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袁浩将来功高名就,有人恶意翻出笔勤此名,而后追根溯源,牵扯出妖宠乌龟之事,说不准又是一番腥风血雨,他如今要做的,是尽量让人们淡忘此事,而不是留下实物笔记。
喜四根将沈从如搬了出来,袁浩也意识到,此事须得慎重,沉吟片刻,他打马去了县上。
混迹官场几十年的沈从如,心里的弯弯绕,不是年纪轻轻的喜四根所能比的,袁浩觉得,还是仔细请教沈从如一番为好,父亲也曾一再嘱咐,有事多跟沈从如商量。
刘长丰找了本镇专做土地房屋买卖中介的茅牙人,说明自己的来意,茅牙人笑道,这个时候正是庄稼即将成熟,收获在望的时节,哪有人舍得卖耕地,除非那家人急用钱救命,要想买到合适的地,除非秋收以后。
此处不行,再跑他处,一天之内,刘长丰又找了相邻镇的几个牙人,所得答复大同小异。
听完刘长丰的禀报,喜多多问道:“你可曾问过,哪里有大块的荒地可供开垦?”
刘长丰愣住,大小姐未曾吩咐过要问荒地之事。
“无碍,既然牙人都讲要待秋后,此事便先不急。”喜多多心里将刘长丰归于像石磨一样拨一下转一下的类别。
喜多多接着吩咐:“你明天先去找崔寿,将买地买房的事定下来,地里庄稼耽搁一天便是一天的损失,早点定下来,也好开始收割谷子,紧接着便要开始种麦子。”
“还有棉花,白花花的开着没人摘,落在地里也是可惜。”
“房子也可早点整理,等人买好,就住在崔家的院子里。”
喜多多吩咐一声,刘长丰应一声,书悦在旁边听得内心焦急。
今日是暑假最后一天,晚上,喜多多在炕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心中兴奋异常。
挨至子夜时分,原本每晚这个时候习惯性该醒来的她,却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中,她感觉有一只大手在抚摸自己的头发,她伸手捉住那只大手,将头枕在大手掌上,软软乎乎很是舒服。
“呵呵呵呵。”头顶上一阵轻笑,头下枕着的大手也跟着震动。
“猪哥哥,是你么?”喜多多一个激灵爬起来,双眼在黑暗中逡巡,两只小手紧紧握着那只被她捉住的大手。
“多多,是我,朱少群,你的猪哥哥回来了。”一个多月没有听到过的声音,在喜多多面前响起,此时的朱少群,双脚垂地,就坐在炕沿上。
“猪哥哥,真的是你回来了。”喜多多就只说了这一句,便没了声响,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倒是朱少群被她握着的手,有滴滴水落在上面。
“多多,咱不哭,一个多月不见,多多长大了不少,置房买地,很有当家人的气魄呢。”朱少群心头也觉酸哽,柔声夸着喜多多,用另一只手给喜多多擦眼泪。
喜多多抽噎着问道:“猪哥哥怎知多多要置房买地?”
“我是在回村的路上碰到你的,那时你正坐着刘长丰驾的牛车往镇上去,我就一路跟随你,你今天的行事,我看了个全活儿,只是你看不见我而已。”朱少群轻声道。
喜多多拉着朱少群的手使劲往炕上扯:“猪哥哥,你上来,抱着我睡。”
朱少群犹豫了一下,还是脱鞋上炕,像以往一样,拉开炕上另一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自己躺了进去。
他才刚一躺好,一具柔软娇小的身子,就贴身黏了进来,整个过程中,喜多多都没有放开他的手。
“多多胖些了呢,不过你还得多吃点,个子也要快快长起来。”朱少群轻拍着小小的背。
“猪哥哥,你会一直这样抱着我吗?你成亲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会不会像四叔一样,你的孩子看见你抱我,也来抢你的怀抱,我……。”
小姑娘声音越来越低。
唉,看来今天喜瑞雪抢占喜四根怀抱的事,小姑娘表面看起不在意,其实还是放在了心里,没有爹娘的孩子,于怀抱的的渴望,对人情变化的敏感,非一般孩子所能比。
朱少群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他原本是想说:“多多,你已快满七岁,该是知道男女大防的时候,男女授受不亲,往后猪哥哥不能再抱着你睡。”
喜多多毕竟是这个时代的人,就要遵守这个时代的生存规则,要是她受自己影响太深,最终会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那自己就是害了她。
可是,听着喜多多的忧虑与害怕,朱少群还是没忍心将话说出口,双手紧了紧喜多多的小身子,以示他不会抛弃喜多多。
喜多多的头往朱少群怀里拱了拱,闷声道:“猪哥哥你骗我,你跟我爹爹年纪相差无几,怎么可能会不成亲,成亲必会有自己的孩子,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多多就真的是多余之人了。”
“啪,”朱少群在喜多多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苦笑道:“我是一只猪,跟谁成亲,娶一只母猪吗?”
“噗——,咯咯咯咯咯。”喜多多被朱少群的话逗乐,缩在朱少群怀里脆声笑起来。
待喜多多笑够了,朱少群又逗她:“倒是多多你,越长越大,再过几年就会成亲,有了自己的夫婿,自己的孩子,到时抱着你睡的,就是你的夫婿了,而不是猪哥哥。”
“咦——,才不要。”喜多多作势打了个寒噤,在朱少群怀里翻来转去,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着。
朱少群问喜多多:“你知道今天你四叔为什么不支持袁浩用‘笔勤武训’这个门匾吗?”
喜多多摇头:“我没想明白。”
“你可知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句话?”朱少群接着问。
“这话我伯娘给我讲过,可这跟匾又有何关系。”喜多多还是没有想到关键。
朱少群道:“笔勤武训,这不止是在揭人的短,还在人家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这是为何?”喜多多忽闪着大眼问,朱少群忍不住在她的眼睛上亲了一口。
“你知道我这一个多月来,都在做些什么吗,是做偷书贼。利用我的夜视,看得最多的,就是与历史和律法相关的书籍。
在历史所记载的众多事例中,像袁浩这样的人,不管往后功劳再高,曾经为奴这件事,永远是他的污点,在行事上会受众多限制。所以,历史上翻了身的人物,都想方设法抹杀自己曾经为奴的事实。”
顿了一下,朱少群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用喜多多能听得懂的话接着道:
“我不知袁浩何以从笔勤变成袁浩,但从今天的阵势我看得出,袁浩已从下人的身份转化为主子,笔勤是他为奴时的名字,这名字就代表他的污点,他的痛,而你给起的名字,直接用了笔勤二字,这就是在揭他的短,往他的伤口上撒盐。”
“那我今天真的是太莽撞了,可是,既然如此,袁浩舅舅为何坚持要用‘笔勤武训’这个名字?”小姑娘白天就意识到了不妥,可是没人给她做过解释,她依旧没有明白原委。
“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卧薪尝胆的故事吗?”朱少群没有正面回答。
“记得,可是,这个跟袁浩舅舅要用‘笔勤武训’有什么关系?”小姑娘反问。
“卧薪尝胆是以苦励志,袁浩用‘笔勤武训’,则是以痛励志,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以痛励志?”
“对,以痛励志,就是把自己的伤疤摆在眼前,刺激自己不要忘掉过去,以此来激励自己奋发图强,这样做的人,他的将来,成功的机会很大,但也有一个不好,这样的人,在成功之路上,他的性格多半会越来越偏执,容易钻牛角尖。”
“那要是钻了牛角尖,会怎样呢?”
“可能会原地踏步,也可能会做出后果不堪设想的事。你现在年纪还小,有些事难以体会,等你渐渐长大,多了阅历,就会明白我今天说的意思。”
喜多多还小,朱少群怕说的多了,小姑娘反而会更加糊涂。
“哦——。”喜多多很不情愿的应了一声。
大人敷衍小孩子,每每用你还小这句话,喜多多此时就以为朱少群在敷衍她。
朱少群当然听出了喜多多的不满,笑着转移话题:“呵呵,阮连外出捕食了?”
提起阮连,喜多多情绪低落下来,坐起身,掀开衣襟给朱少群看她的肚皮:“阮连哥哥快要死了,他讲你的空间可以救他,可是你不在,我就将阮连哥哥放在了这里。”
白皙柔软的肚脐一圈,围了一条金色的蛇样纹身,长不过朱少群的手掌,粗不比麦秸秆,朱少群皱眉,问喜多多怎么回事,喜多多便将那天在喜福山遭袭的事说给朱少群。
“阮连说这样做会对你不利,到底怎么个不利法?”朱少群着急起来。
俗话说,坏人活千年,他才不紧张蛇精呢,反正那家伙死不了,反倒可能连累喜多多。
喜多多摇头:“不知道,阮连哥哥还未讲完,我便将他贴在了肚皮。”
死二百五蛇,就不能把话说快点,说了半天的废话,关键的却没有说,要是你敢害了多多,看我不把你做成蛇羹给多多补身子。
在心里把阮连骂了一通,朱少群又问了事发前后细节,决定天亮后上山一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