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起胡莺莺,喜三根觉得好像抱着一团火,怎么摇晃叫唤,胡莺莺都没有反应,软绵绵的任由他摆布,不知她这是在地上躺了多久,病得烧成这个样子。
将胡莺莺安置在炕上,往她额头上搁了一块冰凉的湿布巾,喜三根急匆匆到后院,让书悦先照看一会儿胡莺莺,他自己去喜福山找令狐郎中。
喜三根到石屋的时候,令狐郎中正在摆弄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秕谷,连壳带瓤,用小石磨将秕谷磨碎,再用细筛子筛过,而后将细末装进一个大坛子里。
听说是胡莺莺病了,令狐郎中有点不情愿出诊,磨磨蹭蹭只管干自己的活。
经喜三根再三恳求,令狐郎中才慢腾腾跟着喜三根往山下走,一路上还时不时会拐个弯,顺便采点药材,丢进随身的背篓。
进了村子,令狐郎中没有直接跟着喜三根回家,而是先去喜家后院看望吕氏。
看到令狐郎中,吕氏愣怔了一下,很快表现出热情,令狐郎中却皱起眉头。
闲聊中,令狐郎中细细观察吕氏神色,又提出要给吕氏诊脉,吕氏反倒催他:“我好好的不用诊脉,你快去给莺莺看看,听三根讲,莺莺病得很是厉害。”
令狐郎中起身告辞:“各人自有祸福,大嫂且要珍重身体。”
吕氏刚才那一愣怔,明显是一下子没有认出令狐郎中,而令狐郎中虽离开了几年,样貌却没有丝毫改变,这只能说明,吕氏的记忆出了问题。
吕氏客气应付了几句,也没将令狐郎中的话放心上。
来到后院,给胡莺莺诊了脉,施了针,又看过胡莺莺那两半边严重不对称的脸,令狐郎中漫不经心道:“没事,你媳妇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反倒因祸得福,脸上的肿块因高烧而软化,会慢慢消掉,还会比以往更让你着迷。”
那神情,似笑非笑,语气也是阴阳怪气。
令狐郎中人长得美,医术高明也是没得说,就是性情不讨人喜,看病全凭心情,喜怒无常。
心情好时,只要你给得起钱,他自是仔细给你诊治。
他若不想看诊,哪怕你搬座金山给他,他也全不理会,眼睁睁看着患者死掉,他没有一丝的动心。
喜三根已经习惯令狐郎中这副做派,他也不在乎令狐郎中的态度,只想胡莺莺赶快好起来,催道:“谢令狐郎中,还请令狐郎中开方。”
“开方?我凭什么给她开方,她欠我三十两银子的药钱还未还,我能来给她诊病施针,也是想看她到底死不死的成,要是她死了,我的药钱哪里讨去。等她醒来还了我的药钱,我再给她开方子。”
令狐郎中背起药箱就走。
喜三根拦住令狐郎中,急切道:“她欠的药钱我这就拿给你,还请令狐郎中开方。”
为防胡莺莺乱花钱,家里的钱都由喜三根把着,胡莺莺就是醒来,也没有钱还令狐郎中,喜三根虽没有真心待胡莺莺,却也不想她有个好歹。
“行,先还我三十两债银,再说这次需要的银子,只要银钱够,我便给她开方子。”令狐郎中又坐回炕头。
“这是自然。”喜三根去取银子。
三十两银子塞进药箱,令狐郎中这才给胡莺莺开了一堆的方子,外敷的,内服的,泡浴用的,熏蒸用的,还有出诊费,施针费,七七八八又花去喜三根三十多两银子。
这下,喜三根去年冬天外出赚的钱,用去了一大半。
各家医者都有自己的秘方,所以,说是开方,其实方子是不给患者看到的,患者只能拿到医者配好的药,这是规矩。
跟着令狐郎中回石屋,喜三根等在外,令狐郎中进配药室。
将下上时顺便采的药,粗略处理一下,令狐郎中便将这些药材用进了方子中。
待一包包的药配好,喜三根紧赶着回家熬药喂药,忙活完,他瘫坐在胡莺莺身边。
几年前,胡莺莺小产后也曾发过一次高烧,致使她丧失了生育能力。
那一次的高烧,勉强来说还有情可原,因为自己同时也在大嫂家高烧昏迷。
可是这一次,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胡莺莺在冰冷的地上躺了两天,自己竟然丝毫不知情,若不是要擦拭农具需拿钥匙开杂房门,发现了不对头,自己会一直以为胡莺莺已经走了,那胡莺莺真的就会命丧黄泉了。
既然不能真心待她,还是放她走吧,这次无论如何,等胡莺莺病好,就让她离开,哪怕是赔上自己所有的积蓄。
接下来几天,喜三根精心照料昏迷中的胡莺莺,喂饭,喂药,泡药浴,熏药香,几乎把成亲以来所有失去的耐心,都寻找了回来。
期间,吕氏也曾派书悦来帮喜三根,不过,只要喜三根在家,基本不让书悦插手。
正如令狐郎中所言,随着时间的过去,胡莺莺脸上的肿块慢慢消下去。
半个月后,她脸上的肿块已经完全消除,因这几天的药浴与熏香所致,胡莺莺的皮肤比先前更加娇美,五官也更加精致,那越发与张兰相像的容貌,看的喜三根一阵阵失神。
胡莺莺是在昏迷二十天后醒的,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看自己是否又被喜三根折腾过,看到身上衣服穿的很整齐,而且下身没有印象中的疼痛时,她才慢慢回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
听到外间的脚步声,胡莺莺脸现恐惧,使劲的往被子里缩,她不敢去看进来的那个人。
喜三根将药碗放到炕头,声音清冷道:“醒了就自己起来喝药吧,别人家都已经开始下地干活,你这一病,咱家可是耽搁了好些天。”
胡莺莺愣住,喜三根就这么放过自己了?她不敢相信,猛地转过头来看向喜三根。
“你已经醒了,还想让我喂你喝药?”喜三根说话已经带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不用,我自己喝。”胡莺莺赶紧坐起来,一口气喝下黑色的汤药。
她害怕喜三根耍什么花招折腾她,如今的她,已经被喜三根折腾怕了。
药喝完,胡莺莺想起令狐郎中来讨银子来着,试探着问:“那银子?”
不问清这个问题,胡莺莺心里不踏实。
“银子我已替你还了。”
甩下这句话,喜三根扭头就出了屋子。
一到院里,喜三根甩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看着胡莺莺那张脸,原先想好让胡莺莺离开的话,硬是没有说出口。
愣怔片刻,喜三根扛起铁锨和锄头去了地里。
此时心里只是一味地懊恼的喜三根,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由于他这一时的犹豫,差点酿成令他心悸终生的大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