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心烦意乱是生活
王牛回想着温文面对公羊四兄弟的时候,那种无畏的样子。
踏出走向钟离平的第一步。
心咕咚地跳,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这时,他才明白,原来温文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轻松,原来勇敢的同时还会害怕与恐惧。
“我喜欢你,给我一次机会。”
王牛终于鼓足了勇气。
后边的温文却一直警惕地盯着石静堂,生怕他做出什么对王牛不利的举动。
可谁知,石静堂竟是一副很理解的表情,只是旁观,并不作声。
毕竟年轻过,毕竟过来人。
“我已经答应婚约了。”钟离平的声音很轻,很淡。
王牛人如其名,很倔强,又向前钟离平走了几步。
“我只要一个机会。”
他凑得很近,距离她已经不足三步。
石静堂微微皱眉。
就连一直不话的钟离封与钟离貌才手指都微微抽搐,似乎都要准备出手,以免王牛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来。
现在的钟离平,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她看着王牛,熟悉,但微微有些陌生。
她的心很平静。
“你真的要一个机会?”
王牛狠狠地头,鸡啄米一般,似乎是看到了希望。
“如果你真的想要一个机会,我就给你一个。等我大婚那天,你身穿金甲战袍,脚踏七彩祥云,来抢亲,你能打过我的丈夫,嫁给你又何妨?”
她得很轻松,言语很现实,现实得露骨。
“我……”
王牛没有想到她给的机会竟是这样。
“你敢么?”
钟离平像是变了个人,不再如以前那般叽叽喳喳,多了几分沉稳,通俗地讲,成熟了许多。
毕竟人总是要长大的。
总有一天,王牛也会长大。
没等王牛话,温文先行抱拳,面无表情道:“恭喜钟离姑娘,心境沉稳下来,想必不日八卦八门星宿掌便能有所突破,届时,钟离家将有两盏明灯,太清宫幸甚,餐霞宗幸甚!”
旁人看不出温文究竟是在语出讽刺,还是真的是在客观地描述事实。
钟离平身上一向有些躁动不安的星光不再流浮于表面,修行此术的钟离玄与钟离貌才能够清楚地看到,钟离平的丹田内,如火的离卦宛如浇了冷水,锐利的兑卦掩了锋芒。
隐隐有如山般沉重的艮卦虚影,在兑卦对面缓缓生成。
两人大喜过望。
“没想到温贤侄还懂太清宫绝学?”开口的是石静堂,用一种大感兴趣的眼神看着温文。
场面上的气氛有些不出来的意味,没有火药味,但每个人的每个举动一旦过火都牵扯太大,唯独王牛想得不多。
“好读书,不求甚解,志大才疏罢了。”温文自嘲以回应石静堂。
却是没有想到这一句却是惹得石静堂放声大笑,拍手叫好。
啪啪啪。
“好!好!好!好个‘好读书,不求甚解’!”石静堂连叫了三个“好”,“真没想到,在大唐道门的天下,竟然也有这般‘仁义礼智信’的年轻人,难怪刘老哥你是个有趣的后生。”
“唉……大汉的读书人读着读着都变味了,变得铜臭功利,臭不可闻。”
叹息中,他大有深意地看了温文一眼。
“我很期待你来我石家做客的时候,会有一番什么表现。”
石静堂语气很正,一身浩然正气,没有一伪君子的狡诈做作。
温文不解。
“我为什么要去石家?”
石静堂轻指了一下王牛。
“这头犟牛会去的,你也会去的。”
他似乎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很自信。
“我身上已经有太多赌约了,太沉重,我不会去。”温文坚定道。
石静堂转身,似乎觉得事情后续发展他已经能够了如指掌,准备离开这里。
“既然已经太多赌约,那便不差这一个。”
“我怕这是最后的稻草,压垮我这匹瘦骆驼。”
“相信我,你会来的。”他的声音如同魔音。
“去你妹的。”温文又开始不儒雅起来。
“哈哈……直爽!到时,我们旧账新账一起算,我侄子的命也是很多人看重的。”
石静堂非但没怒,反而笑逐颜开,略带威胁。
对付过太多勾心斗角之人,面对石静堂这种光明磊落,心胸大度,用阳谋而不用阴谋之人,温文也是郁闷了。
“到时候,你若败了,生死由命;你若胜了,我石静堂就喜欢交朋友,便与你做个忘年交。”
好一个豁达君子,磊落不羁。
温文不禁感慨,为何都是来自同一家族,石静堂与石良心性反差竟如此之大。
石静堂背影渐远。
钟离平轻轻一声“我等你来”,转身离开。
“我会去的!”
王牛朝着她的背影坚定地喊道。
温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恋爱中的人会变得很无脑,难怪石静堂会对王牛的反应了如指掌。
都是经历过这个阶段的。
钟离玄也陪伴着自己的孙女离去,眼中尽是怜爱。
只剩下钟离貌才静静地站在原地。
“胡闹什么!”
这话他是跟王牛的,钟离家与王家也算是交情笃厚,他与王牛跟自家兄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因而他拿出一种教训的语气。
这哪里是胡闹。
温文有些不解,心中忍不住咕哝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王牛中意你妹妹。
他自然是不知道,在钟离貌才的眼中,只有修炼,男女情事?长辈去操心就行了,就如同何任芝,既然长辈她天赋出众,又是星符师,前途无量,整个餐霞宗就只有他能配得上。
那他便追求何任芝,以期能将餐霞宗的实力最大化。
不定两人的后代又是一个绝世天才,那么餐霞宗岂不是振兴有望?
他很理性,理性到有些粗暴。
王牛挠了挠头,憨憨地一笑,挠了挠头,眼睛却一直瞥着那个远去的倩影。
喵呜。
其怀中慵懒的白猫在空中朝着钟离貌才舞了舞,好像在挑衅,看着王牛的眼神有些同情,好像在:“他已经够可怜了,就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如果不考虑人族大义,我其实倒是也挺支持你们的,只不过妹妹的婚姻明显已经政治化了,你还来搀和一脚干什么?”钟离貌才一本正经,谆谆教导,“实在不行,我给你介绍几个,保证你满意的,你喜欢什么类型,尽管。”
王牛还是憨憨一笑。
白猫仍是一阵抗议,温文觉得它可能是:好欺负的牛是我的!
莞尔一笑,温文觉得这两人一猫在一起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戏班子,一个如同良师益友、苦口婆心地谆谆教导。
一个洗耳恭听,却不会辩解,只会憨憨傻笑。
一个在旁喵喵咪咪,张牙舞爪,猜不透究竟想要什么。
“你笑什么?”
“做人要讲道理知道不?明大义,哪能事事都像你们这么胡闹的?”
这一席话从长相连女人都要为之汗颜的钟离貌才口中出,温文总有一种不真实感。
这就是餐霞宗少女们日夜念想的钟离貌才么,世家子弟、落雁的容颜、惹人妒嫉的天赋,却长了一副苦口婆心的心肠。
“受教了,钟离师兄。”温文儒雅地作揖回道。
钟离貌才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努力,距离去鬼庙只剩十天的时间,你都准备好了么?记住,你不是代表你自己,而是代表整个餐霞宗!”
温文如同听话的好学生一般,头受教。
心里却总觉得钟离貌才的这种“谆谆教导”是一步步埋好的地雷,引诱着别人沿着地雷的方向逼近。
“这不是在教导,这是一种变相的‘忽悠’!”
温文恍然大悟。
是了,前几日,在不经意间,他一句话就能让自己吟诗来反驳公羊四兄弟。
嘶……
此人竟然能不着痕迹地忽悠别人。
“难怪他修行八卦八门星宿掌能够如此轻松、沉稳,他只需要将自己忽悠到一种意境中便可。例如,修行坎卦,只需要忽悠自己,不是人而是一粒水滴,随波逐流,总会慢慢地将柔中带刚的坎卦悟透!”
钟离貌才看到温文的眼神之后,有一种被人看透的感觉,但他仍有没有丝毫放低姿态,白色袍袖一挥,转身离开。
离开之际,仍不忘诱导温文:“别忘了,你还有重任在身,好好准备!以后做事,也要讲道理,但也不能得理不饶人。”
温文一头黑线,甚至恨不得现在立刻就去准备炼符,以备鬼庙之行。免得他一句接着一句,甚是烦心。
看着钟离貌才的背影离去,温文总算长吁了一口气。
却又看到王牛那张憨憨的脸,狠狠地瞪着自己。
“干嘛?”
“实话!”王牛抿着嘴,似乎还有害怕。
“什么实话?”
“你都做什么了?”王牛嘴抿得看不出血色。
“我什么也没做啊!”
“都看见什么了?”王牛刨根问底。
“呃……没遮住的都看见了……”温文羞赧了起来。
“该死!”
王牛像是真的化成了一只牛,鼻子通红,往外喷着愤怒的鼻气,扔掉白猫,挥舞着拳头就朝温文冲来,俨然一副拼命的样子。
温文不退反进,一股煞红色的星元之力涌出,放大成一只芭蕉扇大的赤红手掌,不等王牛拳头近身,便先如同利刃一般切断其表面星元的保护。
紧接着,死死抓住其手腕,顺势向后狠狠一摔!
嘭!
王牛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将大地摔出了一个微胖的烙印。
他就这样背躺在地上,抬头看着天。
“温兄,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嗯,是有些没用。”温文毫不客气。
王牛似乎没有想到温文会这么实在,沉默了一会儿。
“温兄,你下手有重啊。”
“嗯,是该重。”
“去你的!”
温文随手抓了一根草叶子,用嘴巴和鼻子夹住,童趣盎然。
“去你的青梅竹马!”
两人都笑了。
连白猫都人性化地用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捂住嘴,咯咯直笑。
“一件件大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温兄,你累么?”
“不累,是不可能的。”温文坦然。
“那还有这些琐碎事一件接着一件发生,你烦么?我是很烦……”
“烦!”
“可是,这才是生活啊……”
王牛沉浸在温文的话中,看着天,怔怔出了神。
温文抱起白猫,往书房去了,只留下王牛在原地,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