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不语,心想子衿平素的脾气是极暴躁的,如何这次回宫却收敛了许多,越发平淡起来,倒令人更加捉摸不透了。
“一早来就不见你在这里,便料定你去寻瀚儿了,这件事不能急,要慢慢来的!”他脸上虽无表情,眼里却含着淡淡的笑意,只管拿眼瞅着我,让我更加手足无措。
心里想问问他是否真的从没宠幸过别的女人,却是没有理由张口,昨儿还是乌眼鸡似的生死相搏,转了一日便问这些情人间的私密之语,是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想了一想,只得忍了下来,又想娘的死因尚末查明,我想这些无聊的事情做什么,抬眼飞快的扫了他一眼,冷淡地说:“有事吗?”
子衿手中拈着一朵兰色的花把玩着道:“朕,我把你娘的坟挖开瞧了!”
我大惊,怒道:“淳于子衿,你不要太过份了!”
他止住我说话,看着那朵兰花道:“你娘的遗骨泛着蓝黑色,由此证明必是有人下了毒,朕命太医细细的验了,发现这毒是由好几种奇特的毒药混合而成,其中有一种就是由这种蓝花中提炼出来的,叫奇灵汁!而且朕的娘亲遗骨上也是如此颜色!”
我疑惑地望着他,半天想不出头绪来,难道害他娘亲的和害我娘亲的同一个人?不可能啊,如果要害,如何不一并害死,而要隔了十六年才下手?还有,子衿的话有几份可信度?
“你若不信可随我一齐去瞧瞧!”子衿似是猜透了我的心意,看了一眼,举步便行。
我只得快走了几步,跟了上去,娘死时被葬在一个植满松柏的陵园里,并不在皇陵里,我想她一生真正爱的也许便是岳阳了,不葬于皇陵,也算是对她的一点安慰吧。
这两年我并不在祁国,娘的祭日也从末来拜过,现今踏进陵园,这才发现园中青松翠柏,修剪得十分整齐,绿意汪汪的掩映着一方洁白的大理石墓牌,青青的草在脚下生长着,偶有轻风吹过,带起几朵星星点点的白花坠落下来,还末走到,眼泪便滴了下来。
此时砖制的墓门被推开,有几仵作正戴着手套谨慎的查验着遗骨,我忍着泪上前跪下,果然瞧见骨头是蓝汪汪的颜色,而且骨头里面已经腐烂枯朽,想来必是慢性的毒药,腐蚀到了骨头里面,以致最后石药不灵,无力回天!
我捧着娘的遗骨,无声的泣着,只觉得气噎声堵,几乎不曾背过气去,却忘记了此行的目的,眼泪怎么也制不住,仿佛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满腹的心酸和苦涩一并发了出来,只是哀哀地泣着,浑然不知何时子衿已经命闲杂人等退下,静默地立在一边看着我。
一方明黄绣龙的绢子递了过来,我想也不想接过来用力的擦着眼泪,擦过后方知道是子衿的绢子,顺手塞给他,赌气似的盯着前方,不想说话。
“你放心,这人朕必会找到的,任何人想在朕面前作崇,结果一定让他很惨!”子衿冷静地说着,但一字一句无不含着切肤之恨,让人听了惊心,料想他必是说到做到的。
“我娘真的不是你下的药?”我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确认。
子衿不再回答,只是点了点头说:“天晚了,早点回去吧,哭是无用的,不如做些对死者有帮助的事,反而更有进益。”
到现在我已经信了七八分,便说道:“把那小蓝花给我瞧瞧!”
子衿顺手递给了我,我瞧这花样子极为普通,就如生长在野地里的野花一般,并不引人注目,茎上生着细密的小刺,花瓣极小,一朵花由数十朵小花瓣组成,闻了闻,并不香,不觉皱起了眉。
这花样子是极普通的,但细瞧瞧却与我认识的花不同,所记的毒草医典里也并没有记载这是什么花,不由得疑道:“这花是从哪里得的?”
子衿负手慢慢的走出陵院,望着远处的天际淡淡地说:“永亲王府!”
我蓦地一惊,手中的花几乎不曾跌下来,永亲王是前皇后的父亲,也即当今皇太后的亲叔叔,怎么会在他的府里?
难说是她!
这有些说不通,前皇后早逝,然后才是子衿的娘去世,因着淳于凌霜继位多得永亲王之力,因此便娶了前皇后的堂妹,立为正宫。
这些关系虽然清白,却让人迷惑不解的是,如果这药真是永亲王府里的,为何前皇后会先死?她死了又如何害子衿的娘亲?再则,我娘则一直呆在冷宫,与这个皇太后并无冲突,为何她要害我?抑或是这药另有人所为?
越想越觉得此事大有奚跷,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奇怪,到底是谁要对我娘下毒手?”
子衿也说道:“朕也想知道究竟是谁,此事已经到了紧要时候,不出一月必水落石出,你更须谨慎小心行事,处处留心,因为此人害了你娘,也可能会害你!”
我不惊反怒,冷笑道:“她不来找我,我倒想去会会她呢,何必要怕她?”
子衿看着我微微摇头,似乎怪我的冲动,淡淡地说:“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还是不要太恃大了!”
明知道他是一片好意,我偏固执地说:“不需你提点,我自己知道怎么做!”
事情真是的奇妙,原本怀着一腔愤恨来寻仇的,不料最后竟和自己的仇敌站成了同一阵线,而且越来越多的证据说明他并非真正的凶手,让我颇有些不能调整过来心态。
回到芙蓉殿时天色已晚,因这几日的事太过怪异,我胡乱吃了几口饭,便翻开医书忙忙的查看此花是何种花,但查到半夜,仍茫然无头绪,只得暂且搁下,倒头睡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