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已上，一轮明月挂在半空中。
陈楚回到上塘时，已经差不多九点钟了。
顺着安可心提供的地址，陈楚来到一家名叫“帝豪”的KTV会所。
向一位服务员询问过后，陈楚上到二楼，经过传出阵阵狼哭鬼嚎歌声的KTV包间，陈楚来到一间标号为8的房间。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猎的错……”
灯光昏黄，电视屏幕上闪烁的柔光照在沙发上众人脸上。
二位比陈楚年纪略大的女子，手中拿着唛对屏幕高歌。
一边，安可心正微低着头和另外二位女子轻声交谈。
安可心穿着白色T恤、素色休闲裤，形容俏丽。
陈楚推门进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番境像。
“靓仔，你可算是过来了。”
一位黑裙女子，见到陈楚时嘻嘻声打招呼道。
“赵丽，好久不见了。”陈楚顺手拉回门，出声打招呼。
“是好久不见了。”赵丽开玩笑道：“我们还以为陈老板都不记得我们了呢。”
陈楚连称不敢，坐到赵丽旁边。
“阿楚，稀客啊。”一位原本正在唱歌的女子，此时放下话筒打招呼道。
安可心微微带着笑，将一位陈楚没有见过面的女生，介绍给陈楚认识。
“阿楚，这位是我的朋友晓晓……晓晓，这一位是我现在的老板。”
“陈老板你好……”那位名叫“晓晓”的女子很客气地向陈楚打招呼。
她穿着粉色上衣，下身则穿着淡蓝近白的牛仔短裙，露出二条白洁小腿；整身打扮在俏皮间现出一缕妩媚风情。
“你好。”陈楚回应一声，道。
“陈老板要不要喝酒呢？”晓晓看一眼陈楚，问道。
“酒？”
陈楚看一眼包间内桌面，上面有放着水果拼盘、瓜子、一些其他饮料，不过就是没有酒。
“不用了，谢谢。”陈楚微微一笑，道。
一首《香水有毒》终于唱完，唱歌的那一位少女也向陈楚打招呼：“阿楚，最近在忙什么啊，也没有见你浮过头。”
“在忙着做一些推广工作。”陈楚笑道。
“阿欣刚才还提到阿楚你来着，不过，她刚刚才回去。”赵丽出声道。
“这么早就回去了？”陈楚道。
“嗯，她现在已经怀孕四五个月……阿楚，这样的事你不会是不知道吧？”刚唱完歌的女子瞪大着眼道：“以前你在我们店门口摆摊时，不是和她很聊得开的吗？”
二年前，陈楚在下堂镇摆地摊时，和她们店里一些店员走得较近，另外一些则相对要疏远。
陈楚笑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他的头脑中晃现过阿欣模糊印象。他们最后一次联系，是几个月前在网上聊一会儿，就没有过多的联系。
晓晓盈笑间，却是问到其他的问题。
“陈老板，最近你的生意怎么样？”
陈楚随口应一句，两人就这话题，开始聊开来。
大约二三分钟后，晓晓站起来，为陈楚叫了几瓶啤酒。
等到酒上来后，几位女的都很随意地喝了小半杯；不过晓晓却是时不时地以“果汁”代酒，敬了陈楚好几杯。
原本有一二位还略为熟悉的店员，在这个时候也疏远客气起来。陈楚心里忽然产生这样念头，将来某一天，这些曾经较为熟悉的人，或许会慢慢地变成电话里一个个陌生的号码，慢慢地尘封，甚至可能删除掉。
“陈老板，再喝这一杯吧！”晓晓是个较会找话题的人，有她在场时，似乎永远不会冷场。
昏暗的灯光下，安可心却是默默地注视着陈楚，反倒是不太经常开口。
“《爱你天荒地老》，这一首歌是谁点的？”
赵丽拿上拿着唛，摇动了一下，她的目光先落在陈楚身上，最后定格安可心的身上。
“可心，这一首歌还是由你来唱吧！阿楚，男声就由你来唱吧。”
安可眼眸一转，摆手道：“这一道歌我不会唱。”
晓晓看一眼屏幕，笑道：“这歌是我点的，还是由我唱吧！”
这是一首男女和唱歌，当晓晓接过唛后，笑眼看着陈楚道。
“陈老板，来唱一首吗？”
“好吧。”抱着给个面子的心态，陈楚接过了另外一个唛。
“风起的日子笑看落花。”陈楚的声音带着低沉，缓缓地响起。
“雪舞的时节举杯向月……”晓晓的目光对视一眼陈楚，眸光柔和，声音清脆。
而就在他们身后，赵丽却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晚上十二点，离KTV清场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安可心以前的同事们却提出先离开。在这种情况下，安可心和晓晓商量二三句，准备卖单走人。
KTV会所大门外。
安可心和以前的同事聊了几句话，就送别了她们。
“你现在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陈楚问安可心道。
安可心看一眼晓晓，报出一个地址。
陈楚点头，没有多说话。
就在他旁边，晓晓看着陈楚的目光却是多了几分娇媚，一双眼，时不时投在陈楚身上。
“晓晓，你住在哪里？要不我也送你一下？”
晓晓脸上现出媚和笑意，也是报出一个地址。
“陈老板，我们现在在等谁吗？”
“我刚才喝过酒不能驶车，现在在等代驾司机。”
“哦……”
晓晓脸上笑意微微一僵。
二十多分钟后，一位四十多岁、一脸胡子的司机从陈楚手中接过车锁钥。
二三分钟后，陈楚等三人，全部进入到车内。
陈楚向着司机报了一下安可心的住址。
司机点了点头，也没有过多交谈意思。
“陈楚，再见！”在到达目的地后，安可心下车向着陈楚挥了挥手，道。
“有空回见。”副驾驶位上，陈楚挥手道别。
安可心离开后，陈楚看着安可心的背影消失在小区入口，才和那位司机说出下一个地址。
路上，陈楚缓缓地闭上眼睛，似是闭目养神。
当车又一次停下，陈楚才张开朦胧双眼。
“陈老板，今天晚上玩得很开心。”晓晓拉开车门后，她看一眼夜色，转而又看着陈楚，笑问道：“陈老板，要不要到我家坐一下？”
车门外，晓晓喝了酒的脸容，如夜色般朦胧。
“这不方便吧？”陈楚随口道：“这么晚了，要是打扰你的家人就不好了。”
“当然方便，我一个人住不会打扰到其他人……陈老板，我看你也喝得快醉了，要不喝一杯浓茶醒一醒酒？”晓晓火红的嘴唇轻轻张动着，呵出一口气到陈楚的耳边。
陈楚旁边，代驾中年司机的胡子脸上，嘴角微微动一下。
陈楚的目光，也很有兴致地扫视一眼面前的晓晓。
这一张脸长得还是比较好看的，不过，他却不喜欢。
“不用了。”陈楚淡淡地道：“我跟住在家里那位说过了，说不定他现在还在等着我回家睡觉。”
听到这句话，晓晓原本微酡红的脸颊变白一分，脸上笑意也是刹那僵住。
汽车启动不久后，陈楚就接到冯希凡的电话。
“楚哥，你不是说要过来投宿吗？怎么还没有回来……好的，早一点回来，我可等不了你太晚，明天早上还要到工厂上班呢。”
陈楚二三句话就将冯希凡打发了。
车厢内。
司机那原本如古井般波澜不惊的脸色，露出无声笑意。
他很快就收敛笑容，似笑非笑地看一眼陈楚。
此时。
滴滴……
刚刚挂掉电话，陈楚就收到一条短信。
“阿楚，谢谢你送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陈楚随手就回一句。
“不用客气，还没有睡吗？”
“还没有，你到家了吧？”
“正在回家的路上。”
“嗯，路上注意安全，晚安。”
“晚安，你也早点睡吧。”
“阿楚。”
“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
陈楚把手机放下，看着前面路况。
而就在他看不到的同一片夜空下，一处普通的小区内，穿着睡裙躺在床上的安可心，对着那条刚刚编辑好的短信，久久没有按下发送键……
——分界线——
第二天早上。
当陈楚和冯希凡到制衣厂上班时，冯希凡提到大宏布行那批处理布。
“楚哥，大宏布行真的信得过吗？这些不熟的合作伙伴，我们在第一次合作的时候，还是得要小心一点。”冯希凡提醒陈楚道。
楚歌制衣厂已经建立极为完善的供应渠道，在这条渠道上的供应商们，绝对不会坑楚歌制衣厂这样的大客户。
“不用担心，大宏布行一向是很讲信用的。”陈楚肯定地道。
他想到现在大宏布行的情况。
二零零七年，大宏布行还没有完成“接班”工作，一切事务还是由巫父巫骁主导。在上塘镇牛仔行业内，巫骁信誉还是比较好的。而在二年以后，巫骁因患病而身体恶化，最后由巫夏婷管理这份家业。
“好的。”冯希凡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但心里却想着叫验货人员在验货时验得仔细一些才好。
因为楚歌制衣厂还有一些事处理，陈楚上午就留在这边工作。
办公室内，当陈楚正在查看版房设计师们设计的非洲货版时，电话却是突然间就响起来。
那是一个陌生电话。
“你好，请问你是哪一位？”陈楚一边看着设计图纸，一边接通电话。
“陈先生，你好。”电话对面，传来的声音就像万年寒冰。
陈楚眉头由不得轻轻挑动起来。
“呵呵，原来是伯母，不知道伯母打电话给我有何指教？”陈楚嘴角扯动，缓缓地出声道。
“陈楚，你这事做得不太地道吧？”电话对面，巫母声音冷恻恻的。
陈楚脸上微现出一丝疑惑之色。
最近这一段时间，他好像没有惹这位主吧？
“陈楚，刚才你们工厂的人来到我们布行仓库验货了；你们也对我们布行那批处理布开价，但是你们采购员开的那几个价格，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句话，陈楚更是一头雾水。
“你通过巫夏婷给我们布行销售主管下指令把批布低价处理给你，这样左手倒右手有意思吗？陈楚，你这样占我们大宏布行的便宜，有意思吗？”
听到这几句话，陈楚双眼微微一眯。
大宏布行销售部门的人受到指令，要将手头上那批货低价处理给楚歌制衣厂？
这样的指令，是巫夏婷下的？
“伯母，在商言商，如果这一批布料你们不愿意处理给我们，那我们制衣厂可以不要。”陈楚缓缓地道：“以我们工厂情况，采购你们那批布料可以，不采购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陈楚，你……”巫母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想出什么话来反驳陈楚。
“生意不成仁义在，你们大宏布行不想和我们楚歌制衣厂合作，自然有其他布料供应商抢着和我们合作。”
作为一家每天货物产量超过一万五千条的制衣厂，陈楚有着这样底气；而有着楚语服饰这个零售品牌为楚歌的信誉做背书，自然也有大把布料供应商愿意和陈楚合作！
“如果没有其他事，那我先挂掉电话了。”陈楚出声道。
和这位巫母，他都是比较难沟通的。
陈楚挂掉了电话。
坐在办公位置上，陈楚想一下，马上给厂采购部主任打了一个电话，让他把在大宏布行的采购员全部叫回来。
这件事对陈楚来说，本就是一件小事；在做完这一切后，陈楚又开始查看非洲货的设计款式。
不过，就在接近下午时，陈楚又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你好，请问是陈先生吗？”对面传来一阵浑厚男声。
“我是，请问你是那位？”陈楚答道。
这个声音实在陌生，陈楚可以确定自已从来没有听过。
“鄙人姓巫，是大宏布行的东家。”对面浑厚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陈楚原本还是漫不心的神态，这时变得认真起来。
大宏布行，巫骁？
“巫老板……伯父，你好。”陈楚放下手中的图纸问好道。
这样的声音，对陈楚来说实在是陌生。
前世，陈楚和巫骁第一次见面时，巫骁已经因为高血压导致的脑部溢血重创，在恢复后，身体情况已经比较差，平时和人说话时，有一种中气不足的感觉。
巫骁现在这种浑厚有力的声音，陈楚真的是从来没有听过。
“陈老板，听说你要从我们布行采购一批处理布？”巫骁声音带着硬气爽朗。
“是的。”陈楚道：“不过，贵方好像没有合作的意向，所以我们取消了这一次采购。”
“陈老板晚上有空吗？”巫骁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我想请陈老板吃顿饭，这一件事的错是内子的过错，内子今天的脾气是大了一点，还请多多见谅。”
“巫老板你太客气了，请吃饭就不必了。如果有机会的话，下一次有机会我们再合作！”陈楚道。
“陈老板，我想你误会了。”对面巫骁道：“其实我就是单纯想见一见陈老板罢了。陈老板，你认识夏婷这么久，还没有来过我们家做客。”
握着电话，陈楚有无言以对的感觉。
巫骁竟然误会了他和巫夏婷的关系。
“好的。”陈楚想一下，还是答应下来：“不知道伯父什么时候方便？”
巫骁笑了起来，很快就约了时间和地点。
黄昏最后一缕阳光隐入到地平线下，陈楚泊车在晶丽酒店停车场，直接来到四零二包厢。
“笃笃！！”
“请进来吧！”门里面传来一阵爽然声音。
推开门后，陈楚可以见到，一位头发全黑，脸色红润，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坐在主位之上，他的目光正打量着陈楚；而就在旁边，一位绷着脸的中年妇女，仅仅扫视一眼陈楚，就转开目光。
陈楚看着中年男子，头脑中冒出岁月是把杀猪刀这几个字眼。
对巫骁来说，岁月真的是催人老，前世，陈楚二零零九年仅仅第一次见巫骁时，看到的是一位头发花白，形容枯瘦，脸容腊黄老人。
只不过，让陈楚印象较为深刻的，是巫骁那怕大病后，双眼在看人的时候，依然带着煜煜神彩。
“巫老板，你好。”陈楚先出声道。
眼光微微转移，陈楚看着巫母，又是打招呼道：“伯母，你好。”
巫骁在打量完陈楚后，微微地点头，显得极为满意一般。
而巫母听到陈楚不咸不淡的声音，僵硬地点了点头，脸色自然也算不上好看。
“陈老板，坐吧，不用那么客气。”巫骁向陈楚指了旁边那个位置，微笑道。
“客人来了也不打一声招呼？”巫骁故作沉色，向巫母道。
巫母却是反过来瞪一眼巫骁，就像斗鸡般没有说话。
巫骁嘴角抖动了一下，似乎有点被气到了。双眼回瞪巫母后，转身看着陈楚时，声音却显得平和起来：“让陈老板你见笑了。”
陈楚仅仅是笑笑，道：“巫老板你客气了。”
不过，在他心里，却是由不得叹息摇头。
巫母还是像他印象中那样不识轻重。
她这样的做法，落下的不是陈楚的面子，而是巫骁的面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