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苛心中暗惊,暗忖没想到还是被人盯上了,便问道:“有多少人?”
东方发白道:“一人。”
沈苛一颗心又放下来,又觉得有东方发白这样的人在身边真是方便,好像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就没有什么事能瞒过他似的,道:“我们只管走,先让他白开心一段时间。”
听上去,他这么一个刚刚踏入修行界的角色,似乎全然不将高手放在心上一样。
他兀自笑了一笑,又道:“非非姑娘能不能跟上,我们得加快脚步了。”
非非问道:“为什么突然加快脚步?这样岂非惹得后面的人产生疑虑?”
沈苛冷冷道:“非非姑娘是自己非要跟上来的,若你自觉跟不上,不如就此分别,后面那人想必也没有功夫去追你。”
非非柔声道:“你这人怎么对人家这么凶,难道有女子得罪过你么?”
一提此事,沈苛脑中又不禁浮现出夏舍儿的身影,心想他并非对女孩子很凶,只是如果对方对他有所图谋,他自然也不得对对方客气,而且在他的心中,此生也只能容下夏舍儿一人,别的女子纵然生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容貌,他也是不为所动的。
唉,也不知她如今去了哪儿,有没有避过敌人的追击。
想到敌人,他突然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想到一个可怕的结果,若是夏余人没有保护好她,她若是出了意外又该怎么办?
不会,这种情况绝不会发生,他十分清楚夏余人,在夏余人冷漠坚硬的外壳下只有一脆弱之处,那就是他妹妹,没有人能猜到夏舍儿在他心中的重要性,要想敌人危害到他妹妹,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死。
甚至就算他死的时候,也可能已经为他妹妹安排好了逃生之路。
而且若想让他死,恐怕敌人死的更多。
想到夏余人对她的关爱,沈苛又不脸红了一红,他自问比起夏余人来,自己对夏舍儿做出的牺牲实在不值一提。
但是他脸只是红了一红,因为他突然已经又多了一重觉悟。
死的觉悟。
这种觉悟只怕是恐怖的,连他自己只怕也不能控制,若是他可以以死来换取将来任何不好的事,他甘愿这样做。
非非见他突然沉静下来,心中好笑,心想这人很有可能在女人手上吃过亏,道:“沈公子不用赶非非走,我能跟上。”
沈苛心想她究竟怀有图谋还是两之事,自觉确实有欠风度,笑道:“非非姑娘抱歉,之所以现在加快脚步是因为我们已经出城有半里路程了,此时走快落入人家眼中,反而是一件正常之事。若是在慢吞吞走上一段路再快起来,那人不得就会疑心是否已经被我们察觉。”
蜡烛接着道:“没错,我们此时在他们眼中就正如赶着去做坏事的孩子一样,他们会认为我们为了释去上司的疑心,必须得天亮前赶回去,所以时间紧迫下,我们会先出城半里,假装在猜疑后面有人,然后半里一过就在开始赶时间了。”
沈苛道:“这样一来,他就会产生错觉,认为我们已经确认无虞,又不会对我突然加快有所怀疑。”
非非柔声道:“原来还有这么多原因在里面。”
...
夜已深,月已沉,星光已只能依稀可见。
繁星褪后,天地间便放佛只剩下一种孤独到了极的寂静,万物俱簌且黑暗。
沈苛一行四人在黑暗中掠过,脚步声踩碎了满地的寂静,却踩不碎一个人满心的思念。
他的心已飘到很远的地方,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他想着那个人正沉睡在一张舒适的床上,挂着香甜的微笑,星光射进薄窗洒在身旁,迎接她的将是翌日最新鲜的第一缕晨光。
他虽然这样想,老天却没认同。
老天望着离仲都很远很远的一片竹林,冷笑一声,喷嚏一打,雨就淅淅沥沥降下。
雨打竹林,发出丝丝的声音,丝丝声音中,地面上的竹笋就好像突然长高了数寸。
一个男子拔了两根竹笋,剥了带着细毛的笋叶,将就着雨水清洗了一番,然后咬了一口,别人看不出他的忧喜,也看不出他对生活的不满,能看透这人的人本就没有几个。
他转身看着倚在青竹上了女子,将手中干净的生白笋递给她,重重叹了一口气,道:“他精明的很,你又何必担忧呢?”
她的身子已经被突如其来的雨水淋湿,显得分外单薄,青丝盘成的云鬓滴着水珠,云鬓下的脸颊苍白无色,她垂头望着脚下刚刚方才冒出来的笋,别人也看不出她的忧喜,能看透女人的人本就没有几个。
男子虽然是他哥哥,但在这方面,显然也跟别的男子没有什么不同。
他两人自然就是夏余人与夏舍儿。
夏舍儿站在雨中出了一会儿神,突然开口。
“没想到在狱中几年,出来后胆子却变了。”
夏余人又叹了一口气,并未话。一个人的气话该怎么去回答?只因怎么回答都不会有正确的时候。
他强行将夏舍儿带走,只因他见到了两个现在不该见到的人,他见到对方,对方却没见到他,若是对方见到他,他也就逃不掉了。
过了良久,夏舍儿似乎想通了什么,阖上了眼,眉心现出一殷红,一层仿佛竹膜般的东西溢出身表,雨水再也不能落到她的身上。
无尽黑暗中只有无尽的丝丝声,夏余人用手掌削了一柄竹剑,颇为疲惫的坐到竹下,也阖上了眼。
两人的境界在一恢复。
雨幕中,一道人影落到这片竹海之上,隔着很远的距离盯上了林中两人。
他肤色寡白,头发上卷,一身书生作扮。
他看着林中两人的模样,叹了一声,显然并非是他要苦苦寻找的人。
他要找的人是个女子与少年,女子年纪固然比他还,但他也须得叫声嫂嫂,而少年今年刚好满十八。
犹豫了一下,他决定下去问问,想法甫落,他的人就宛如幽灵般来到了夏余人两人的面前。
谁知他的脚刚刚触地,那柄看似脆弱的竹剑就已抵到他的咽喉处,剑尖吐着一丝尖锐的剑气,叫人的肌肤都刺的生疼。
他可能只要动上一动,咽喉便会多出一个窟窿。
所以他一动不动,道:“在下并无恶意。”
夏余人睁开眼,看着他。
他敢打赌,这是一双他近年来见过最冷静的眼睛,但他仍是从容道:“我只是向你们打探两个人,一个女子一个男孩,女子叫宁欣欣,男孩今年有十八岁了,不知阁下有没有见过。”
宁欣欣与沈苛两人夏余人自然是知道的,可奇怪的是他听后非但神色丝毫不动,就连夏舍儿都没有什么表情。
但夏舍儿已睁开眼。
夏余人看着对方道:“并未见过。”
闻雨在两人身上一扫,笑道:“打扰。”
口中刚刚完,他脚步便抬了起来,看样子是打算走了。
谁知他的脚步刚刚抬起,夏舍儿又忽然开口道:“阁下再动一步,这柄剑也就动了。”
闻雨笑了,他笑嘻嘻盯着眼前的竹剑,就像是再看一柄孩子削出的玩意儿一样,笑道:“不知姑娘有什么话要?”
夏舍儿还未开口,夏余人就已经猜到她的心思。
一个像他们这样刚刚出狱不久便被人四处探听消息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朋友,再者就是敌人。
沈苛的朋友,她自然会欣然告之,有朋友帮助总是好的。
但若是沈苛的敌人,情况则就截然不同了,沈苛少了一个敌人,终究是好的。
夏余人暗叹一声,但愿这人是他的朋友,不然最后到底少掉谁只怕还是两的事。
夏舍儿道。
“你叫什么名字?”
“闻雨。”
“很好听。”
“谢谢。”
“你为什么探听这两人?”
“你们没有理由知道。”
“可是我知道这两人的下落。”
“哦,你打算告诉我么?”
“现在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探听这里两人的理由了吗?”
闻雨笑了笑,道。
“你是他们的朋友还是敌人?”
“这话该由我们问你?”
“是朋友。”
“真的?”
“自然是真的,现在你俩可以告诉我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和下落么?”
夏舍儿沉默一下,道。
“我如何该信你?”
“不需要你信,我现在有十七八种办法可以得到我想得到的。”
“你想动手?”
“不想,不过也有迫于无奈的时候。”
“你怎么这么没有耐性?”
闻雨苦涩笑了笑,这么多年来他的耐性早就磨光了,但此时只有耐心道。
“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能证明什么?”
“那女子今年四十有三,瓜子脸,身高一米七零,素爱白衣,气质与姑娘有异曲同工之妙,颇为孤单落寞,名叫宁欣欣。”
“敌人往往比朋友更清楚敌人。”
“唉,你疑心真大,那女子十八年前应该生下一孩子,孩子性别不知,不过按照孩子父亲姓氏,便是姓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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