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王林时，陈楚有一种上前和他交流，直接揭发钱宁的冲动。
不过，他很快就否认这个做法。
一则，自已刚才和王林可以说不欢而散，现在上前他们俩人肯定谈不来。
二则，钱宁还在这里，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还是等一等再说吧！
心里这样想着，陈楚没有多和三人打招呼，驾驶小车很快就离开仓库。
下午，张老板娘打了一个电话给陈楚，告诉陈楚她们那一边已经找到代理律师负责案件，感谢陈楚这二天的支持云云。
傍晚，陈楚在工作完后上网，随手搜索关于乐美服饰的新闻。
电脑屏幕前，陈楚握着鼠标，看着屏幕内一个个新闻标题。
《乐美中国区负责人：我们绝不纵容盗版》
《四部门联合执法，捣毁七大制假窝点》
看了几篇报道后，陈楚又上一个本地服饰论坛潜水。
论坛内，一些较为热门的贴子，也提到发生在本地的执法行动，一些从业者提醒从业者们，注意自家制衣厂的情况，不要贴牌子货标签。
浏览一下其他网页以后，陈楚关掉了浏览器。
从现在收集的信息中，陈楚倒是知道一件事。
乐美公司，这一次算是动了真格。
陈楚想到乐美服饰往后几年在国内发展的情况。
二零零七年后，乐美服饰在国内的发展，虽然说不上突飞猛进，但也算步步稳进。
一切转折，就发生在今年这个时间点上。
会不会正好与这一次打假行动有关呢？
陈楚想了一下，从自已口袋拿出上午时收到那一张名片，看着上面那个电话号码，微一思索后，马上就拔打过去。
“喂，你好！请问是哪一位？”电话那头，王林的声音混在吵杂之中。
“我是陈老板。”陈楚直接出声道。
“哈，原来是陈老板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对面先是沉默，但很快就响起微微冷漠的声音。
“王先生，你不想知道那一批货，是谁下的订单吗？”陈楚无语他的语气，出声问道。
吵杂的声音渐渐地变小，电话中，陈楚听出，王林似乎到了一个更安静的地点。
“陈老板，你打电话给我就为了和我说这一件事？”在陈楚提到这个问题以后，王林地声音，带上浓厚的兴致。
“王先生，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前二公安部门从上塘镇查到的货物，就是钱宁下订单生产的。”
陈楚声音带着无比的肯定。
电话对面，没人说话就是一段长时间沉默，仅仅只有轻微吵杂声传来。
“陈老板，这个玩笑并不好笑。”王林轻笑一声，道。
“王先生，你觉得我跟你开玩笑对我有什么好处？”陈楚直接反问道。
“钱先生是乐美服饰的省级代理。”王林缓缓地道。
陈楚嘴角轻轻一动。
从王林的声音中，他可以感受到王林态度的转变。
“王先生，你是打假人。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有的时候……造假往往就是内鬼做的。”
陈楚肯定地道：“王先生，你有没有查过钱先生把假货渗入真货中销售这种情况呢？”
王林笑一声。
“陈老板，你这样无凭无据地指责……怕是不太好吧？你总要拿出一些证据来吧？”
“证据？”
陈楚报了捷华制衣厂地址给王林。
“王先生可以去查查这家制衣工厂，他们虽然不会在本厂造假，不过，你认真一点说不定还是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对面的王林沉默了一二秒，就向陈楚道别挂掉电话。
听着电话中的忙音，陈楚的嘴角却是露出一丝笑容。
很明显，这一位打假斗士，将他的话听进去。
五月份，气温渐渐地升高起来。
陈楚打电话给王林后的第三天晚上，陈楚接到王林打回头的电话。
“陈老板！”电话对面，王林的声音带着急躁。
“王先生，你找我有事？”陈楚眉头一皱，问道。
“陈老板，你这不太厚道吧？你把那个地址报给我，是蒙人的吧？”王林声音像火烧着油一般，急急咧咧：“我们在这边查看二天，一点收获也没有，连一点也没有！”
王林只觉得自已被气坏了。
在这两天的时间里，他没有发现一点捷华制衣厂和造假有关的线索。
相反，他反倒是收到捷华制衣厂和这位陈老板不和的情报。
这一位陈老板，是来逗他玩的吧？
虽然说，那一天在仓库里，他们是有那么一点小冲突。
但作为一位成年人，这样小冲突过去就过去……这样逗人玩有意思吗？
“你没有找到他们造假的信息？”握着电话，陈楚脸上闪过意外之色。
捷华厂方面，隐藏得够深的啊！
“王先生，如果你相信的话，就深查下去……你一定会有所收获的。”陈楚微微一笑，继续道：“这一段时间，你们这么高调打假，他们收敛一点不是挺正常的吗？”
“哼！”
王林哼一声，显然，心里的气还没有消下去。
“陈老板，我这一次打电话给你，是因为我的客户，乐美服饰有人想见你。”王林缓缓地道。
乐美服饰的人想要见他？
陈楚脸上闪过一丝异色。
“他们知道你有盗版案件的线索，才专门找你。”王林解释道：“陈老板，你如果愿意配合的话……乐美公司方面，很意愿把你朋友制假造假的金额报小一点。”
陈楚双眼微微一眯。
张老板造假金额越小，罪刑和罚金就越小，对他自然就越有利。
不过，这个数字报小了，似乎不太附和某些部门的利益吧？
“你们能说服他们吗？”陈楚出声问道。
他想信王林能理解他们指的是谁。
“你不要小看乐美服饰的能量。”王林答道。
“你叫乐美服饰的人过来吧。”陈楚想也没有想就答应下来，默认双方交易条件。
“我报一下地址给你吧！”
“不用了，我们在黄科长那里已经打听到你的地址。”王林缓缓地道。
第二天。
办公室内。
王林和一位三十多岁男子，主动向陈楚打招呼。
陈楚从自已位置上站起来寒暄几句，客气请对方坐下来。
“陈老板，听说你有我们省级代理钱宁先生造假的情报？”
三十多岁的男子，西装打扮，一脸和色，在自我介绍时候，自称是“赵部长”。
陈楚点头道：“是的。”
“请陈老板说说你手上的情报吧……”赵部长微微一笑，出声问道。
“今天年初，钱先生曾经来我们这里，要求订做一批牛仔裤……这一批牛仔裤是你们乐美牌子的。”陈楚微一沉吟，道。
“除此之外，陈老板还有其他情报吗？”赵部长对陈楚所说的，显得很有兴趣，追问道。
陈楚把钱宁和捷华制衣厂合作的事大概说了一下。
赵部长脸色显得分外沉着，不过，陈楚还是从他眼内，看到一缕失望神色。
“陈老板，谢谢你为我们乐美服饰提供情报！”
赵部长微微一笑，又和陈楚聊一会儿才提出告别离开。
两人离开以后。
“楚哥，你觉得赵部长能挖出钱老板吗？”坐在办公位上，冯希凡对这个问题似乎很感兴趣。
“这就要看他们乐美公司的决心了……”陈楚道。
钱宁制假掺假，乐美服饰方面如果有心或多或少都会查到。
作为从业者，陈楚十分清楚这一点。
——分界线——
魔都。
埔南区中心商务区一座商务楼内。
位于商务楼的三十三楼处，楼梯口的前台上，有就着乐美服饰标志性商标。
而在三十三楼一处毫华办公室内。
一位金发高大的男子，眼眸蓝绿，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下方层层高楼和车水马路。
在他身后，一位三十多岁男子向着那金发男子汇报什么。
金发男子双眼微微眯着，边听着汇报边点着头。
“总经理……这就是羊城那边的最新的情况。”下属合上文件以后，缓缓地出声道：“经理，羊城那边的事，我们应该怎么样处理？”
“我自有主张。”金发男子皱了一下眉，挥了挥手让那位下属离开。
“中国市场已经成熟……看来，也是我们乐美服饰真正进入的时候了。”
羊城。
一场夏雨后，空气变得清新起来。
冯希凡一直在怀疑，乐美服饰方面是不是真的有行动。
对此，陈楚联系过张老板娘，询问她案件的最新进展。
张老板依然关押在里面，不过，有关方面已经张老板的造假案值从四十万元调低到二十万。
听到这个消息，陈楚心神大定。
“乐美服饰方面应该已经采取行动了。”
陈楚肯定地对冯希凡道。
三天后早上。
陈楚来到办公室上班时，办公室内，正有人和冯希凡汇报工作。
“楚哥，捷华制衣厂出事了！”冯希凡见到陈楚，声音微带兴奋道。
陈楚微微愣一下。
本来。
在和那位赵部长见面后，陈楚就猜到捷华制衣厂，甚至钱宁都会被挖出来。但捷华制衣厂在这个时候出事，比他预想中的要快。
“消息确定？”陈楚问道。
“已经确定了……他们制衣厂是昨天傍晚出事的，这件事是版房周师傅听以前同事说的！”冯希凡脸上带着兴奋之色，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位汇报工作的主管可以先走。
陈楚脸上现出一丝复杂之色。
“你有打听到具体的情况？”陈楚又问道。
“具体情况就是有执法人员进入捷华制衣厂抓人呗……”冯希凡出声道：“据说，捷华制衣厂张子宏前段时间，找人联系加工厂和包装工厂，把他们本厂接的假冒产品订单外包出去……就在昨天，张家父子有位亲戚去联系那家加工厂，被人跟踪最后还是被人挖到。”
说到这里，冯希凡感叹道：“楚哥，那些做打假的人还真是蛮拼的。”
陈楚仅仅是点头，没有多说话。
“捷华制衣厂现在的情况如何了？”陈楚问道。
“被人查封了，根据半个小时打听到的消息，捷华制衣厂好像要解散了！”冯希凡嘴然带着笑意，道。
“解散？”陈楚双眼微微眯一下。
“你确定？”
捷华制衣厂是老制衣厂。前世，在陈楚记忆中，经过林海自立门户、金融危机双重打击以后，捷华制衣厂虽然一直在走下坡路，但却坚持到二零一二年。
不过，现在一切因为他的重生而变得不同了。
这一世，因为打击盗版这件事，捷华制衣厂竟然提前结业？
“楚哥，我现在准备叫人事部的员工到他们那边招人……”冯希凡脸上兴奋之色更重，道：“我们在他们制衣厂附近摆摊，招收捷华制衣厂普通工人……现在招人真的是越来越难，我们制衣厂现在，还有一条生产线只招收到一半工人。”
陈楚道：“还是我带人过去吧。”
大裕村。
进入五月份后，主干道两边制衣厂内大多数显得分外忙碌；不过，一间制衣厂大门口却是紧紧闭着，两条交叉的封条，将整个大门封住。
二三位文员在大门附近不远处摆起招聘摊位。
陈楚看着那封闭的大门，感叹良多。
这里，是他走出校园进入社会的第一站。在这里，他跟着李松学习自已后来的立身之技；也就是这里，他知道人心险恶。
招聘摊位很快就摆设起来。
捷华制衣厂工人宿舍内，一些工人正拎着大包小包，像是搬家似的。他们看到招聘摊位后，不少都停下来询问。
一位二十多岁熟手工人，在摊位前和招聘人员聊几句后，很快就确定意向。
他的目光，带着好奇时不时停在陈楚身上
“这位帅哥，我们以前见过面吗？”工人在填写一些个人资料后，向陈楚出声问道。
“我以前在这家制衣厂工作过。”
“原来这样，没有想到你以前也是捷华制衣厂的员工……你以前在这里干了多久？”
“半年多……二个月吧。”
“呵呵，我在这里干了三年多，怪不得我不认得你呢，原来你只在这里工作了二个月。”工人憨笑着道。
陈楚目光却是投向对方的大包小包上。
“你们带着这么多行李，是要搬家吗？”
“嗯，没错。我们老板把我们辞退后，限定我们五天内离开，早一点是搬，迟一点也是搬，我想着早点搬东西离开……唉，这份工作原本还干掉好好的，却没有想到，制衣厂说倒闭就倒闭了。”这位工人，声音中也是不无感叹。
“陈老板！”
由不得陈楚答话，不远处传来急咧的声音。
十数米外，张海潮穿着一件普通衬衣，眼眸充血有着无数血丝，直视着陈楚。
“张老板，你好。”陈楚扫视一下对方后，笑一声打招呼道。
在这里见到张海潮，陈楚不感到意外。
早上，陈楚就打听过消息。
在昨天那次执法行动中，公安部门仅带走张子宏和那一位联系人。而张海潮则是全身而退。
按陈楚推测，很有可能张子宏已经一力承担下所有的罪名。
“哼！”
看着那个招聘摊位，张海潮重重发出一声鼻音。
此时的张海潮面容微微憔悴，就像苍老好几岁般，失去往日的意气风发。
“陈老板还真的是会抢人。”张海潮目光幽幽看着招聘人员，出声道。
陈楚淡然一笑，没有和张海潮就这个问题纠缠。
在陈楚看来，张海潮已经不再是他的对手。现在的张海潮，就是一个年近六十岁的普通老人。
他没有必要和一位老人争论什么。
“这位老板，我们在这里开设摊位招人，有人过来应聘你情我愿的，怎么能说抢人呢？”负责招聘人员的那一位年轻主管，却是站起来，声音略带不平道。
听到年轻人的话，张海潮仅仅是闭着嘴，也没有争辩的意思。
陈楚看着张海潮的脸容，终于确定一件事。
张海潮真的是老了，属于他的时候过去了。
“张老板，你以后真的不做制衣厂了？”陈楚出声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陈楚心中依然有着疑惑。
在陈楚看来，这一次执法行动最多就是让捷华制衣厂伤筋动骨，还远远没有到要捷华制衣厂倒闭这种程度。
虽然说，捷华厂虽然被查封了，但迟早还是有重新开张的一天。
就算营业执照没有了，也可以换一个马甲。
这些，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位张老板还真的是这样结束自已的生意？
“做生意不赚钱，难道还继续亏损下去吗？”
对着陈楚，张海潮还是没有任何的好脸色。
事实上。从去年开始，捷华制衣厂方面已经开始走下坡路。
本来，他们还想着和那位名叫林海的年轻人联合，开辟非洲市场；但林海却在非洲市场上败给了陈楚。
然后，就在去年冬天时候，他们制衣厂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出现季度性亏损。
而就在今天年初，当陈楚挖走他们制衣厂周师傅以后，他们这二三个月以来，更是没有多大的起色。
也是时候全身而退了……
陈楚看着张海潮的脸色，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