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个鸡毛!
这一记扑街,算是彻底把关捷从伤春悲秋的低迷情绪里给震了出去, 他改成恼火了。
由于他是整个扑下去的, 痛感不算太强, 让关捷懵圈的是眼下复杂的环境。
首先, 不算被墙挡住的地方,琴室门口站了5个男生,个头高矮不等,但找茬的气息十分统一。
其次,自己为什么倒地不起?关捷手脚并用地试图爬起来, 很快就感觉到了胸口传来的桎梏以及背上的重量,他低头侧脑地看了看, 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下筋。
路荣行这个憨头, 居然用校服把他绑在了椅子上!不管初衷是什么,搞成这样关捷都好想骂他。
最后就是门口这个鸡冠头, 为什么要踹琴室的门?他们跟路荣行有过节吗?
关捷揣着满脑瓜疑惑,抓着椅子爬了起来, 他托着板凳腿将自己从外套的圈里钻出来, 看着门口的5个人说:“你们谁啊, 想干什么?”
这时门外的人都在打量他,或好奇或私语,其中盯他盯得最紧的是个子最高的那个。
这人烫了个玉米须的头,眼睛有点外凸,眼神也很阴沉,浑身散发着一股“老子现在很不爽”的信号。
关捷因为这种信号多看了他一眼, 下一秒就听鸡冠头不答反问:“每天都在这儿弹琴的人是不是你?”
那就是来找路荣行的了。
关捷不知道他是怎么惹上这些人的,但邻居有难他不会坐视不管,关捷的心跳明显加快变重了,他稍微仰了下头,故作淡定地说:“是,怎么了吗?”
这话刚落地,玉米须的脸色明显更臭了,盯着关捷的视线越发狠戾。
鸡冠头则是万万没想到,刘白的口味跳跃性这么大,身高一下从1米8变成了1米6不说,看脸也从找爸爸变成了找儿子。
他想这家伙看着这么小,刘白该不是有什么变态的怪癖吧?
不过那些都是刘白的事,自己的任务就是替哥们儿出气。
找好定位的鸡冠头突然抬脚往反弹回来的门上又踹了一下,吊梢起眉眼嘲讽道:“那你不地道啊兄弟,别人还没分手你就来撬墙角,做人这么缺德是要遭报应的。”
关捷眉心皱紧又抬起来,简直被他越说越糊涂:“撬什么墙角?别人又是哪个?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阅读理解告诉关捷,路荣行这是深陷x角恋风波了,但是不对啊。
根据他有限的观察和统计,谈恋爱的人都怪狂热的,神经发作在有且不限于无故傻笑、精力爆炸、恨不得跟对象当连体婴等等,但路荣行身上没那种重色轻友的迹象。
再有就是他家邻居除了理科上是个渣渣,其他的地方都不差,市里就算有再多天之骄子,路荣行也不至于去当第三者吧,真这样了关捷也瞧不起他。
这边他在脑内条分缕析,越发坚定自己的猜测属实,那边对方压根没心思跟他讲道理。
只见他话音刚落,鸡冠头旁边的紧身裤就不听不听地叫唤了起来。
紧身裤推搡着鸡冠头,从他身侧挤进了琴室,横道:“我错你大爷,怎么?敢做不敢当,是不是爷们儿啊?”
不等关捷给出反应,这位又无缝衔接地自己答上了,边说还边撸起了袖子:“啊,我估计你也不是,不然一个男的怎么会学古筝,你丫一看就是个娘娘腔,来,你不会做男人,爸爸今天教教你!”
关捷:“……”
古筝让他确定以及肯定,这群傻逼认错人了,而且就那猪一样的智商还想当他的爸爸,真是虾扯蛋。
不过对方动手能力太强,说完就起跑朝他冲了过来,想要给他个下马威。
关捷没料到市里的人这么状如疯狗,屁都没讲就干上了,虽然战斗力不成正比,他也安分守己两年多了,但关捷不可能立定挨打。
琴室太小,跑不了几米远不说,还会被越堵越深,而且路荣行的琴在屋里,不能让这些人进来乱搞。
关捷脑子转得飞快,打定的主意就是积极应战,他瞅着紧身裤已经双脚腾空,连忙将右脚往后撤了一步,做了个助跑的蹬地动作,同时一把抓起旁边的折叠椅,抡到头上对冲了过去。
紧身裤以貌取人,还以为他是个娘唧唧的小孙子,谁知道这厮提上椅子气场就变了,别的不说,光看对冲过来的那个速度,就能知道他不是虚张声势。
两三米的距离差,使得交锋只是一两秒的事。
紧身裤没打算他会反抗,飞踹用上了全身的力气,这会儿眼看椅子盖帽,想收也来不及了。而关捷压根不想让他们进来,冲得也是不遗余力。
下一刻飞毛腿和板凳结实地砸在了一起,铁杆焖肉因为接触面太小,几乎没什么动静,但折叠椅在打击时自带快板功能,各部件之间连续撞击,哐完又是当的一声。
紧身裤短促的叫了一声,像是被子弹击中的麻雀一样以屁墩式掉到了地上。
各种反差让门口的人呆的呆、惊的惊,气氛一时异常沉寂,是个说话的好时机。
关捷悄悄绕动手指,将椅子的铁杆握在了一起,像提着一把冲.锋.枪似的平提着它,怼着门口飞快地喊道:“有话好好说,我不想跟你们打架,什么牛掰不牛掰的,不认识。还有我也不是弹古筝的,希望你们搞清楚,不要打错人了又屁用没有的来道歉,接受不了。”
他是这么想的,如果对方都是没长脑子的傻缺,这招先声夺人没有效果,那就只能瞎几把打到路荣行回来再说了。
想起“回来”关捷才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路荣行去哪儿了?
对面玉米须率先回过神来,推了下鸡冠头,示意他去把紧身裤扶起来。
鸡冠头刮目相看地盯着关捷,表情并不愤怒,反而有点玩味,觉得他这逞凶斗狠的一挂,有点符合刘白的审美了。
他一矮身,玉米须整个就露了出来。
他叫孙雨辰,是刘白的校友兼男朋友,不过对方已经单方面地在前面加了个“前”的定义,只是孙雨辰不肯接受。
这两天刘白行踪成谜,他叫兄弟偷偷跟着对方,发现刘白动不动就往这琴室后面跑。
其实刘白就来了3次,但通过兄弟的无脑臆测,频率就变成了“动不动”。
孙雨辰脑门上绿光闪耀,连忙带着人来堵门。谁知道看眼下这架势,这矮子似乎还不认识刘白,连名字都叫不对。
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第一,他在装,第二,刘白还在暗恋他,第三,他真的堵错人了。
综上无论哪种,都很让他恼火,因为前两种是他在爱情上输了,后一种是他兄弟在打架上输了。
孙雨辰俯视着关捷,压抑着怒气开了口,半信半疑地说:“你真的不认识刘白吗?”
路荣行认不认识另说,但关捷敢指天发誓,他耸了下肩说:“刘白是谁?潮阳市的市长吗,那我也不认识。”
孙雨辰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而且也完全没把刘白当盘菜的感觉,顿了顿说:“那这琴室,还有别人在用吗?”
关捷刚想说无可奉告,路荣行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没有。”
孙雨辰等人的头纷纷右转,看见两米开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一个人,穿着对面城南的校服,右手里捏着瓶玻璃装的鲜奶,个子挺高,表情也挺严肃,穿着气质都是个好学生的模样。
孙雨辰右手边的男生以为他是个路见不平的书呆子,立刻不耐烦地冲他叫道:“谁啊你?少多管闲事,不相干的就麻溜的滚蛋。”
路荣行一路跑回来,胸口的起伏有点剧烈,不过他更惦记屋里的状况。
他低头在窗户口瞟了一眼,看见关捷提着把椅子,离最近的人有一米多远,琴和板凳也都没歪,这才松了口气,正眼去看那几个陌生人。
路荣行和关捷都是普通人的记性,对于曾经在卡拉ok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孙雨辰毫无印象。
他挨个扫过门口那3个人,大概从站位上观察出了谁是说话的人,最后看着孙雨辰说:“这琴室目前只有我在用,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里头的矮子说他天天在这儿弹,外面这个又说这屋子只有他在用,孙雨辰被他俩弄得有点茫然,手指从外面指到屋里,不爽地说:“你们两个,到底是谁在用?”
路荣行很不待见他说话时那种混混头子的语气,但怕起冲突伤到琴,只好耐着性子说:“我,里面是我弟弟,过来玩的。”
孙雨辰心说难怪,将路荣行从头看到脚,越看越觉得不顺眼。
刘白是个很肤浅的人,他交朋友的唯一标准就是看脸,路荣行各方面都不挫,这就是孙雨辰看他不爽的原因,他烦躁地质问道:“所以说弹琴给刘白听的人,就是你吗?”
路荣行的反应和关捷是同款,纳闷地动了下眼珠子:“刘白是谁?”
发现被屋里的矮子骗了之后,孙雨辰连带着对路荣行的信任也变成了零,他鄙夷地指着琴室后面的窗户吼道:“别装了,就是老趴在窗户后面那个甩腿的机子上面的男生。”
路荣行还打算去给关捷拿条裤子,真没时间跟他在这儿耗,见自己说真话他说装,就懒得跟他扯了,表情慢慢的冷了。
“我不知道窗户后面有什么机子和男生,那窗户开得比我人还高,我没有搭台子看风景的习惯。而且就算那男生趴在你说的机子上面,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说了,不认识什么刘白,没见过,你不信?那随便你。反正我现在有事要锁门了,麻烦你们让一下。”
路荣行从小到大,很少跟同学打架,在撂狠话方面实在没什么杀气。
这使得他说完之后,孙雨辰只是幽幽地盯着他,压根没动弹,并且嘴里还挑衅道:“要是我不让呢?”
其他几个兄弟则是面面相觑,看老大都没动,自己便也跟着在那儿当雕像。
路荣行面无表情地说:“那你就在这儿站着吧。”
孙雨辰头脑一热,真他妈想抽他,抬起双手作势就来推,同时嘴里骂道:“□□妈,少用这种语气来跟老子说话!”
屋里的关捷一看就急了。
路荣行在打架方面是个战几渣很难说,反正关捷对他一点信心都没有,感觉他一出手就是惨败的份,而且对方的人头翻倍,关捷提着椅子就想出去支援。
但他一动,刚刚结了仇的紧身裤就张开双手,挑衅地将他拦住了。
同一时间,门外的路荣行已经懒得跟这个卷毛沟通了,自己没点风度还要求别人有态度,这是白日做梦。
没对上话之前,路荣行以为还有握手言和的希望,眼下来看不怎么现实,这卷毛蛮不讲理、自言自语。他现在退一步,以后要么只能卷铺盖走人,要么等着被变本加厉地欺负,两样都不是路荣行喜闻乐见的结果。
所以在对方的手推到身上之前,路荣行猛地抬手将玻璃瓶在柱子上敲破了。
玻璃应激瞬间崩碎,里面的牛奶瓢泼般浇落,少量顺着他的胳膊滑到肘部,再从那截骨尖上往下滴。
路荣行捏着参差不齐的半截瓶口指着孙雨辰的脸,生生将这个逼近的人吓退了两步。
期间别人退一步他就跟一步,同时将左手揣进了裤兜,皮笑肉不笑地说:“同学,麻烦你看一下我裤子的左边口袋。”
孙雨辰和他那两个兄弟循声垂眼,立刻在他的裤子上看到了一道水性笔长、指头粗细的条状轮廓,看起来像是把小匕首。
几人匆忙交换着眼神,其实倒不是那么怕一个碎玻璃瓶子或是一把小刀,派个人去找跟棍子来就能应付,他们有点怵的是这个人。
明明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谁知道随身居然带着利器,这种表里不一的人不出意外,一般不是神经病就是心理变态。一旦加上了这层滤镜,冷静的路荣行就越看越像个隐藏在学生里的“汉尼拔”。
孙雨辰左边的男生拉着他小声地说:“诶,那边好像来了个老师,辰哥咱们走吧。”
路荣行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脸上却继续装江湖大佬,语气压得又平又慢,仿佛冷静得不像话:“别啊,事情还没说清楚,走什么走?接着说。”
孙雨辰刚刚被他拿玻璃碴子追了两步,心理上受了点压迫,还没缓过来老师又来了,犹豫了几秒咬了下腮帮子,黑着脸说:“走!”
老大发话之后,其余4人火速跟着撤退了,紧身裤欠关捷的还没还回来,走得不情不愿,走前给他留下了一句经典的“你小子给我等着”。
关捷没太理他,他这次回去了,还来不来这儿都是问题,所以什么前缘后缘都是狗屁。
他只是端椅子端得双手发抖,瞥见人一走,立刻把折叠椅杵在了地上,松开膀子在身侧甩来甩去,边活血边跑出来,先到右边的墙根那儿瞅了一眼敌情,发现傻逼们真的走了,这才折回来夸路荣行。
关捷被墙挡着,搞不清楚状况地说:“可以啊你,个瓶子就把人吓跑了,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在这边混黑社会了?”
路荣行将手上的碎碴子放到了墙角,正在用鞋将地上的玻璃碎片也往那边拨,闻言头也没抬地说:“是啊,混得还不错,下次你再来找我,没有信物就见不着了。”
关捷“切”了一声,跟着扯道:“那大哥您给我个信物呗。”
路荣行将手伸进兜里再拿出来,给了他一条士力架。
很快背后的老师大步穿过走廊,停在了2人面前,他看了看地面撒的牛奶,又瞥了眼孙雨辰等人离开的方向,看着路荣行问道:“刚刚在窗户外面跟我说,这边有人打架的学生是你吧?”
路荣行说是,花了上十分钟来给老师解释,自己一个城南的学生为什么会在这里,以及描述那几个人的外貌特征。
等说完这一切,已经1点16了,两人赶紧锁上门往外走,免得关捷的姨夫到时间了找不到人,会着急。
保险起见,路荣行暂时将琴背在了身上,卷毛这事还不算完,这把琴不贵,但他用了很多年了,丢了损了再买新的重新磨合会很麻烦。
关捷问他打算放到哪里,路荣行待会儿回去问下班主任,两人唉声叹气地走出艺校,路荣行已经来不及给关捷拿裤子拿拖鞋了。
关捷倒是不在意,他只是突然瞥见路荣行校服上的泥巴,想起了另一个问题,他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把我绑在椅子上了?我起来差点没摔死。”
路荣行睨着他:“不然呢?你睡得跟猪一样,叫都叫不醒,又歪来歪去的,我不绑着你,难道抱着你啊?”
关捷想了想自己小鸟依人附在路荣行怀里的画面,打了个寒颤说:“那算了,还是绑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