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周氏真是个热心人,她不光帮着做糖,生怕孩子们力气不够,还主动出来帮忙搬货。
“褚家婶婶,我听人说你做衣裳很有一手,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昨儿我买了一张羊羔皮,想拿它做件皮袄。你能帮我把那皮子裁个样子出来吗?我缝衣服还行,裁衣服实在是不成。”陆锦搬着搬着,忽然想起街坊们对周氏手艺的赞许,便笑着拜托道。
周氏听小姑娘这么夸她,笑得合不拢嘴,谦虚道:“我哪有那么厉害?不过是缝补的衣裳多了,记下了几个时兴的样子罢了。你要是不怕婶婶把那皮子裁坏了,就拿过来吧!”说罢,她心念一动,诧异道:“小锦,你不是有件羽绒服吗?那衣服穿着多暖和呀!干啥还要做皮袄呢?”
陆锦闻言,眼神暗了暗,低声道:“做来不是留着给自个儿穿的,是打算给我弟弟的。”
周氏奇道:“你还有个弟弟?”
据她所知,陆锦无父无母,身边就只有一个族兄照应着,从没听说她还有其他的亲人。
“嗯,在家乡呢。”陆锦抬起头来,两眼放空,缓缓说道:“自打去年入冬起,弟弟就吵着要皮袄。可娘亲到最后也没筹到钱给他置办上……”
“大妞,你这回把皮袄给钧儿带回去,他肯定得乐坏了!我估摸着,那小子穿上新袄子,九成九要四处嘚瑟呢!”陆小田笑着打断族妹的愁绪。
陆锦当然明白族兄的良苦用心,她也不想在大过年的时候弄得大伙儿跟着她一起难受,便不打算再提她家的糟心事儿。
于是陆锦展颜一笑,说道:“我……”
就在此时,陆锦心头不自觉地一紧,惊觉四周有异,差点儿忍不住就要回头查看。不过她还是死死忍住了,只是微微偏过头去,开始不着痕迹地打量起四周来。在不动声色地换了好几个角度之后,终于被眼尖的她发现百食坊大门后面露出了一块土黄色的衣角。
于是陆锦忙给对面的陆小田使了个眼色,配合默契的他立刻会意。
只见他打了个招呼说是要去解手,然后就面色如常地往耳房方向走去。一绕到从大门那边绝对看不到的角度,他就疾步走向围墙,一个纵身向外翻去。虽然百食坊的围墙颇高,但对于陆小田这种以前没少偷鸡摸狗的小混混来说,根本不在话下,很轻易地就翻了出去。
出来之后,他放轻步伐绕到大门口,却惊讶地发现窥视者居然是风评极好的流民之首——刘柱。
话说既然朝廷不肯管流民,流民在无奈之下,就只得想方设法去自救。他们自救的方法就是抱成团,而刘柱就是由流民们推举出来的首领,领导着他们这个团体。
对于刘柱这个人,陆小田之前在外面混的时候,也和他打过几次交道。在他印象里,刘柱豪爽仗义,确实是条汉子。甚至于他还暗自感叹过,流民的眼光不错选对了人。
只是这会儿这个好汉居然干起偷窥的勾当来了,还偷到了他家,他就不得不对刘柱改观了,对刘柱的好感度霎时间降为负数。
当陆小田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急速的脚步声,知道陆锦已经带人过来了,料想今天刘柱就算插翅也难飞,便跨上一大步,挑明道:“刘大叔,你在这儿做啥呢?”
刘柱透过门缝看到一大群孩子忽然冲了过来,不由得心里一突。正要转身逃走,就听到背后有人发话,大惊之下的他汗毛都竖了起来,下意识地就想夺路而逃。
奈何他发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的前后就被死死堵住了,最要命的是堵他的人显然已经认出了他,就算他仗着一把蛮力突出这群小屁孩的重重包围,也没多大的意义了。
于是刘柱深吸一口气后,扯出个笑脸道:“听说赵三小姐来了,我有事儿找她。”
方圆十里的人怕是都知道赵四娘现今人在百味堂,正常人绝不会跑到百食坊来找她,还是以这种姿势。拜托,编谎话也编个像样些的!拿这么拙劣的谎话哄孩子,孩子们都不好意思上当。
众孩子均想:找人是假,偷方子是真吧!
孩子里面有些脾气暴躁的就想要跳出来和刘柱干上一架,不过,都被赵思源拦了下来。
如今,东厢那边的掌事不在,孩子们就自觉将西厢的掌事赵思源认作头头。既然赵思源发话说,他要带刘柱去见赵四娘,大家伙儿也就没有意见,任由赵思源将全须全尾的刘柱带离。
这会儿的赵四娘正在百味堂里休息,见赵思源带着刘柱来找她,忙站起来道:“刘大叔,好久不见了。”
刘柱干笑了一声,他见赵思源没有当面说出他先前的勾当,便心下一松,笑道:“我是来道谢的,多谢小姐家送了咱们那么多背心。正是有了它,今年棚民才会少冻死了许多。”
原来随着赵四娘家的熟食被愈来愈多的顾客认可,熟食铺生意就越来越旺。鸭子作为制作熟食的主要食材之一,用量也越来越大。尽管上次赵四娘为了制作羽绒服,将所有的鸭毛全部用光。但仅仅过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赵四娘家就又收集了大堆大堆的鸭毛。
赵四娘家的老好人曾听人说过,每年冬天城北都会有许多人被冻死,就生出了恻隐之心。于是她家就把新收集回来的鸭毛全部做成了背心,先是给所有持有百味堂餐牌的人都发了一件。发过一轮之后发现还多,她家就找来刘柱,把剩下的羽绒背心都交给他,让他转交给需要的流民。
这会儿赵四娘听说刘柱是为了羽绒背心的事情来道谢,心里不由得大奇:虽然那批背心不是由她经手,但她隐约记得,背心早在半个月前就转交给他了吧?当时他就千恩万谢过了,怎么这会儿又为了道谢特地跑过来呢?
她再一看旁边的赵思源虽然抿着嘴一言不发却虎着个脸,就跟刘柱欠了他二五八万没还似的,狠狠地盯着他,不由得心念一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