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走到死鹿身前,一脸幽怨地说:“每次都是这样,追赶一路,最后让奕哥儿收了去!”
栾奕闻言哈哈大笑,从梅花鹿头上取下血淋淋的铁饼。在草地上擦拭着铁饼四周锋利的边刃,说:“侥幸而已,侥幸!”
不过,典韦却清楚的知道,栾奕并非侥幸!多年以来,栾奕一直苦练投掷,如今已达到五十步内十发九中的程度。看起来射程不及弓矢,可是别忘了,铁饼如此沉重,其中所蕴含的力量并非一般人能够抵御的,就连典韦都没有把握在五十步内硬接下栾奕扔出的铁饼。
拾柴,生火。在丛林之中生烤鹿肉,把酒话天下,惆怅之情油然而生。
现在已是光和四年,去岁苍梧、桂阳农民相继竖起反旗,不过因规模不大,且缺乏足够的军事素养,很快便被官军镇压。宛若落入水中的一枚砂砾,并未激起大浪花。今岁春时,鲜卑族南下袭扰幽、并二州,生灵涂炭。
局势至此,可怜那汉灵帝仍肉池酒林,自得满满,满朝文武亦是自享安然,封闭在自我构建的虚假的太平盛世之中。却不知再过三年黄巾一军便会横扫九州,届时,大汉社稷真的是要倾颓了。
栾奕心中真的很焦急。他不希望大汉王朝被战火席卷,而且这战火还是自家人打自家人。战争的代价是痛苦的,是用血肉堆叠而成的悲歌。他想阻止这一切,可……他现在虽有些声明,但也不过是个小人物,是个小小的士子罢了!根本左右不了一个王朝的走向,更拉不住走向悬崖的大汉。
他很无力。真的很无力。
喝酒之时,荀彧站了起来,向大家告辞说:他今年已经十六岁了,要不是去年因为大婚的事情耽搁,早就外出游学去了。下个月他准备出去转转,到各地拜访贤士,顺便看看大好河山。
古时学子崇尚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于是,往往会在书读到一定程度时,选择外出游历增长见闻和传播自己的贤名。按照惯例,游学的年龄一般在14岁左右,荀彧如今已是16岁,明显超龄了!
古时交通不便,外出游学少则一两年,多则十几年几十年,下次相见不知是何年月了!
近四年来,他们与荀彧朝夕相处,早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听说荀彧要离开颍川外出游学,栾奕、郭嘉他们不免有些黯然神伤。
栾奕想了想,问荀彧道:“文若准备先去哪里?”
荀彧说:“洛阳。彧想先去京城看看!”
栾奕记起,自从拜蔡邕为师以来,蔡邕在归乡途径过两次颍川,而他和郭嘉几个徒弟却从来没有到京城蔡邕的府上探望过。便建议说:“兄弟们,我等随文若兄长同行,一起去洛阳拜会恩师可好?”
一听暂时不用与荀彧分别,众人兴奋点头。小郭嘉更是对京城一行充满期待,兴奋地大叫不止。
古时,家长管教孩子不像后来那么严。有的是十四五的孩子满大汉转,所以狩猎结束后,大伙儿跟家人说明要外出进京过程中无人收阻。
栾涛栾老头甚至举双手赞成,唯独母亲有些不舍和担忧。
栾涛见儿媳垂垂落泪,便大喇喇安慰,“这娃子!老夫现在都打不过他,路上还有谁敢欺负他!”
在批准栾奕进京的同时。栾涛还觉得,好不容易去趟京城,栾奕最好多带些黄白之物、家乡特产,以及栾家专营出来的些小东西。倒时候送送达官,拜拜贤士,将来也好有个照应。
栾奕一想也是,就任由老爷子准备。
他却不曾想,栾老爷子准备的礼品竟然装了满满十大车。其中前三辆车里装的全是金银,后四辆车则是锦、帛、青铜器皿之类的工艺品,最后四辆车装的则是这些年来,栾奕搞出来的锦书、折扇、算盘之类的小玩意儿。
望一眼从街头排到街尾的车队,栾奕心头翻苦,直向栾老头儿埋怨自己这是去京城求学,又不是跑商,犯得着带这么多东西么!
栾老头儿直接无视了栾奕的不满,声严厉色道:“穷家富路,不拿也得拿!不拿就别进京。”
栾奕只好答应。到了众人约定好进京的那天,苦兮兮押着车队向阳翟西门驶去。
队伍中,栾奕身居首位。他头戴纶巾,身穿一身洁白士子长袍,手持白底折扇。
折扇的扇面上则绘制着一幅栩栩如生的图。只见清泠的湖水上,微波荡漾,二只灵动的游鱼在水中荷花的茎叶只见来回嬉戏。一支骄人的荷花泼水而出,在郁郁葱葱的荷叶恭维衬托下显得是那样的高洁和美艳。
扇面右上角提着一行字。字虽不大,却呈现出龙走游蛇之势,乃栾奕亲笔所书“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花之君子!”颇为豪迈。
除此之外,栾奕的腰上还别了一柄宝剑。脚下跨的是一匹上好的西凉鬃马,马身洁白透亮,好不俊美。与全身洁白的栾奕配在一起,说不出的儒雅,竟隐隐透出神圣的味道。
栾奕左右两侧,跟的分别是典韦和栾福。身高马大的典韦跟他那批战马相得益彰。一身贴身的武士袍衬托出他雄壮的身材,战马两侧的囊里,一对大戟透着寒光,再加上那满脸赘肉的模样,量那些宵小看了都会不寒而栗。
在他们的身后,是二十匹高头大马拉着满装财富的十辆大车,大车周围各有栾家家丁看护,林林总总共0人。车队里,小翠也死缠烂打非要跟来,说什么想去京城长长见识。
栾奕无奈,一想小姑娘也不容易,将来有了婆家,出家门都不容易,更别说去京城了。想到这些便允了她的请求。
出得城门,在看到荀彧随行车队的时候栾奕不由乐了。
与栾家的车队相比,荀家车队堪称有过之而无不及,马车的数量足有十三辆之多,浩浩荡荡的。与栾家车队合做一团,马车顶荀、栾大旗随风猎猎作响,颇为壮观。
相比荀彧和栾奕,郭嘉、单福他们的行囊就简单多了。肩膀上扛个脑袋,包袱里只是那几件随身换洗的衣物和常读的书籍,其它一概不拿,两袖清风,连个铜板都不带。反正他们知道,栾奕和荀彧这俩主有的是钱。
一副吃大户的样子。
天刚蒙蒙亮。车轮缓缓启动,沿官路西进。
说起这官路,实际上就是比普通土路稍微平整一些的大路罢了。路面乃泥土质地,由劳役夯平,看起来挺结实,实则一场大暴雨便会将路面浇成泥潭。雨过天晴之后,平整的路面也就成了坑坑洼洼的洼地,修都修不及。
栾奕等人便是在这样的越野路面一路向西北方向前进的。骑在马上的栾奕他们倒还好些,坐在马车里的小翠可是娇呼连连,颠了个七荤八素,恨不得不坐马车,自己行走。
然而,前路漫漫,一天至少需要走0里路,这么远的路可不是一个小女子能走的下来的……小翠值得时而走路时而坐车。行走时,望向骑着高头大马的栾奕他们,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羡慕。暗想,要是她也会骑马那该有多好。
然而,她却不知。其实长途骑马也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这一点只有真正骑过马的人才知道。
马匹在行进过程中身躯上下浮动,骑手若想在安坐马上不掉下来,就必须用双腿夹紧马腹,这一动作不但十分耗费体力。同时,马毛坚硬,不停的来回摩擦骑手的大腿根部,路走得多了,甚至还会在骑手大腿根两侧磨出血泡来。
别看栾奕他们几个白日里一副潇洒模样。其实晚上打尖入住客栈以后,痛苦不已。哥儿几个躲在屋里,褪下裤子晾晒伤口,相互帮扶着在创口上涂抹治伤药粉。
可恶的郭嘉则凑在一旁捣乱,时不时看看这个,再瞧瞧那个,指着众人光秃秃的下半身时而嘲笑,时而惊愕,“哇……单福的这么小啊!哇……毛哥够牛!啧啧……”
“滚一边去!”
荀家与栾家均是颍川的豪门。当然,人家荀家是百年望族,家里世代为官,在颍川地面上颇有影响。而栾家呢,四代经商,属于暴发户型的商贾家庭。不过,虽然栾家在历史渊源及不上荀家,但在颍川黑白两道也算吃得开。
中国古代,无论是太平盛世,亦或是大乱之时,山贼、响马这类人物总是少不了的。没办法,谁让咱们地大物博呢!随便找个深山,带上几个亡命之徒,就能干这种刀口舔血的无本买卖,以至于三百六十行中都有“盗行”这一行业。
栾家,作为当地最大的富商。时常需要出入颍川各地,于是乎跟山贼、悍匪打交道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在这方面,栾家一向慷慨,过路费该交就交,山大王遇到困难,老爷子栾涛也尽自己最大可能帮助。一时间,栾家便在黑道人心目中,留下了仁义豁达的口碑。栾家商队往来驱驰时,只需将“栾”字大旗一亮,众山匪都会卖些面子,绝不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于是乎,栾奕、荀彧一行,车队虽然庞大,所载财富众多,但一路之上倒是相安无事。就算是有人拦路,也只需交上几十贯买路小钱,便可顺利通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