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彩菊的丈夫也证实了老婆的说法。
公彩菊提供的情况和车华庭提供的信息完全相符,这足以证明公彩菊的记性非常好。
欧阳平从公彩菊的叙述中捕捉到一个新的信息——虽然和案子没有什么关系,但欧阳平还是给予了足够的重视,大家都知道,欧阳平在刑侦工作中,只要是和案子有关联的信息,都要一一记录在案。
"大妈,这几间房子既然已经分给了车华庭,车仁贵为什么还要来收房租呢?"
"这房子分给老三不假,可后来老三不是搬去和车老大一块住了吗?所以,这房租自然也有老大一份了,老大是一个老实厚道人,他可以不计较,他不方便收房租——他也不会来收房租。可他不是还有老婆吗?车仁贵收房租,无非是想补贴大儿子一点吧!"
车华庭似乎也曾提到过这个问题,关于房租,有时候他收,有时候车仁贵收——他好像是这样说的。
大家可不要小看了这点房租,过去,那些有祖产的人家,不少人都是靠出租房子过日子的,在几十块钱就能养活一家人的年代,租金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啊!再看看现在的房屋租赁市场,大家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那么,在进住157号期间,公彩菊夫妻俩有没有发现邻居张广南有什么异常呢?这是才是欧阳平关注的重点,人在水边走,难免不湿脚,凶手可能会做的天衣无缝,但总会露出一点马脚来,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无缝的天衣。
但欧阳平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公彩菊望了望坐在一旁的丈夫。
"大妈,您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这——"
"大妈,您不要有什么顾虑,只要是您觉得有些不妥的地方,都可以跟我们说。"韩玲玲微笑道。
"老太婆,想说什么,你就说吧!"老伴道,虽然男人不怎么说话,但话语权在他的手上,特别是关系到一些原则性的问题。
"顾所长,您在咱们这一带已经工作了几十年,你最有发言权啊!"公彩菊望着顾所长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行,我先说,待会儿,您再补充,特别是张广南住在这里的一举一动,您好好好回忆一下。"
"顾所长,您就放心,该说的,我不会让它们烂在肚子里面。"
"欧阳队长,是这样的,这个张广南在邮局工作,因为挪用汇款被邮局安排到仓库看管包裹。他是一个犯过错误的人,过去,他嗜赌成性,单我就抓过他两次,因为这些事情,他老婆跟他离了婚。现在,他赌不赌,我就不知道了。"
"大妈,张广南住在这里的时候,是几个人?"
"就他一个人。"
"就他一个人?"
"对啊!顾所长刚才已经说了,他老婆跟他离婚了。"
"张广南难道没有孩子吗?"
"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但都跟了老婆。"
"张广南一个人为什么要住两间厢房呢?"
"两间厢房,一间是睡觉的地方,一间是吃饭的地方,他这个人吗?我们对他的印象是,爱干净,爱讲究,喜欢交际,又爱面子。虽然拿钱不多,但穷讲究。"
"您能举一两个具体的例子吗?"
"他在家抽的香烟是三四块钱一包的,但他的应酬客人的时候,用的是十几块钱的香烟,平时,他的口袋里面总少不了一包好香烟。"
"除此之外呢?"
"他先住进来的,所以,他先用了厨房,我们搬进来以后,应该是两家合用厨房,几天后,我们才发现,每次我们烧过菜以后,他都要洗几遍锅,擦几次灶台,在洗锅和擦锅台之前,他都要先烧一点开水,把锅、锅盖和灶台擦洗几遍。后来,我们干脆买来煤炉,单独做饭吃,孩子们分门立户,就我们老两口两张嘴,饭做起来也简单——有时候能凑乎的话就随便吃一点。"
"你们见他拎过比较大的包——或者口袋之类的东西吗?"装石灰肯定要比较大的包——或者口袋。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呢?"公彩菊眼睛睁得老大。
"大妈,你详细跟我们说说。"
"张广南除了在邮局上班,他还做了一点小生意。"
"他做什么生意呢?"
"倒腾服装,晚上到夫子庙去摆摊子——他在夫子庙有一个摊位。"
倒腾服装可不就得用比较大的包——或者口袋吗?
"张广南有一辆自行车,包和口袋是绑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运回来的。"公彩菊的丈夫道,"自从倒腾服装以后,他就抽十几块钱的香烟了,他在邮局看包裹,没有什么事情,上班经常睡觉,所以,晚上精神很好。"
用装衣服的包和口袋运石灰,别人是不会在意的。下面该提到院子里面那堆砖头了。
"请你们认真回忆一下,你们搬走的时候,院子里面那堆砖头还在不在?"
夫妻俩面面相觑。关于那堆砖头,夫妻俩似乎没有特别在意。
"我们搬来的时候,那堆砖头还在,搬走之前,我想不起来了,老头子,你好好想一想。"
老头子摇摇头:"搬走之前十几天,我们到处找房子,忙着收拾东西,连衣服都不洗不晒了——只有在晒衣服的时候,我们才会看到那堆砖头。"
"不错,老头子说得对,如果晾晒衣服的话,我会把盆放在那堆砖头上。我搬走之前,那堆砖头在不在,我们说不好,吃不准的事情,不好说。"
案子在最关键的地方卡了壳,不过公彩菊下面一段话又让欧阳平重拾信心:"我想起一件事情来。"
"大妈,您请讲。"
"在搬走之前一个月左右,我和老头子去了一趟张家堡,老头的外甥结婚,他的妹夫提前两天把我们接到了张家堡,我们在张家堡前后呆了五天才回来。"
"你们到张家堡去,家里面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我们一家都去了。"
四五天,砌一道墙,时间是足够了。
"回来以后,一走进院门就能闻到一股味道。"
"什么味道?"
"石灰的味道,就是刚盖好的房子常有的那种味道。"
只有在泥过石灰墙之后,才会有这种味道。这应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157号是老房子,怎么会有石灰的味道呢。通常情况下,石灰抹好之后,会散发出比较浓烈的味道。待石灰中的水分充分挥发,石灰完全固化之后,就不会再有什么味道了——水分充分挥发,几天时间,肯定不行。车家的房子是老房子——老房子是不会有石灰的味道的
"张广南的生意做得怎么样呢?"
"他后来办了停薪留职手续,直接在夫子开了一个门店,看样子,生意做得不错,对了,他老婆后来和他复婚了。"
复婚,不是感情没有完全破裂,基础尚在,就是张广南做生意赚了钱。
关于那堆砖头,公彩菊夫妻没有印象,后来住进157号的房客总应该有印象吧!
遗憾的是,张广南和公彩菊搬走之后,住进157号的是外地人马某夫妻俩。
欧阳平预感到,那堆砖头可能会消失在某一段残破的记忆之中。
好在姓马的只住了两间东厢房,接公彩菊之踵而至的是赵明月。
欧阳平询问的第三个人就是赵明月:
赵明月,年龄:5岁左右;1989年8月——11月,租住西厢房;工作单位:南京物资学校。
那堆砖头不但在公彩菊夫妻这里卡了壳,在赵明月这里也彻底卡了壳——赵明月甚至都不知道那堆砖头的存在。
赵明月原来是住在单位宿舍的,赵明月因为性格内向,不善言辞,所以在个人问题上一直没有头绪,三十几岁的男人,再不抓紧时间找对象,恐怕真要打一辈子光棍了,有人给赵明月出主意,赶快租一间房子,这样谈恋爱也方便一些,于是,赵明月就看中了157两间房子。赵明月对院子里面那堆砖头没有一点印象,他甚至连姓马夫妻俩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他住进157号的唯一目的就是方便谈恋爱,白天,他给领导开车,所以整天都要呆在学校,只有在晚上才到157号来睡觉,他一天三顿饭都在学校吃,连衣服都在学校洗,学校专门为学生设了一个洗衣房,所以,只要衣服脏了,他就送到洗衣房去,这也就是说,他在157号的时间比较短,而且十有八九是在晚上。
生活是由若干个片段组成的,生活本身是没有什么规律可循的——因为这些生活片段分别属于不同的人,发生在不同的时间段里面,所以,即使有规律可循,只要其中某一个片段丢失了,所有片段都散开了。无论同志们的调查怎么细致入微,只要少一个环节,就连不到一块了。
"在你住进157号的同时,一个姓马的外地人也住进了157号。听说姓马的老婆非常漂亮,你难道没有一点印象吗?"
"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住进去的时候,东厢房好像没有人住,晚上,我回去的时候,一般都是在七点钟左右,如果有人住的话,灯应该亮着。十几天以后,屋子里面的灯倒是亮的,但房门都关着;第二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他们还没有起床呢?那个男的,我见过两次面,一次是晚上,我回来的时候,他在我前面进的院门,他没有跟我说话,我这人平时就不善交际,所以,也没有和他打招呼。另一次是早晨,我出门的时候,他站在院子里面刷牙。至于他老婆,我只见过一次——但我看到的只是她的背影,那个女人个头比较高,头发很长很黑,穿着非常讲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