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老二!”
古松道长郁闷的说完,挥着鞭杆子让熊渝坐到马车厢里,古松道长不像中元雇马车这么大方,中元雇的马车跟古松道长的一比那就是豪华的,古松道长雇的这辆马车是简陋的,没有车厢,就是两头通风的车棚子,很低矮,前后有半截呼呼嗒嗒的蓝粗布帘子,什么车配什么马,马也是老马,拉起车来可是稳当,鞭杆子挥断了也就那么快。
熊渝脸上也有伤,古松道长因此不让他出头露面,这次也一样,他把熊渝赶到车棚子里,熊渝大个子坐在里面,头堪堪顶着乌篷船舱一样的车棚,人在里面显的憋屈。
刚好,熊渝此时的心情也很憋屈。
“陆炳?”熊渝一听他算老二,想想除了嘉靖是老大,老二也只有陆炳了。
熊渝这就不明白了,明明陆炳暗许他们的作为,还为其大兴方便,不但通缉他们的密令撤了,还给他提供各种线索和庇护,不管是不是梅棋在起作用,熊渝感觉陆炳虽然老奸巨猾隐蔽很深,但是主观上是支持他们的行动的!
也就是说陆炳跟严嵩之间还是有一条不为人知的沟壑,陆炳不想与之为伍。
但是古松道长的意思好像不是熊渝想的那么回事儿!
“哎!朝堂的弯弯绕心眼子咱不懂,陆炳也不是省油的灯,现在严嵩是内阁首辅,他们父子在朝野几乎一手遮天,门生故旧门下走狗遍布各个衙门,多年养成祸患让陆炳心惊了,我听着那意思陆炳既不想严氏父子独霸朝纲,又不想惹火上身,所以不想严嵩严世藩这么个死法!。”古松道长把马车拐下一个小胡同,侧身前后看顾,转过身子:“难得就是我们了。”
熊渝还是不懂!
“他想严世藩怎么个死法?”熊渝带着气说的,他觉得心里的一股无名业火滚雪球一样膨胀他的胸臆,不能发泄,越积攒越多。
“官场套路!”古松道长经得多,明白的多也见多不怪,他没熊渝这么愤怒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从来没觉得陆炳可以信赖。
“什么套路?”熊渝松了攥紧的拳头又攥紧,这样松松紧紧自我缓解心里无处发泄的愤怒:“他不觉得严氏父子养的够肥了吗?”
“他想严氏父子死在大明律下!”古松道长把马车往东拐,这条街很陌生,两旁大都是笔墨纸砚的店铺,招牌都跟比书法一样,整条街透着书卷气,出来进去的书生秀士个个走路斯文,当街打个招呼也文绉绉的与贩夫走卒大不一样。
“哼!”严氏父子把王法玩残了,大明律成了他严家的家法了,让他死在大明律下,这,这不是开玩笑嘛!
古松道长也苦笑摇头:“这个你我都是外行,反正现在陆炳做梗,我们动不了严氏父子!”
熊渝忽然对陆炳的印象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严氏父子倒台与他没有坏处吧!”熊渝想不到那里触及陆炳的利益。
“但是严世藩被人暗杀他身为锦衣卫老大就脱不了干系,他是怕以严嵩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严世藩一死,皇上震怒他收到威胁!”
“怎么会?”熊渝诧异反驳:“道长!我可是听说陆炳跟皇上的关系不一般啊!区区严世藩怎么能影响到他的地位?”
“你觉得陆炳跟皇上的关系很铁吧!牢不可破?”古松道长摇头:“皇上多疑,他谁也不放心啊!陆炳不得不格外谨慎,他也不敢拿救驾的资本炫耀,皇威难测,也许陆炳察觉到皇上的变化才想着明哲保身转变了态度?。”
“严氏父子光贪赃枉法一项就够死罪了,可是治不了他的罪,我听说,不是有很多弹劾的官员都被折腾了吗?”熊渝不真明白朝堂的事,但是捡耳朵听了也不少。
“普通人死十回也够了,但是严氏父子死不了,皇上眷顾没有如山的铁证,递不上折子赶不对时机都白搭!”古松道长探身前后左右看顾:“所以,我们要找铁证,普济方里提供的就是铁证。”
我勒个去!
要天时地利人和啊!
熊渝闷头一句:“这不到处是铁证,严氏父子多少俸禄搞这么多园子?”
“这个不行!很多是皇上赏赐的,对他来说是挠痒痒,都不是够置他于死地的铁证!”
熊渝蹙眉不语了。
熊渝忽然转念又想到陆炳,自己就是他的一枚棋子而已,所谓的大局也是以他的利益为重,为国除害陆炳并没有舍身为国的高风亮节。
这么想着熊渝气哼哼的,觉得梅棋父女争取的陆炳不过如此!
由此想到蔡秀才到分宜是一步臭棋,秀才运筹帷幄行,高谈阔论行,实际行动不行。
“本来是我和你师父跟去一个的,没想到局势忽变,大师兄死了,朝局有了动荡,被贬被抓被杀的官员一大把,暗河最近又有点猖獗,嗷!你知道吗?沈辣在关外被暗杀!”古松道长说着说着忽然拐了弯儿:“梅棋听到消息就走了!”
啊!
熊渝哪里知道这些!
“一直庇护沈辣的保安州的一个五品官员也同时被杀,关外的奏报说是乱匪勾结鞑子所为。”
熊渝很震惊,嘴巴老大:“难道边关就没有忠直之官直言上谏陈述事实。”
古松道长摇头淡淡扫了一眼熊渝,熊渝明白古松道长的眼神:幼稚了不是!
是啊!要是熊渝所想,严氏父子何以如此胆大妄为只手遮天。
“沈辣在关外的学生弟子也被抓了不少,都以乱党通匪的罪名请奏斩立决!折子已经在内阁首辅严嵩的手里了。”古松道长给熊渝灌输的信息量太多,熊渝觉得朝堂的黑幕一下铺天盖地笼罩下来,熊渝再次深刻体会这朗朗乾坤只是大明的表象而已。
“所以说扳倒严党任重而道远,也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江湖手段有时候行不通!”古松道长魏然长叹。
“哎!道长!你刚才说你和师父有一个要到分宜?”熊渝又想起刚才古松道长这个话茬,师父逍遥子已经这样了,短时间不行,这就是说古松道长要去了,明正这样,熊渝忽然觉得力量单薄了,他心里有点儿乱。
“找到夏芸我就动身,熊渝!现在,你要挑大梁了。”古松道长很郑重的眼神让熊渝一下子心头沉重起来,热血涌动,他铿锵的点头。
“哎!明正说小院大缸下面有你们截获的拐子铳,怎么没有?”古松道长忽然问起这个,熊渝愣了一下,他知道准是明正担心师父远行安危,想让师父带着拐子铳以备防身才告诉古松道长拐子铳一事的。
熊渝脸有些发烧,这是他跟明正背着师父和古松道长干的,他怕古松道长言语责怪,但是一看古松道长并没有苛责之意,心里踏实了些:“您是不是没找对地方?”
“应该没错!明正说的大缸下面确实埋过东西,还是挖走的新茬口。”古松道长以为熊渝动了,熊渝赶紧说:“这就奇怪了,藤条箱子里还有十一把呢!”
古松道长相信熊渝不会骗他,眉头越皱越紧。
熊渝紧张的摸着后脑勺,心想,师父不可能发现这个秘密,谁会动拐子铳呢?张三亩?
不会吧?
张三亩要是发现拐子铳一定会告诉师父的,师父岂会不询问自己?
老实巴交的张三亩会动拐子铳吗?
他应该想到这是明正和自己私藏的啊?
熊渝忽然坐不住了,他觉得哪儿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泡子河在崇文门东城角,穿街过巷走近路也得半个时辰才到,而这条路正好路过菊园。
这件事熊渝想跟明正通个气儿,古松道长也有这个意思。
菊园的黄金菊新雨过后开的更艳,碗大的菊花簇拥熙攘,浓香满园,今天熊渝回到菊园心里说不出来的别扭,他动了搬离这里的念头,尽管他知道中元和可岚喜欢这儿,这儿也相对安全!
熊渝忽然不想和陆炳有什么瓜葛,住在菊园让他没有了底气,住在人家的园子领受别人的恩惠,腰板怎么会站的直?
穿过长长的菊花丛,廊下很安静:“可岚!”
没人应声,熊渝头皮一紧,窜步上了三级台阶,花厅静悄悄。
“明正!”熊渝忽然感觉异常,他折身奔向明正的房间,哐当推门,床上空空,铺被齐齐整整。
“可岚!明正!”熊渝沿廊大喊,他觉得心里冷嗖嗖的冒冷风,可岚不会到处乱跑,明正更不可能?
古松道长分头与熊渝把十余间房间看了个遍,没有明正和可岚。
熊渝感觉一下子五雷轰顶了,他看着古松道长傻眼了:“道长!”
“糟了!”古松道长倒是沉住气,他冷峻的脸上褶子都在皱巴。
“奥!道长!你等等!”熊渝想起了宝香斋赵五,他撒腿几个连纵就出没在菊花丛里,古松道长张了张嘴,熊渝已经旋风一样在大门口了。
菊园一直有张生笑安排的赵五暗中保护,明正可岚两个大活人不见了,赵五的人应该最清楚。
宝香斋关门大吉,一把大锁头给熊渝兜头来了一瓢冷水。
熊渝瞬间明白了,张生笑把人撤了!
自己实实在在被耍了个干干净净。
熊渝愤怒,不可抑制的愤怒,他对着宝香斋的大锁头气鼓鼓的运气,怎么办?
兴师问罪?什么理由?人家有责任和义务保护你的家人和朋友吗?
熊渝!你凭什么?
你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熊渝雷击一般,等他回过神来回到菊园,古松道长已经在菊园门口等着了。
还要说什么?
熊渝忽然觉得一败涂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