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花芒种走得匆忙,加上她自己心绪不宁,没来得及陪吕氏好好说话,过了这些天,花芒种心态已变得平和,便跟吕氏和喜多多说起了她这几个月的际遇。
当时,花芒种拜托沈茹梅陪她去宠物店,找李店主当面说明,她不愿为平妻。
从宠物店出来后,沈茹梅告知她,前一晚有人意图进她家侮辱她的事,花芒种惊惧之下,不敢再回喜家庄,欲往京城投奔她的二哥花谷雨。
自从她娘改嫁后,大哥花清明的媳妇就不怎么让大哥和她来往,三哥花小满也再没理会她。
只有二哥花谷雨,隔段时间给她来封信,还说要是花芒种在家呆不下去了,就去找他。
沈茹梅哪敢让花芒种只身赴京,派了两个奴仆护送。
到了进城后,那两个奴仆按花小满给花芒种的地址,找到花谷雨入赘的那家,亲自看着花芒种和她的二嫂相认,才放心离去。
花芒种并没有见到花谷雨,她二嫂说是花谷雨外出收货去了,没有一个月回不了家。
花谷雨本身就是入赘的身份,花芒种呆在花谷雨家里,境遇又怎会好得了。
二嫂虽收留了她,却每日冷着一张脸,侄儿侄女更是将她当婆子一样使唤。
花芒种心中苦闷,没等到花谷雨回家,就自己在外租了一个小院,以卖编织品为生。
“傻妮子,过得不好,你怎么不回来呀?”听到这里,吕氏埋怨花芒种:“你不敢住家里,就还像以往一样,跟我住在一块,难不成我还会将你当婆子一样使唤。”
“芒种姑姑,”喜多多也道:“你为何不告诉我呀,我也好派人接你回来,这里有你的编织品生意,你何苦在京城自己一个人熬。”
花芒种叹道:“我又何尝不想回来,可想起喜三哥来,我不知该如何面对。”
吕氏愤恨道:“你只管回来,不用理他就是。”
继而叹道:“你没选嫁给我家三根也好,他根本就是个扶不起的,反倒会害了你。”
“芒种姑姑,你选择嫁给傅叔,是不是有什么原因?”喜多多趁机问道。
“呵呵。”花芒种摸着喜多多的头,道:“若不是他,我现在不知已被卖到了哪里。”
“怎会这样!”吕氏惊问。
喜多多没有说话,两只小手却使劲抱住花芒种的一只胳膊,微微有些发抖。
花芒种用另一只胳膊将喜多多揽在怀里,轻轻拍抚着,她知道喜多多这是怎么了。
喜多多差点被胡莺莺卖掉这件事,事后喜多多只告诉了花芒种,虽说最后喜多多反过来将胡莺莺卖掉了,可那次毕竟太过惊险,每想起来都令人后怕。
如今喜多多听说她的芒种姑姑被卖,喜多多怎么会不紧张。
“呵呵。”花芒种苦笑:“自小,我娘就打算将我送入大户人家为妾,我不从,反复闹腾,直至爹死娘嫁人,逃入京城,可最终我还是没逃过给人做小,兴许,这就是我命中的劫数。”
“给人做小?”吕氏疑惑:“难不成你嫁给傅泰及做妾室?”
花芒种摇头:“他是娶我为正妻。”
花芒种单身一人在小院过活,时不时会向二嫂打听花谷雨的消息,直至入秋,她也没见到花谷雨。
她明白,二嫂是不想她跟二哥见面,便死了心不再询问,安心自己一个人生活,还像小时候一样,将自己编制的物品,送到别人的铺子里寄卖。
京城的物价很贵,她走时带的银子,只租住小院就花去大部分。
因她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也只能先以这种方式生存,想等过段时间熟悉了京城生活,再开一间自己的铺子。
也是凑巧,她寄卖编织品的那家杂货铺的东家,就是以前的张记杂货铺老板。
张老板夫妇陪儿子进京考试,在京城干起了老本行,供落榜的儿子在京城读书。
在京城能遇到熟人,花芒种自是高兴,一来二去的,她跟张夫人熟识起来。
张老板的儿子突得急症,京城内能请得到的郎中都请了,每个郎中的说法都不一样,但意思却都相同,就是他儿子已经没救了,最好赶紧准备后事。
两口子就这一个独生子,怎会轻易放弃,郎中看不了,就求神拜佛,最后听信一个神婆的话,要是能找个未婚女子为他们儿子冲喜,肯定有救,越快越好。
急切间,上哪里找未婚女子,后来张夫人想起了花芒种,约花芒种到家中做客,想要说服花芒种给他们的儿子冲喜,并说只要他们的儿子病能好,便会休了儿媳,扶花芒种为正妻。
花芒种不肯,张老板两口子便趁其不备,强绑了花芒种,为他们的儿子办了喜事。
还没撑到洞房花烛夜,张家儿子便一命呜呼,张家儿媳将花芒种卖给了一家编织品作坊。
讽刺的是,那家作坊所编织的花样,正是效仿花芒种的花样,并冒充喜福宝的名义,只是所用材料没有经过处理,经不得用就变色发霉。
花芒种以教习处理材料的方法为条件,想要换取自由身,谁知适得其反,她反倒再一次被卖。
那以后,花芒种被单独锁在一个大院里,专事处理材料,有几人轮流守着她。
就这样,每次作坊里有人学会处理材料后,她便被专卖一次,短短几个月,连她自己都不记得被专卖了几次。
最后一次,买她的是傅泰及。
“傅叔买你?”喜多多惊讶。
当初要买喜多多的就是傅泰及。
花芒种点头:“你傅叔为救我而买我。”
吕氏听得已抹了几次眼泪,拍着花芒种的手道:“还好,你如今已恢复自由身。”
喜多多问道:“芒种姑姑,是不是傅叔买了你,你才要嫁给傅叔?”
“不是。”花芒种道:“你傅叔并未强迫我,是我自己愿意嫁给他的。”
傅泰及在喜福宝定了客房,并预付了一年半的房钱后,便赶赴舟岳书院找沈茹梅,打听花芒种的去处,因他不放心花芒种。
他的生意遍及各个大小国家,涉及各个层面,几乎什么样的人他都见过,像花芒种这种,没有家人庇护,又是未婚大龄女子,单身远赴做了上门女婿的哥哥家,会有什么样的境遇,他预想一下就心里不安。
从沈茹梅那里得到花芒种的去处,傅泰及马不停蹄赶往京城,那时,花芒种已经被转卖几手,不知流落到何处。
为了生意上的事,傅泰及自己就经常买卖人口,他有自己的人手和渠道,经历一番曲折后,傅泰及将花芒种买到了手,并送花芒种去沈茹梅身边修养。
雪灾过后,傅泰及接花芒种回来,安置在喜福宝。
“我出身乡里,又曾经为奴,要做傅公子的正妻,实在不配,傅公子却不在乎,还说服他的兄嫂反过来看我,他的兄嫂道,只要傅公子喜欢,愿意娶谁是傅公子的事,否则也不会由着他拖到二十多岁还没娶正妻。”
花芒种说起这个,脸带笑意,却又有说不出的愁绪。
吕氏安慰花芒种:“傅公子能为你做到如此地步,可见是真心喜欢你。”
“是,”花芒种道:“大嫂,我虽有爹娘兄嫂,却是孤身一人,成亲那天的娘家至亲,我报了大嫂的名头,还有喜三哥、喜四哥、喜四嫂和多多,还望大嫂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吕氏嗔道:“婚姻大事,你能如此看重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怪你,往后我就是你的娘家嫂子,多多就是你的娘家侄女了。”
喜多多高兴道:“那芒种姑姑岂不真就是我的姑姑了?”
“是哟。”吕氏笑着应道:“跟你傅叔成了亲戚,他也不用见了你就要认干女儿。”
说笑了一会儿,吕氏问花芒种:“你要成亲的事,给你娘亲讲了没有。”
花芒种叹道:“娘亲的家,我没有去过,傅公子派人打探,邻居讲,娘亲随着那人已外出几月,不曾回来过,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当时娘亲将我许给李店主为平妻,我一气之下,在官府做了报备,脱离娘亲的管制,伤了娘亲的心,不知娘亲还会不会认我。”
吕氏劝慰:“母女连心,你能牵挂你娘亲,你娘又怎会不认你,她外出也是为谋生计,早晚会回来。”
又问:“你的哥哥那里送了信去没有。”
花芒种点头,继而又摇头:“嫂子不喜欢我,可大哥和二哥都很疼我,傅公子已替我修书,并派人送了去京城二哥那里。大哥那里,本就离得不远,我会亲自跑一趟。
至于三哥那里,论亲戚关系,他应是我的表哥,上有姑母在,离咱村也不远,无论是送信去,还是我亲自去报信,都会遭姑母诟病,只有劳烦大嫂帮我跑一趟了。”
吕氏应承:“你放心,这一趟我就替你跑了,保准让你姑母对你无处挑剔。”
从喜家回去,花芒种当即派人向傅泰及报信,喜家人已答应做她的娘家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