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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珠云和卷碧领着梳洗干净的趣儿到了顾清惜的面前。
宝笙瞧着眼前这个长得伶俐讨喜,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小酒窝的女孩简直与方才那个脏污不堪的乞丐模样判若两人。
趣儿被领进公主府后,一直怯生生的,对这偌大而又奢华的府宅既感到好奇,又对这陌生的环境感到惶惑不安,直到见到顾清惜才露出了一张稚嫩单纯的笑脸。
顾清惜让她先从三等丫鬟做起,负责院子里的扫洒工作。
趣儿欣然领了差事退下,柬墨站在廊下看着她瘦小的背影若有所思。
“柬墨,有什么不对吗?”顾清惜瞧见,不由笑着问道。
柬墨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奴婢只是觉得这事未免太过巧合了点儿...兴许是奴婢想多了吧。”
“你不是一直很同情她的吗?现在她进了公主府也算是有枝可依,你不是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怎么现在反而担心起来了?”顾清惜盈盈笑道,无疑太后所赐的四人之中柬墨是最沉稳的,但同时也多了些不必要的善心,若她跟在自己身边一直这样,自己或许该想想她是否能当担重任,但是如今看来,她并没有让自己失望。
柬墨一怔,不由自主地脸红了,因为她确实是同情趣儿的遭遇,可是她却不希望自己的同情心到时候反给自家郡主招来事非和灾祸,许是在宫里呆得久了,见多了那起子肮脏事情,所以心里一直对任何意图接近自家郡主的人都存有疑虑和防备,且当初太后将自己赐给郡主,为的便是能多在郡主身边提点,帮衬着,若是反而因自己给郡主招来祸端,她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奴婢只是怕有人算计郡主您。”
顾清惜嘴角的笑意不减:“我知道,不过,不管是否巧合还是有人要算计于我,将她留下都不会有错。平日你们几个多留心着便是,如今我倒盼着那些想要算计我的人快快出招...”顿了片刻,又缓缓道,幽幽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慵懒与娇媚:“这几日,实在是闲得慌啊!”
柬墨眉头抽动,身上寒了一下,心里却在嘀咕是谁说的郡主胆小怕事?这简直与传言实在太不相符了。
别人都不愿意招惹麻烦上身,可郡主却盼着麻烦到来,心思更叫人捉摸不透,她真希望这趣儿是个安份的才好,不然落到郡主手里,怕是没有好果子吃啊!
七月初九,文昌郡主顾明语十五岁生辰,顾清惜应邀参加,这是她来到这异世第一次参加所谓贵族举办的宴会。
一大清早,柬墨几人便忙开了,先是备水沐浴熏香,再是挑选手饰和参加宴会所穿的衣服,四人将所有的衣服与手饰全都拿了出来,却是越挑越眼花缭乱,看着哪件都好又哪件都不是最好。
顾清惜瞧了,却是好笑道:“今儿个是文昌郡主生辰,你们是想要我反客为主,故意招人厌吗?”
“就选这件吧。”她指着一件浅蓝色的对振式收腰托底罗裙,水芙色的茉莉淡淡地开满双袖。
几人觉得素淡了些,想要劝说,一旁的薛嬷嬷却道:“京中流言纷纷,郡主正在风头上,如今低调行事较为妥当,且郡主风姿卓绝,不管穿什么都好看。”
薛嬷嬷这么一说,她们自然明白,虽然期盼郡主能在这次的宴会上获得众人的赞许与认可,但同身为女人的她们也懂女人的嫉妒是一件多以可怕的事情,若郡主打扮得太过隆重而抢了别人的风头,反倒容易招来闲话或是无端竖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更何况,这场宴会的主人公是文昌郡主,现在且不说文昌郡主为人如何,但是做为女人,总不愿意见到别人在自己的生辰宴上压过自己一头。
见四人不再坚持,顾清惜知她们定是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不由勾起一道满意的笑弧,走到妆台前,清而柔和的声音道:“为我梳妆吧。”
梳妆完毕,薛嬷嬷,柬墨和卷碧便跟着她出了门,刚到前门便见陈玉莲对着沈莞乔,沈莞秀两姐妹说着什么,见到顾清惜笑盈盈地朝这边过来,立刻打住,脸上换了一幅和善的笑意。
“妾身参见郡主。”陈玉莲款款走到顾清惜面前福了福身,一幅十分恭顺的模样。
顾清惜连忙上前,做了一个虚扶的姿势,柔声道:“陈姨娘这可使不得,若是让父亲见着了可得心疼了。”
她这话表面客气甚至一幅对陈氏忌惮又尊敬的模样,却暗指沈弘业并不在这里,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陈玉莲心里气得咬牙切齿,面上却仍是一派温婉恭顺道:“即便老爷见了也是高兴的,毕竟郡主身份尊贵,妾身行礼也是应当的,否则让府里的下人瞧了,以为妾身不分尊卑,若是乱了规矩,老爷责怪下来妾身实在是担待不起。”
顾清惜听了,一脸颇有道理地点了点头:“姨娘说的是这么个道理,既是如此,以后姨娘还是少来这前院罢,毕竟这是正门,若是让外人瞧见咱们这府上连个姨娘都能随意地从正门进出,怕是要说咱们府上没个体统,委实叫人看笑话了,于父亲的官声也不好,言官们若逮着这个事到皇上面前告上一状,姨娘着实是担待不起,不过,两位妹妹应该也是懂这个理的,怎地也不提点着姨娘?这若是让别人知道,还以为两位妹妹不懂规矩礼数呢。”
这话,就如同绵软无形的细针,一下下地扎进陈玉莲的胸口,疼得她目呲欲裂,偏她却发作不得,只能咬着牙将一口气血拼命地往下咽,脸上的笑意僵硬得有些扭曲:“郡主说得是,都是妾身的不对,二小姐和三小姐也是不肯妾身出来相送的,只是前些日子三小姐落水身子还未好全,妾身一时担心,便忘了礼数。”
旁边,沈莞乔与沈莞秀脸色白了又青,却碍于顾清惜嫡女,又是郡主的身份同样发作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氏在顾清惜面前作小伏低,从前陈氏有多风光多嚣张,就显得她此刻有多讽刺和不堪。
“本郡主也是为了父亲,为了妹妹们和这府上着想,姨娘不要怪本郡主多事便好。”末了,顾清惜仍不忘幽幽地补上一刀,直见陈玉莲站在那里的身子颤抖了两下,这才笑着看向沈莞乔和沈莞秀道:“两位妹妹不是要去参加文昌郡主的及笄礼吗?怎地还不走?若是去晚了,失了礼数便不好了。”
以前,顾清惜别说连正门了,就是后门都不能随意进出,只能从狗洞钻爬,而今日,却换成了她陈玉莲,只是那狗洞...不急,来日方长,她总会有让她陈玉莲尝尝钻爬狗洞的那种滋味。
待顾清惜率先踏出大门,沈莞秀猛地抬起头,一双盈盈的目光瞪向顾清惜的背影,眼里的怨毒之色丝毫不加掩饰。
顾清惜似能感受到一般,突然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却并没有完全转身,眼底有笑意漾起,流光溢彩,嘴角淡淡地勾起一弯弧度,却充满了讽刺。
沈莞秀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心惊肉跳,脸上满是惊慌失措,就在她以为顾清惜会转身时,却见她又再度朝停在门前的马车走去,这才重重地松了口气,却是双腿发软,若不是旁边沈莞乔突然拉住她,怕是会从这台阶上狠狠地摔个头破血流。
“三妹,小心脚下。”沈莞乔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声音温柔入骨,却隐隐含了丝警告。
沈莞秀只觉得手腕被她抓得生疼,不由皱了眉头,却是压低声音道:“二姐,她怎么变得这般邪门?”
沈莞乔并没有搭理她,而是平静地看着顾清惜在薛嬷嬷和柬墨的搀扶下坐进了马车,那姿态从容优雅,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和尊贵,以前的顾清惜别说是坐马车了,即便是走路也是低着头,瑟缩着肩,小心翼翼的,哪有如今这般风姿和气度?正如三妹说的,还真是邪门啊!
坐进马车,卷碧立刻便笑出了声:“郡主,方才您是没瞧见陈姨娘,二小姐和三小姐那脸色,简直就跟在染房里似的,一会儿变一个色儿。”
柬墨也是高兴的,尤其是想到方才陈玉莲被自家的郡主编排得一个字都说不出的时候,她心里又痛快又畅意。
“郡主,太后是要瞧见了,定然也是十分欣慰的。”
顾清惜自然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太后虽然册封了自己郡主之位,又当着众人的面赐下金牌和那许多的赏赐,更将贴身服侍的柬墨四人赐给自己为的便是让自己在这公主府里能安然地生存下去,可是太后仍不放心,回到宫中立刻请皇帝下旨册封,又命太庙将自己的名字记入皇室宗牒,还时常从宫中派人来问侯便是要让沈弘业和陈玉莲及沈氏两姐妹知道自己在太后心目中的地位。
可即便是这样,那也只能挡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太后一直期望她能强势起来,强大到谁也伤害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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