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今晚却没有做梦,一觉睡到天亮,早晨醒来便觉得神清气爽,胸口的一团郁悒之气也消散了不少,莫名的感觉似乎轻松了一些,明明应该忧心才对呀!
我昨日瞧见瀚儿身上除了一个双鱼的比目佩外并没有挂别的东西,于是重操旧来,寻了五色针线出来,坐在葡萄架下,画了图样子,慢慢的绣着一个孩童折桂的荷包来。
正低着头专心的绣着,忽然听报子衿来了,我也不抬头,将米黄色的丝线穿好,绣成桂花的样子,一个清脆的声音带着好奇突然响起:“父皇,月母妃绣得是什么?”
我蓦地抬起头,按捺住喜悦的心情含笑道:“是为瀚儿绣的一个荷包,这是桂花,喜欢吗?”想来他自小锦衣玉食,末曾见过人刺绣,因此来了兴趣,肉乎乎的小手抓着荷包,小大人似的认真地看了看才说:“父皇,这图很有意思!”
子衿温声道:“你若喜欢,就叫娘以后多绣一些可使得?”
我一愣,手中的荷包啪一声掉在地上,什么?子衿让他叫我娘?
瀚儿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疑惑地问道:“父皇,娘不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吗?”
子衿语气虽然温和,但不容人置疑地说:“是的,现在她回来了,月母妃便是你的娘亲!”
“瀚儿!”我颤声叫着,对他伸出了双手。
瀚儿瞧了我一眼,犹豫地说:“可是父皇先前并没有告诉瀚儿……”
“那是因为父皇想让你和娘熟悉一些日子再说!”
“娘!”瀚儿怯怯地叫了一声,脚步却不肯移出半步。
我站起身,急步上前,紧紧的抱着他泪流满面:“瀚儿,娘这些年不在你身边,让你受苦了!以后娘一定会好好待你,让你不受任何委屈的!瀚儿,瀚儿……”
瀚儿小小的身体慢慢的柔软,最后终于扑在我怀里委屈地哭道:“娘,你为什么要丢下瀚儿不管?为什么现在才回来?瀚儿好想你!呜呜……”
我心酸不已,拭泪安慰道:“娘是有得已的原因才离开瀚儿的,这些事等瀚长大后娘再告诉瀚儿好吗?”
瀚儿粉嫩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水,如新开的荷叶承着点点明露,让人又疼又爱。
我替他擦了泪,絮絮叨叨地问了许多琐碎的事情,直到子衿忍不住道:“瀚儿不喜与人聊天,也末曾哭过,如今见了娘亲,反而要比往日劳累一些,以后时日终是长远,你们慢慢再说。”
我忙笑道:“可是我忘记了,对了,娘给你绣的这个荷包快完工了,让娘补上几针,绣好了给瀚儿佩上。”
子衿随意地坐一边,瀚儿认真地看着我绣,一时间院子里静谧一片,这情景倒像极了家常人家的和诣天伦图。
一时间荷包绣好,湖绿的底色绸缎,绣着一个憨态可掬的童子,着红色肚兜,伸着胖乎乎的小手,去折一支开娇黄的桂花,即不失天真之趣,又有蟾宫折桂之意。
瀚儿见了很是喜欢,但也只是嘴角上扬,露出一点笑意,并不像平常的孩子一般欢喜的跳起来,想必是他经常压抑着性子所致,一时间又是心酸不已。
因着头低的久了,脖子酸酸的疼,便伸手捏着后颈舒缓一下,谁知瀚儿眼尖,早看到了,搬了一个小凳子,站在上面,一双小手轻柔的替我捶着,力道合中,登时酸痛顿消,心中溢着暧流和喜悦,原来感受孩子的疼爱也是如此的让人心暧。
“瀚儿真乖,以后跟着娘住好不好?”我一面命人将成熟的葡萄洗干净,一颗一颗的剥给他吃,一面柔声问道。
瀚儿看了看子衿,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无声的询问着。
子衿拈了一颗葡萄轻笑道:“以往瀚儿最和朕亲厚的,今天朕却落了单了!你的提意,末尝不好,但瀚儿名义上过继给了蒙如烟,而且你现在身份有点麻烦,所以暂时瀚儿还不能过来,你且忍耐一些时日吧!”
我不舍地拉着瀚儿的手,又是拿果子给他吃,又问他喜欢东西,尽心尽力的亲力亲为,又怕他读书累坏了,吩咐他不要太过用心,要玩玩才好,瀚儿竟不露厌烦之色,一一的听了记下,玩了大半日,这才和子衿一齐离开芙蓉殿。
瀚儿走后,刚才还生机勃勃的园子突然沉寂了下来,我本是爱静的,一向是这样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偏偏现在却感觉这静很让人产生寂寥之意,倒是有人在这里说说笑笑才有个家的样子。
家!我蓦地一怔,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个字,从来,在我的生命里没有家的概念,自从残破的家给我留下了严重的阴影,每每看到别人享天伦之乐,便转过头不去看,或者不想让自己伤心吧。
但现在,我知道自己的孩子健康的活着,聪明可爱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那被压抑已久的母性和对家的温暖和贪恋让我情不自禁的想留住瀚儿,想留住生命中的第一道阳光,来照亮自己冰封已久的心。
自此以后,我每日便和瀚儿嬉戏一会,瀚儿对我渐渐熟悉,少了许多拘束和防备,渐渐露出儿童天真活泼的一面来,有时竟会和我一道扑蝶戏鱼,还会一本正经的说父皇来了,让我一愣,接着他便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在骗我!
因着瀚儿的原因,子衿来的越发勤快,碍于瀚儿的面,我不得不和他言笑晏晏,表演一幅相样相爱的样子,倒令他越发放肆,竟假接瀚儿之口,要留宿在此,我警告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玩得过分,他这才挑挑眉,胡乱应付了几句作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