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办公室内,倪新正和浅野一键谈话:“看出了什么,来听听。”
爱德华兹领事神秘潜逃后,和他曾有过接触的所有人都做了一个笔录,乔文荣是其中之一,篇幅很短,浅野一键看罢,答道:“这还是平川新野生前做的讯问笔录,乔文荣军统卧底的身份已经确定,您怀疑是他干的?可是还是那个问题:乔文荣是如何把逃跑需要的工具交给爱德华兹的?他一直没有机会单独行动。”
倪新叹道:“张丹失踪,我去禁闭室看你和刘泽之……大意了,早就应该看出来的……一个人办不到的事……”
爱德华兹潜逃是大事,李士群命倪新去禁闭室和浅野一键、刘泽之串供,把卧底的责任加到张丹身上,推卸76号的责任,三人取得默契后,自然没有进一步深究。倪新暗叹官场上的倾轧误事,现在的他对当初的李士群的难处深有体会。
倪新语焉不详,浅野一键听得糊里糊涂的,问道:“属下还是没听明白,您是不是乔文荣有个同伙?”
电话铃响了,倪新拿起电话:“你好,我是倪新,毛处长,什么事?什么?你见到了军统的人?在哪里?跟丢了?别急,慢慢……明白了,你听着:什么都不要做,也不要和政报总部的康秘书多,在停车场等我,我马上赶过去。”
放下电话,倪新命令道:“浅野君,你去找四名你手下的宪兵,跟我走。来人,备车。”
军医院停车场内,毛骏望眼欲穿,看见倪新和浅野一键的专车,迎了上来,倪新命他上车,急不可耐的浅野一键也上了倪新的车。
毛骏道:“康秘书听电刑的后遗症很大,求我替他找一种76号对周成斌使用电刑后,使用过的急救药,偏偏属下只记得军医院里有这种药,却怎么也想不起药名了,只好陪他来军医院药房寻找。”
浅野一键插话道:“姓康的还真把他们政保总部当做76号的上级主管单位了?找到了吗?”
“没想到药房里药品那么多,根本无从找起,我建议康秘书去找心脑血管科的大夫问问,他走后有个人来取药,其中有两盒异搏停,我突然想起来就是这种药!倪局长,你猜来取药的是谁?”
倪新皱眉道:“卖什么关子?赶紧。”
“我记不住他的名字了,可他绝对是军统的人!您当时去了日本,有所不知,76号曾在一家粮食店外围捕陈劲松,可惜让他跑了,双方都损失惨重。浅野君,你不是也受伤了吗?李主任有个习惯,交手后会命人叙述对手的长相,让我们技术处画出画像存档。据我所知这个人还和咱们打过一次交道:就是军统向长沙转运药品时,在船上的那两个军统卧底之一,后来在九华山失踪了。”
倪新对坐在前排的刘威平道:“你开后面那辆车,回单位命令机要室把毛处长的那两个人的画像拿过来,记住:不得向任何人泄露这里的情况。”
浅野一键耐不住性子,问道:“那你跟踪这个人了吗?”
毛骏很沮丧,答道:“当然跟踪了,可惜跟了没多久,就跟丢了。”
浅野一键很不满:“怎么回事?跟个人都跟不住!”
倪新摆手制止了浅野一键:“也不能怪毛处长,事出突然,他又是一个人。毛处长,你确定被跟踪的人没有发现你吗?”
“确定,不瞒您我只跟了不到二百米就……属下无能,请局长责罚。”
倪新答道:“这就好。浅野君,你去找院长,命他给我腾出两间临时办公室,一间位置最好在药房边上,一间在心脑血管科门诊旁边,从专机接出一条线,命电讯处派两名电讯员过来,从今天起,军医院所有的电话我们都要监听。办好了来车上找我。”
“是,我这就去办。”
倪新又问道:“毛处长,政报总部的康秘书知道多少?”
“我跟丢了军统的那个人后,回到军医院药房,康秘书已在那里等我,他没打听出来,又问我去哪了?我就突然想起药名了,叫易博停,去找他了,没找到,想着他也许会回来,就回药房等他。康秘书很高兴,谢了又谢,那是一种处方药,因没有医生的处方,他拿出证件买了两盒药就回去了。等他走了,属下才给您打的电话。”
下午三,一切就位,刘威平也赶回来了,道:“倪局长,画像带回来了。”
倪新命毛骏辨认画像,毛骏很肯定的答道:“就是这个人,叫冯根生。局长,咱们76号是如何知道他们的姓名的?”
倪新笑道:“所有的画像我都命令军统叛将刘泽之和盛丰栋看过,有的他们也不认识,包括这个人,张占来了,我让他也帮着辨认,张占认识这个人。”
浅野一键头道:“对,听这个张占是毛人凤的秘书,知道的事情一定不少。”
倪新笑笑,命浅野一键叫来了心脑血管科的主治医生沈大夫。倪新很客气的道:“给您添麻烦了,有件事我想问问,您别紧张。”
“倪局长,您问吧,我是军医,一定配合。”
“来,喝杯茶。今天一半之前,您是否给一名病人开了这么个处方:西地兰0毫升静脉注射一盒盒六支,异搏停0毫升静脉注射一盒六支。”
沈大夫答道:“是的,我记得很清楚,此人是医院拍片化验室的钟伟带来的,拿了一份病历、心电图和心脏的片子,老钟是他苏北镇江老家的二表哥,家中的大表哥得了心脏病,又没有机会来上海,镇江最好的医院只能拍片子,却没有好医生,更没有特效药,只得把病历抄了一份,连同片子,一起送来请我帮着看看。”
倪新道:“病历是手抄的?心脏病是比较严重的疾病,本人没有来,您就给他开药,这不和规矩吧?”
沈大夫叹道:“我也是这么,老钟却他表哥腿脚不便,家境又不宽裕,三百来公里,虽然不远,实在来不了,镇江又没有好一的医院,一定请我帮个忙,不瞒您,兵荒马乱的,这也是常事。我就给他开了这么个处方,让他先用着试试。”如果冯根生是为受过电刑的周成斌和张弛购买的药品,那么病历就应该是重庆哪家医院的,自然要手抄一份,才能给人看。
倪新又道:“用着试试?这么这两盒药,只是一个疗程的剂量?”
“是的,是六天的用量。”
“注射后如果有效,病人还需要继续治疗吗?”
“那是当然,从片子上看病人的病情很严重。”
倪新追问道:“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病人注射治疗后,效果不错,不需要再找您,自己设法买药继续治疗。”
“不可能,除非病人不想活了。”沈大夫很肯定的答道:“我已经对他的很清楚了,心脏病不是一般的病,按没有见到病人就开处方,很不恰当,如果不随时根据病人的情况调整药量和品种,是继续注射还是换用口服药,很可能出事。”
“从那张心脏的片子上还能看出些什么?”
“拍片的人应该是名三十多岁的男子。”
倪新放下了心,道:“沈大夫,我需要你做一件事:留心这个人,等他再来开药,通知这里的留守人员。”
沈大夫头答应。
倪新脸色一肃,道:“沈大夫,事涉机密,如果泄露,我不保证您能保住性命,明白了吗?”
沈大夫吓了一跳,赶紧答道:“请倪局长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特别是医院化验科的老钟,我一定不会让他看出破绽的。”
“好,你也是个军人,我相信你知道其中的利害。你去忙吧,等行动结束,我为你在皇军那里请功。”
沈大夫走后,倪新命令道:“这件事要绝对保密,浅野君,由你负责,毛处长、刘威平协助,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三人不得回76号,也不得和任何人联系,有消息随时向我汇报。你带来的四名宪兵不需要知道详情,也不得外出。”
浅野一键建议道:“倪局长,六天的时间……太长了吧?为什么不抓捕医院那个姓钟的,用刑审讯,撬开他的嘴?”
“不行,姓钟的也许就是颗卒子,他未必和来取药的人有长期固定的联系。我估计……也许不需要六天,除了他,还有他,也受过电刑。就算是六天,也要耐下性子等待。”
几人都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却也不敢多问。
回到76号,倪新想了想给野平一郎打了个电话,他要找个机会支走刘泽之。
得到野平一郎的许可,并通知权菅祜暂停跟踪刘泽之,等候下一步的命令之后,倪新命川崎哲也叫来了刘泽之:“泽之,有件事交给你去办,你去趟集中营,野将军命令被关押的欧美人犯写一些日记啊、家书什么的,外交部门打嘴仗用的,你知道应该怎么办吧?”
刘泽之笑道:“知道,要把集中营的歌舞升平,犯人在集中营里,比在疗养胜地还舒服。就我一个人?”正想着找个机会去集中营,没想到倪新居然主动提出来了。
“没正经!怎么会就你一个人?野将军搞了个工作组,为期一周,你是其中一员。这不仅是因为你懂英文,我还想看看能不能找出有价值的线索,不论是有关钱财的,例如犹太富商米勒先生那样的好事,还是其他的,都行。”
“那一次是运气,我尽力吧,什么时候走?”
“明天上午八,乘坐给集中营送给养的船。”
刘泽之走后,倪新拨通了集中营江崎贵由的电话,命他事无巨细的汇报刘泽之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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