚刚学会走路。不过更喜欢人抱他,特别是母亲抱着他的时候,他格外的高兴。
也不知田田和他说了什么,小西咯咯的笑个不停。
连带着车上的气氛也好了许多。
云珠和田田道:“你想吃什么东西呢,我明天特意做给你吃。”
田田的回答也不负云珠的期望,笑眯眯的回答道:“只要是娘做的,我都喜欢。”
云珠打趣着她:“你呀,就是嘴甜。”
田田道:“我说的是实话。要是娘做的东西不好吃,也就不会开饭馆了,是不是啊,冯阿奶。”
冯老娘笑道:“是,是!”
外面很冷,但每人身上都揣着一个手炉,倒还算暖和。大家说着温馨的话题,对来年的展望,还不算无聊。只是好像都形成了一种默契,谁也没有主动提过平安。
赶在晌饭前,终于是回到槐树村了。将军府里的马车和集市上租赁的马车当然不一样,朱红漆,虽是素盖,可也比一般的看上去大气了不少。
马车边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小孩子们,有大些的见了田田还主动上来和她说话。云珠抓了些糖果出来让田田散给那些小孩子们吃。
这边冯老娘才进屋,还来不及休息,就跑去刘家看望女儿和外孙了。小西已经睡了,云珠让奶娘帮忙守着。她则去井边打了水来,准备再擦擦桌椅板凳什么的。
铜锤和铁锤都还小,一个比一个声音大,不知在那叫些什么,也没人能听懂。
香梅早就听说过了她哥的事,哭着和冯老娘道:“娘,哥哥怎么会这样,早知道如此的话,就不该让他走。您和嫂子怎么不拦着他呀!”
冯老娘心里也难受得紧,拭泪道:“我哪里晓得会找不到人了。你说他那么大的人了,会跑哪里去啊,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刘石匠还算见识多,此刻插了句嘴:“会不会被敌军给俘虏了啊?”
冯老娘道:“阿珠也说过可能会这样,战场上的事我也不清楚,不过到了敌人手上的话,肯定没什么好下场啊。阿弥陀佛,还是别被抓了。”
刘猛赶紧劝着岳母:“娘,平安哥的本事大得很,听说就是将军也夸赞他。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当了俘虏,说不定只是跟丢了队伍,一时没找到路。又或许是受了什么伤,躲在哪里养伤而已。”
“希望如此吧。女婿啊,自从你平安哥走后,我硬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白天夜里都在替他担心。他是个孝顺的人,知道我这么担心他,就早该回来。”
刘猛道:“平安哥肯定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他不会扔下家不管。一定会回来的。”
虽然只是临时回来住几天,不过刘家送来了柴米油盐,碗筷什么的也是现成的,都是妥当的。他们又带回来一些菜和肉,还有云珠自己做的一些点心。正月里用来摆盘子最好不过。
大过年的,总得有点气氛。她去街上买了几挂鞭炮,又买了门神和对联回来张贴。还买了些红丝绳,用来穿铜钱,准备正月里发压岁钱。
刘家说希望他们四口过去一道吃团圆饭,一大家子也热闹些。
云珠没有二话,冯老娘自然也就答应了。
小西跌跌撞撞的跑着,要不就是捏捏两个表弟的脸蛋,显得比谁都要高兴。
刘猛和父亲说着瓦窑上的事,冯老娘在香梅屋里,看着孙子,也顺带抱抱外孙。巧玉在灶下给香梅打下手。刘王氏则忙着准备祭祀要用的杯盘碗碟。
巧香自然和田田俩躲在屋里说悄悄话。
云珠忙着炸豆豉,加了红辣椒和蒜末,有些呛人。巧玉接连咳嗽了好些声,眼泪都要出来了。
巧玉喘着气问道:“冯嫂嫂打算用这豆豉做什么?”
云珠道:“拿来做豆豉鱼的。我炸得有些多,用不完的,你们拿来拌面吃,可香了。”
巧玉能想象得出有多美味。
“冯嫂嫂教我做一些好吃的酱料好不好?”
“可以啊,看你要做哪一种,有荤有素,还有一些甜酱。七七八八的,我能做的有十来种吧,你都要学吗?”
巧玉有些咋舌:“这么多啊,我想学一两种就可以了,最简单的,好不好?”
云珠笑着说好。
巧玉有些感慨的说:“冯嫂嫂还和以前一样啊。那时候我跟着梅子一道叫你宋姐姐。你教了我好些做菜上的事,现在我都还是家里做菜最好吃的。说来还真得谢谢你。当初你还摆摊子去卖,什么冒菜呀、刺梨膏呀、泡脚鸡爪呀,说起来我都要流口水了。冯嫂嫂的饭馆里也卖这些么?”
云珠含笑着摇头:“没有卖这些,不过到了夏天我可以考虑一下。反正我们菜谱随时都在更新。”
巧玉暗自感叹,冯嫂嫂真是个坚强的人啊,一个女人撑起了家里的一切。要是换做了别人,丈夫在外音信全无,生死不知,只怕早就被击垮了,冯嫂嫂她好像根本没大在意,还能自在的说笑,勇敢的生活,实在是让人佩服。
忙碌了大半下午,刘王氏偶尔进来帮帮忙。不过总算是收拾出来两桌像样的酒菜。
大家也不分什么男女主客,随便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坐了两桌人。
刘石匠十分的高兴,嚷着让刘王氏去取了两坛酒来。
云珠平日是滴酒不沾的,在刘家的起哄下,面前的酒碗已经被刘猛给倒满了。
此刻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脸,一派的欢欣喜悦。谁也没有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大家肆意的喝酒吃肉,说着来年的憧憬,对未来的渴望。
巧玉竟然也端了酒碗过来要敬云珠的酒,众目睽睽下,她躲也躲不掉,只好硬着头皮喝了两口。
冯老娘悄声和她说:“酒不能这样喝,你赶紧吃几口菜,当心一会儿就醉了。”
“还是娘有经验。”云珠赶紧去夹菜。冯老娘已经给她面前的碗了夹了好些菜了。
后来云珠索性就豁出去了,也端起了酒碗,去敬了刘氏老夫妻,还敬了刘猛。香梅因为要哺乳就免了,巧玉她是没放过的。巧香也喝了几口酒。
果然,第二碗酒下肚时,就头晕脑胀,有些飘飘然了。但云珠的兴致很高,大声的说话,大声的笑,一点忌惮也没有。
冯老娘叹息的摇摇头,这孩子心里压了太多的事,这样的话或许能让她心里稍微好受一些,所以在一旁什么也没说。远远近近的鞭炮声起伏。
刘石匠便让刘猛赶快去放鞭炮。云珠却起身道:“大伯,我去放吧。”
众人都呆住了,冯老娘道:“你不是怕放鞭炮么?”
云珠脸蛋红扑扑的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那么长的芯子,我点着了就跑,也炸不着我的。”
刘石匠到底不放心,让刘猛跟和她一道去。
两人赶着把几挂鞭炮都拆开了,在院子里围城了一个圈,这样就磕头不停的炸。
刘猛理出了芯子,让云珠手里拿着一支长香。云珠又害怕,又胆怯,一手拿着香,一手捂着耳朵,恨不得一点着马上就跑。可是试了好几次香都没挨着芯子。
刘猛忙道:“要不还是我来吧。”
云珠大叫:“我才不怕!”又走近了一些,让香往芯子上点。终于看见了闪亮着的火星子,知道是点着了,立马扔了香拔腿就往外跑。后面的鞭炮声跟着轰隆隆的就炸了起来。
奇怪!她为什么要往外面跑,该往屋里跑才对。外面的风冷飕飕的吹着,她下意识的抱紧了自己,不住的跺脚。直到有人从身后将她紧紧的圈住,她落入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