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英和火力班狙击主阵地后面之敌,经过两战已经残缺的二排要对付正面一个整连的敌人进攻,完全靠的是居高临下的地形和一种精神,能挡住敌人就很不错,还要想狙击敌人向一排的滩头阵地进攻却是无能为力了,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两百多敌人扑进了一排的狙击线。
滩头阵地左前方是侦察队占领的主阵地,右边是滔滔赤水河,正面只有五十米宽都不到的一片河滩。敌二营两个连轻松越过红军主阵地进入攻击地段,可只有几十米的攻击横面就有红军三挺机枪,冲锋枪配置也十分密集,敌人不好攻,可红军也不好守;红军有壕沟,敌人有先前两仗手榴弹炸出来的坑洼,同是开阔地,敌人攻击死了不少人后就干脆不攻,和红一排打起了阵地战——死人的机会就均等。
敌人人多,红军精锐,不过那是指以前,现在的一排差不多是老红军、才入伍的乡民、川军降兵各占三分之一,所以和战斗力不错、武器也很不错的敌人打仗,在地形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就基本是拼的消耗了。
敌人两百多,一排就是没经过前面两仗也只有四十;红军三挺,敌人六挺轻机枪,红军冲锋枪密度大些,不过也和敌人两个连的武器差不多;老套筒就少何止两倍、三倍了?所以一排凭十几个老侦查员提高了整体战力也基本和敌人是一比一的消耗;一排拼不起,又不敢退,在牺牲了大半战友后还是被敌人步步逼近,已经有手榴弹在壕沟前炸响,排长命剩下的全部十二人沿交通壕后撤,在第二道战壕和敌人展开了生死搏杀。
可惜,一排撤退暗了一步,敌人战斗经验也不差,趁红军后退之际全线压上,一排留在后面的一挺机枪和两个战士撤不下来还被敌人一鼓作气扑进了一排的头条战壕。
一排先有前面掩护撤退的战友不敢炸手榴弹,等前面战友牺牲后想炸手榴弹已经晚了,被敌人脚跟脚的扑进了第二条壕沟,莫扔手榴弹引爆前面战壕里的炸药和手榴弹,现在就是拔手榴弹的时间都没得。
身后一片荒滩,无路可退,况且敌人也由不得你退,一排长左手握驳壳枪,右手提一把系着红缨的鬼头大刀,劈翻近身一个敌人后率先又向前面战壕杀去;仅存的八个战士端着钢枪、挥舞着大刀,背贴着背保护在排长两侧一步一个血印、艰难的向壕沟靠近。
敌人密集,怕伤了自己人而不敢开枪,里外三层把一排长等人围在了两条战壕中间。一排长英雄,全然不顾自己身后左右,直把驳壳枪内的一匣子弹打完,自己也身披三枪,仍然不倒,只抡园了鬼头大刀向第一条战壕杀去。八个战士在排长左右、身后一字排开,几乎每走一步都要牺牲一名战士,但仍用自己的身体遮挡着刺向排长的刺刀和射向排长的子弹。
几名战士终没走完这三十米的距离,有四人在路上拉响了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排长身中五枪,在最后时刻滚进了挤满敌人、也布满了炸药的第一条壕沟;最后一名战士倒在壕沟边,肠子拖了几米远,他已经没有力气滚动了,但他还是艰难的伸出手和排长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他们笑了,笑着拉响了身上的手榴弹。
这一笑,极尽悲壮和惨烈,笑得日月无光、天崩地裂,赤水河也为之奔腾呼啸;近五十米长的战壕前后三十米,全部被一班埋设的炸药重新犁了一遍,无一寸完土;大爆炸的气浪直冲一百五十米外,在爆炸的两百米距离内,几乎寸草不留。
中央红军先遣团在路上遭遇了川军一个营,歼灭了敌人这个营后,他们循着枪声向二郎滩赶来了。
团部侦察连碰见过虎子班长,知道是三十八团侦查大队在狙击敌人,最后时刻,他们亲眼目睹了这场战斗的惨烈和悲壮,整编后两个营近千红军的眼睛红了,政委和很多人都流下了眼泪。团长命全团所有轻、重机枪沿河展开,隔河狙杀、拦截敌人;命全团水性极好的三十六个战士武装泅渡;命中央纵队直属工兵营强力搭设浮桥。司令员赶到后,又令一个营沿下游寻找其他渡口,两个连警戒,亲自指挥一个营和工兵营抢搭浮桥。
在那一阵极尽绚烂的爆炸后,红军先遣团就已经赶到了,敌团长见大势已去,带着不足三百人的队伍跑了。
侦察排三班长忠实的执行了排长命令,在敌人走后不久才在敌机炮连的废墟中找到身负重伤的虎子,二班其他人全部壮烈牺牲;三班也被敌人警卫连缠住没有走得脱,除三班长三人,排长以下全部牺牲。
虎子左手齐胳膊被炸断,胸腹部血肉模糊。两个侦查员把昏迷的虎子抬到二排阵地上时,中央红军先遣团已经开始过河了。
战场复归于平静,硝烟还没散尽,有乌鸦从天上飞过,呱躁声中,平添了几分凄凉。
铁英身负两枪,在陆达和指导员搀护下站立起来,艰难但依然挺拔;侦察队近三百人仅存全部十四人,除虎子和四排长重伤躺在担架上,全部十二人簇拥在铁英和侦察队战旗下;全身浴血、破烂但庄严;如一组雕像、是十二尊杀神,神圣无敌。
司令员和政委抬起了手,先遣团团长和政委也抬起了手;共和国两个元帅、两个上将,几个将军和一千多指战员任由眼睛朦胧、任由眼泪哗哗的流,默默向着高地上那组战斗浮雕、向着仍然冒着硝烟的战旗齐刷刷抬起了手臂——硝烟弥漫、军礼庄严。。。。。。
“警卫连”,红第一军团开路大将、一团团长的声音近乎雷鸣。。。。。。
“到”。
“鸣枪。。。。。。送行。。。。。。”团长的声音已经嘶哑,已经——哽咽。。。。。。
枪声如赤水河上的波浪,在空旷中远去。。。。。。天,更加萧瑟。。。。。。
有风吹过,拂起铁英额上的一缕血发,身后的战旗虽然已经残破,但依然猎猎吹响,上书“中国工农红军8团侦察大队”的白底黑字依然可辩。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
马蹄声碎,喇叭声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