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的身后?
我一个激灵,同时下意识的飞快转身,我的面前……竟然什么也没有。
空空的办公室里,依然昏暗的灯光,依然“哗哗”的雨声。
只有我一个人僵直的站在窗前。
这……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我听错了?
但是那声叹息,的确非常的真实,真实到它已经钻进了我的心里。
那声叹息轻轻的,深深的,满是痛苦,满是绝望……
我又怎么可能听错呢?
我正愣在那里,门外的走廊里再次响起了那种高跟鞋走路的声音……
“噔……噔……噔……”
频率还是不紧不慢,声音却越来越小。
此刻我的神经就像是一根绷紧的橡皮筋,我真怕它会突然断掉。
但是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在恐惧面前,我从未逃避过!
于是我想都没想,一把拉开了办公室的门,一个箭步就跳了出去。
走廊里昏暗的灯光下,空空荡荡,两边的门都紧紧的关着,房间里都黑着灯。
“这个时间,楼里应该只有我一个人才对。”
“难道是谁在和我开玩笑?”
现在我的第一反应,倒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可笑起来。
人总是会自己吓自己的,我也不例外。
心里这样想着,我却忽然发现,自己在走廊中的影子,开始慢慢的摇晃起来。
是灯——办公室里的吊灯!
我猛地回头去看——办公室里的吊灯,此刻竟然自己在轻轻的摇晃着。
此时此刻,我就站在门口,站在走廊里。
“是风?怎么可能!房间里怎么会有风?”
“地震了吗?更不可能,我又不是傻瓜,怎么会连地震都感觉不到……”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办公桌上的一份报告突然从桌子上滑落下来。
“啪”的一声,跌落在地板上。
“咳咳……”
因为害怕,我干咳了两声,不由自主的向走廊里又扫了一眼。
昏暗,空荡,没有一个人影。
面前的办公室里,光线也稳定下来,刚刚还在摇晃的吊灯,现在却纹丝未动。
“钟三郎,最近你的睡眠不好,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我总是喜欢自我安慰,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没人来安慰过我。
好吧,也许我应该回家了,就算是冒着大雨,我也想回家了。
我走进办公室,捡起地板上的报告,将它放回到桌上……
等等,这份报告……
上面的几个字让我再次紧张起来——《尸体解剖报告》。
几个黑体字是那样冰冷和严肃。
在它们下面还有一排钢笔书写的小字——死者:张倩。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这……这份报告,我不是已经放回去了吗?
它应该就在隔壁的房间里才对,怎么……怎么还在我的办公桌上?
“钟三郎,难道是你自己搞错了?”
“睡眠不足,真的会让人产生奇怪的幻觉吗?”
也许是吧,最近我常常需要借助酒精,才能让自己睡着……
我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份尸体解刨报告。
“我只想知道你叫什么,并不想看到里面的内容,好了,现在我得把你再放回去了。”
拿着这份报告,我再次打开隔壁的房门。
屋子里很黑,除了“哗哗”的雨声,什么也没有。
我在墙上摸索着电灯的开关,随后灯亮了,报告再次被我放回到那张桌子上,转身,锁上门。
走廊里依然空荡荡的,昏暗的灯光,只有我的脚步声……
外边的雨依然很大,但是我必须得回家了。
——家,永远是最美好的地方,尽管是只有我一个人的家,也是一样的。
回到家,关好门,打开所有房间的灯,脱去湿透的衣服。
站在镜子前的我,显得那样消瘦,苍白。
“张主任说的没错,我是应该去看看医生了。”
点燃一支烟,洗澡,躺在床上,开一瓶啤酒,等待睡魔的降临。
——却是我的帆布包,依然**的放在卧室的地板上。
——我讨厌脏,自己的家里,更不能脏。
我从床垫上爬起来,走过去提起它,想把它放到门口的空鞋架上去。
可是一不小心,包里的东西散落出来,掉了一地。
这种事情最让人讨厌,尤其是在家里卧室的地板上。
但是当我弯下腰准备好好收拾一下的时候……
一份报告就那样躺在我的地板上。
它背对着我,面朝下——这份报告却看起来有些眼熟。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想着:“这不可能!这该不会还是……”
愣了大概几分钟,然后我慢慢的拾起它,坐在床上,深呼吸,又慢慢的把它的正面翻过来。
——《尸体解剖报告》,死者:张倩。
我的手在颤抖着,脑子里也有些混乱。
家里的温度,似乎也一下突然降低到了零点。
看着手里的报告,我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明明是我放回去的,两次,为什么它又会在我的包里,在我的家里……
此刻,我的后脊梁骨就像被通上了电流,麻酥酥的恐惧从我的尾椎不停的爬向我的头顶,身上的汗毛孔也都变成了鸡皮疙瘩。
我下意识的深呼吸,然后慢慢的扫视着家里的一切。
那样熟悉,又突然觉得那样陌生。
现在,我真怕看到一些家里不该有的东西,正蜷缩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
“深呼吸,钟三郎,深呼吸,也许你出现了幻觉,也许你根本没有把这份报告放回去!”
好吧,深呼吸,继续深呼吸……
我的感觉稍稍好了一些,但是家里的温度,似乎真的到了零点。
“怎么会这么冷?”
我披上被子,将报告放在书桌上,坐下来,喝酒,抽烟。
一瓶接着一瓶的喝酒,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滴答……滴答……”
时钟从未停止过,指针又在3点的位置了。
这一夜又快过去了,我却躺在床上,依然没有睡着。
看着书桌上的报告,我根本睡不着。
“也许,我该看看这份报告的……”
一个念头突然萌生,便会疯狂的生长!
我从床上爬起来,一种疲惫和兴奋交织的感情充斥着我,让我有些亢奋。
——3个月的时间,我很快的适应了这份工作,在外人看来,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面对各种各样的现场,面对死尸,面对血,我的窍门,就是把自己当做一位摄影师,事实上,我也正是一位摄影师。
对我来说,镜头前的一切,都只是胶片上的幻影,都只是摄影作品中的模特。
而镜头后的我,也只是一位摄影师——一位麻木的摄影师。
镜头前和镜头后,毫无感情,毫无关系,我不在乎它们,它们也不在乎我,这就是我的原则,这就是我热爱这份工作的原因。
对,我热爱这份工作。
我调整光圈,曝光时间,然后对焦,按下快门,每一次动作,都是专业的,都是认真负责的。
我觉得摄影是一门艺术,不管我拍摄的是什么,只要我做的足够好,我的作品就是美的,就是艺术的,就是有意义的。
——可是面前的这份报告,这份《尸体解剖报告》,它对我来说,却是没有一点意义。
我本不该看它的,这违反我的原则。
——但有时候,越是违反原则的事情,就越是有人去做。
我已经翻过了几页,看得非常仔细。
尸体被解刨的照片,拍得非常劣质,用光不好,要么曝光不足,要么过分曝光,甚至有几张照片的对焦也出了问题。
看来这些照片,本来就不需要什么质量。
它们只要反映出尸体解刨后的形态,就足够了。
照片中,躺在冰冷的解刨床的上,就是张倩。
她纸白一般的身体,被分解,被切割,就像是砧板上的生肉,毫无抵抗,毫无尊严。
她依然扭曲着,扭曲着身体,扭曲着手臂,扭曲着脖子——像是个英文字母“c”。
她的骨头多处骨折,脊柱碎裂成几段,手臂和脖子也完全断了。
但是她的身体上,却没有明显的伤口……
报告中对于死因,也只是进行了推测。
从报处中可以看出,死者生前遭受了巨大的外力作用,导致身体剧烈扭曲变形,从而出现大面积骨折伤,达100多处,几乎是所有的骨头,都碎掉了。
报告最后的结论更是有些模棱两可,他们认为这起案件中,应该至少有十个人参与作案,而且死者并未抵抗。
“十个人?不太可能吧。”
回想起她的卧室,里面虽然并不干净,但是物品摆放得还算规整。
况且她的卧室很狭窄,里面放着一张单人床,就没剩多大的空间了。
十个人……十个人连站都站不下,更别提在那样的卧室里作案了。
——再次点燃一支烟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
雨后的北京,格外的干净,打开窗子,潮湿的空气铺面而来。
我住在18楼,是整座大厦的顶楼,从这里看去,北京仿佛被一夜的雨水冲刷得一尘不染。
但是又有谁知道,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里,也许正在发生着某件肮脏的事情。
我讨厌脏,真的很讨厌,但是我每天都需要面对这样的事情。
一夜未眠之后,我的意识变得昏昏沉沉。
香烟是我唯一的朋友,它能帮助我暂时清醒些。
戴上头盔,摩托车飞快的掠过每一条街道。
清晨的街上,行人和车辆并不多。
——路口,红灯,停下。
我看着右前方的地铁站口,上面有一个英文字母“c”。
那是地铁的“c”出口。
但是现在,那个“c”在我的眼里,格外醒目。
——张倩的尸体,也像一个“c”。
突然,就在我的身后,有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右拐,c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