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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小舒和小嫣
托弟泪眼朦胧,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艰难的挪动着手脚并用的奋力爬过被子,颤抖的抓起白瓷的饭碗,止不住的眼泪掉在温热的糖水,瞬间消失在略带猩红的溶液里,哽住的喉咙一股酸楚的滋味涌上来,无论如何都挥不去眼前的迷蒙,一点一滴的落下,用力的咬紧嘴唇倔强的不让呜咽发出来,可鼻子里的哼鸣却无法遏制的不停轻颤。
梳着髻的女人满脸的慈爱,眼前这个瘦弱的孩子一定承受了太多的苦难,脸上的冷漠和倔强不是她这个年纪应有的表情,咸涩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嘴角处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伴着柔声的央哄声,一只粗糙却温暖的手落在托弟凌乱的发角上。
托弟抖动着肩膀不停的啜泣,手中端着的饭碗越来越沉,终于举到唇边一饮而尽。甘冽的滋味仿似记忆中母乳的味道,让久被苦涩浸润的心里为之一振。
将白瓷碗放在一边,托弟跪倒在枕头边上,冲着女人啪啪啪磕了三个响头。
一碗糖水饮下,托弟不再惊恐,眼前的妇人慈眉善目的样子更让她觉得心中温暖,放下水碗趴在榻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娃儿,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啊?”妇人慌了,扶着托弟的胳膊拉** 扯着孩子坐好,显然她没有料到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会做出这么郑重的举动,顿时慌的有些不知所措。
托弟执拗的坚持行完大礼,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满是泪水了。
“婶子,多谢您救了我,您的大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说着又将头重重的磕了下去。
“快别这么着,”妇人一把扶住托弟的肩头,阻止孩子再将头磕下去,眼里的泪花闪烁着,声音已然哽咽:“娃儿,你别这么着,弄得我心里也是难过。”
一句话竟然说的自己也憋不住抽泣起来。
羊角辫的小姑娘看着老妈的侧过头流泪,又看看枕边支愣着身子默默流泪的小姐姐,踮起脚尖伸手探到托弟的脸上,为她拂去滚落下来的泪珠,可那泪珠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刚擦去就又流了下来。滚烫的泪水激得小姑娘仍不住有些沮丧的撇嘴要哭。
“小姐姐,你不要哭了。”羊角辫拖着音调,奶声奶气的央求着。
托弟用衣袖擦了一下眼泪,裂开嘴拉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皴裂的唇上迅速拉出一道血色的痕迹,鲜红的颜色晕染在紫黑的嘴边上并不十分明显,咸哭的滋味却让她贪婪的抿了一下,刺激的味蕾更加兴奋起来。
妇人利索的收拾了一下枕铺,把被子垛得高高的竖成一排,柔软的狗皮褥子铺在当中,托弟横着躺在上面,又找出一付半新不旧的铺盖给她搭在身上,这才从水盆里拧了一把毛巾开始给她擦洗起来。
雪白的毛巾柔软的轻轻擦拭在脸上,温热的水汽氤氲着,伴着些微撕拉的疼,托弟却觉得从未有过的舒服和惬意。妇人小心的避开她身上的伤口,慢慢的擦拭着,嘴里不住的轻轻叹着气。
“啧啧,真是作孽哟!怎么下这么重的手?”托弟趴在褥子上,背上一股轻柔的暖流缓缓而过,自皮肤浸入骨髓,直击她幼小的心房。
妇人擦拭的力度已经很轻了,有的甚至只是轻轻的触碰,她仍然感到心中刺痛的难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她无论怎样相信都无法勾画出眼前的惨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几乎全身都是伤痕累累,很多地方都是明显的新伤加旧伤。饶是她这样见惯了风雨的人,都是忍不住落泪的了。
“小舒,去给姐姐换盆水来!”妇人吩咐女儿出去,自己到橱柜里找药。翻腾了半天瓶瓶罐罐的端来了好几个。药面均匀的洒在伤口上,刺痒的感觉弥漫全身,托弟用力的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别忍着,娃儿要是疼就喊出来!”
小舒吃力的端着盆子走进来,妇人笑了,紧走几步过去接过来,嗔道:“接一点水就行,这么重你当心压得不长个了!”
“姆妈,我已经长大了,我拿得动的!”小姑娘不服气,姆妈老说自己小,明明就已经长大了嘛!
托弟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很是喜欢,趴在枕头上冲着她眨眨眼睛,小姑娘乐了,双手捂着嘴不好意思的笑着。
擦拭换药后,又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这时候,妇人才拿起木梳,斜身坐在枕边,细细的为托弟梳起头发。梳好妇人仔细打量着这个女娃,笑了:“好标致的俊丫头啊!”
托弟脸红红的,不好意思的抿嘴微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妇人怜爱的摸了下托弟的脸颊,放缓了语气,笑着问:“婶子问你啊,你慢慢说。”
托弟听话的点点头,微微一笑。
“娃儿,你几岁了?”
“七岁了。”
“家是哪里的呢?”
托弟摇摇头。“不知道。”
“你叫个啥呢?怎么会掉在水里的?”
托弟眼前迅速掠过父亲冷冰的脸和老妈终日愁苦的样子,身上打了一个寒颤,看着眼前慈眉的妇人愣了一下,接着缓缓的摇摇头。
“不知道?忘记了?”妇人一脸迷茫的做着猜测,眼前的孩子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呢,八成是被吓得得了**病了。
以前的人们把吓傻的人都叫做是得了**病,据说生病的时候如果三魂七魄被邪魔勾走,人就会得**病。看来这个孩子是被水呛得不轻,不过看这身上的伤不像是好人家的孩子,说不定是人贩子拐来。
“我没有爹娘,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托弟低下头不敢看妇人的眼睛,低低的说。
“你是孤儿?”妇人吃了一惊,原来如此,难怪身上那么多伤,这孩子一定吃了不少苦呢!
想到这里,妇人心疼的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托弟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眸,灰白的脸上面无表情,泪似乎已经枯干,再也流不下半滴。
“没事儿,孩子,别难过!”妇人伸手把孩子搂在怀里,瘦弱的身子只剩一把骨头,仿佛稍一用劲就会折断一般,怕孩子伤心赶紧用话打破死一般的沉寂。
托弟只听见一个轻快的声音响起,坚定却温柔的让她的心里很是温暖却又夹杂着一丝苦涩的滋味。
“娃儿,别难过了,你要是不嫌弃,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俺们两口子只有小舒一个娃娃,你是上天赐给俺们的孩子呢,以后小舒的爹就是你叔,我就是你亲婶子!”
托弟望着眼前漆黑的眼眸里闪现着犹如黑曜石一般的光芒,心中的坎坷颠簸瞬间消失不见,五脏六腑都仿佛被什么东西抚摸了一遍一般舒坦的简直要飘起来,只有血流迅速的涌动让她觉得一阵的目眩,老妈灰暗的眼眸迅速的闪了一下紧接着急速的暗淡下去,不再想起。心也益发的安静了下来。
自她被父亲鞭打撵出家门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在摇船上的这些日子她恐惧过、怀疑过、否定过、期盼过、也诅咒过,可命运却将这样大的一个圈套罩在了她身上,七岁,尚不懂得如何理解别人的苦难,而自己就已经背负了那么多那么多,她不知道究竟做错了什么,要承受如此的折磨!
她只知道唯一做错的是她没有如父母所愿,托来一个男孩,一个妹妹!
虽然白虎托生是什么意思她并不能完全说得清,但父亲眼中的恐惧、厌恶、憎恨是她从未看过的,也是从未感受过的,没有男丁已经让老妈承受了太多的苦难,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居然是她这样的女娃儿!
她,一个名叫托弟的女娃儿,竟然是父母无法获得男孩儿的阻绊!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憎恨的理由吗?
上天曾一度带走了她生的希望,但最终却没有夺走她的性命。
她要抗争!要活!
看着妇人满是怜爱的眼神,托弟觉得自己的心融化了,她不要做托弟,不要回到那个没有温暖满是伤害的地方,她要留下来,留在这个可以暖和、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儿暖意的地方,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七岁的内心住着一个生的想法极其强烈的灵魂。
尽管她不忍心对着这样一位善良的人撒谎,可她无法改变命运,如果真的她是白虎转世,那么也许离开是最好的报答,报答父母赐予她生命,虽然她从未从他们那里得到温暖。
选择离开,选择忘记,也许命运就是如此安排的。她心中默默发誓,一定会用勤快和温顺来报答这家人,让他们喜欢她,爱护她,就好像她从来就只属于这里,是上天及时改正对她犯下的错误一样自然。
“我当家的姓宋,是这村里的干部,大名叫个大川。我呢,娘家姓蒋,在这里的人都叫我桃姐。你不嫌弃就住在这里。小舒,来,快叫姐姐!”说着拉过身边的羊角辫,推着孩子上前柔声教导着。
叫小舒的孩子一点都不腼腆,一双水灵的眸子忽闪着,很是可爱。大大方方的走过来拉住托弟,嘴边一对儿浅浅的梨涡和她的妈妈一样好看。
“婶儿!”托弟柔顺的叫着。
“哎!”桃婶喜得眉毛眼角都是笑意。
“姐姐!”孩子清脆的声音煞是好听。
“以后你就是小舒的姐姐,唔,让我想想!”桃婶微皱起眉头略一思索:“巧笑嫣然,你这孩子这么好看,那就叫小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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