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正在数落她这个大儿媳的不是,说她以前以要带娃子为由,偷懒耍滑不干活,一条条指的是清清楚楚。
原本沈氏是挤兑秀娘的,可一说起文氏她也气恼地很,她这边说得痛快,文氏在屋里可听不下去了。
她裹了件外衣就出了堂屋,“吵死了都,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沈氏瞪了她一眼,见她护着肚子,想骂的话又给憋了回去,黑着脸道,“大清早天凉的哩,你出来干啥,仔细我孙子。”
文氏冷笑一声,不温不火说道,“婆婆,你也知道是这会儿是大清早啊,你吵到你孙子不要紧,你要是吵到旁人,保不齐得个骂名。”
沈氏这一早上,合着想发火都发不出了,她不耐道,“得得得了,就你知道的多,回去睡你的觉去!”
文氏得意的看了沈氏一眼,喊了楚老爹一声儿,拽着衣裳裹紧身子,扭头就回屋去了。
楚福忙道,“娘,你别生气,娟儿就这样,她、她怀着娃,让吵醒了火气就上来了,你别在意。”
沈氏伸手打了楚福一下,“得了,就你会护着你媳妇儿,她早起了不舒坦,你老娘我就活该受苦啊,老娘我也不舒坦!”
秀娘在里屋听了一笑,这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文氏这样的软磨性子,倒是可以压得住沈氏那火爆脾气。
她梳好头盘起发髻,走到床边的大木箱子前,那上面有个盛满水的陶罐,边上放着一个装满咸盐的小碟子。
起床后只是漱口还是不咋样,秀娘便用手指蘸了些盐抹到嘴里,来回搓一搓,再从陶罐里舀水出来漱漱口就得了。
早先楚戈出去后她就起床了,昨个儿她先舀了盆水放在屋里,因为下阳村夜里阴冷,缸里的水在院里晾了一宿,到了早上冰的钻牙,所以秀娘才舀了水进屋放着,早起用着刚刚好。
洗漱完整理好床铺,秀娘穿好衣裳就出去了,等她到了院外,沈氏还在数落楚福,楚戈则进了灶里,估摸着是蘸咸盐漱口去了。
前阵子秀娘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叫楚戈兄妹三个早晚蘸盐洗牙的。
秀娘走过去与楚老爹打了声招呼,楚老爹一早听了沈氏唠叨的,瞅着儿媳妇睡得这么晚才起来,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他只淡淡的应了一声。
沈氏斜了秀娘一眼,清了清嗓子,秀娘依旧没有吭声,楚老爹皱了皱眉,拽了沈氏一下。
昨儿他就跟这老婆子说了,她不是还没叫老二家的么,这就是没承认她,那老二家的哪能先开口啊!
沈氏知道自个儿老伴的意思,她不情愿的抿了抿嘴,“老二家的,你咋这么晚才起来哩。”
秀娘看着她一笑,“婆婆早,昨儿赏月晚了些,这才睡迟了。”
沈氏还是沉着脸,“既然起来了,赶紧的吧,起灶做饭去。”
大清早起来秀娘也不想生一肚子闲气,她应了一声,挽起袖子往灶间走,反正她和楚戈也得吃饭么,无非就是多要几碗水下去煮么。
秀娘到灶里淘米下锅,楚戈拿了个盆子,正要舀水洗脸,秀娘让他到屋里,说她洗漱用的水还有,让他到屋里洗漱去,顺便换身衣裳。
沈氏听到了不咸不淡的嘀咕了一句,“老二家的,合着你还搁屋里洗脸漱口哩,真娘咧矫情。”
秀娘笑道,“是哩,起来了不漱口,我可受不了那味,这不就得赶紧漱牙口么,要不可就熏人了。”
沈氏愣了下,没话说了,她不自在的伸手挡在自个儿嘴前,在二叔公家,她连灶房朝哪开都不知道,更别说寻水漱口了。
楚老爹则蹲到外头抽旱烟去了。
秀娘舀了水回到灶里,从灶台上取了火折子,瞧着灶里的柴禾没有了,估摸着是楚老大昨个儿用完了,她便又出了灶间。
可出来了她却瞧见原本灶门口堆放柴禾的地方现在空空的,连一根都不剩的。
秀娘觉得奇怪,前天晌午楚戈还上山砍了柴回来,加上前阵子的还得有三四捆哩,咋才一宿就没了呢。
昨个儿就算楚福再怎么可劲儿的烧,那也烧不了这三四捆子柴禾啊。
秀娘正想去问问楚福,他正搁水缸跟前舀水,才叫沈氏骂了一通,他也没了睡意,正舀水洗脸漱口哩。
然而沈氏却开口教训上她了,“哟,没柴禾了,我说你老二家的,你是咋照料这个家的,见天搁灶里进进出出,咋连柴禾没有了都不知道哩,这老话说的,晴天备下阴雨柴,你瞧瞧你这媳妇当得,咋就没个定数哩,瞅着机灵鬼头的,合着连自家灶里那点事儿都招呼不清!”
秀娘有些沉不住气了,她平时可是最最注意这个柴禾的,就像沈氏刚说的,晴天备下阴雨柴,这个时节天气多变,你要是不趁着天晴多备些干柴禾,等到时下雨刮风了,还真不知上哪寻柴禾煮饭去。
沈氏见秀娘没了言语,以为她认怂了,更是欢情的不行,你个刁嘴小婆子不是能么,今儿是话把抓到她手上了,看这个小婆子还咋说,还不得乖乖的听我这婆婆教训!
“哎呦,我还说哩,昨儿我在二叔公家里,可有不少人说你能耐哩,合着你就是这么能耐的,今早给我们留着门,我还以为你知道我和你公公会赶早过来,早把饭准备好了哩,可没成想,都这会儿了,那灶台还没点上,真不知你干啥好!”
秀娘这下来气了,早先她叫楚戈留着门,是想楚老爹俩口子昨晚宿在二叔公院里,这寄人篱下滋味不好受,哪里能睡踏实,估摸着也起的早,到时一定会到她这里来,所以她才叫楚戈留着门的。
可现在倒好,沈氏非但不念她这份情,还东一耙子西一锄头的,她不来气才怪哩!
秀娘皱着眉正要说啥,一转眼却发现沈氏的衣袖胸前,还有肩头上都粘了不少树皮屑子,这二叔公让他们老俩口过去睡,不可能让他俩睡柴房吧,这也不是待客之道啊。
她琢磨着看了看放柴禾的地方,再看了看沈氏,难不成这幺蛾子是她搞出来的。
刚才她发现柴禾不见了,还没开口说哩,沈氏就嘀咕起这茬了,难道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秀娘寻思着嗤笑一声,有些个无奈的看着自个儿这个婆婆,还真难为她折腾了这一大早的。
沈氏那还念叨着,“所以我说,这小媳妇儿不从婆婆手里过着一圈,她就不知道咋的伺候自个儿的男人,伺候家里的男女老少,她就不知道怎么把持好这个家,她就不知道……”
秀娘笑着打断她的话,“知道了婆婆,我这就寻柴禾烧饭。”
沈氏听了一愣,不大相信的看着秀娘,堂屋里那位也是如此,“咣当”一声传了出来,不知是啥掉到了地上。
秀娘回到灶间,拿了把柴刀出来,朝院脚那块走去,那原先放了个晒筛架子,可昨个儿为了放沈氏他们带过来的一套圆木桌椅,就给收拾起来了。
沈氏皱着眉头看着秀娘,见她往那边过去,“老、老二家的,你干啥去,寻柴禾得上山你咋——哎哟,娘咧!”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秀娘手起刀落,抡起柴刀一下子劈到那厚实木料的椅子腿上了。
秀娘使的劲儿不大,刀片子卡在椅子腿上,她握着木柄拔了出来,又照着那地儿来了一下,这回可把半个椅子腿都给卸下来了。
她蹲下身,抓着那劈下来的椅子扔到一旁,对着另一边又一刀下去。
沈氏和楚老爹都愣登住了,等到秀娘劈下木腿子时,沈氏才跳起来喊道,“哎呦,你这个败家娘们、你这是干啥哩!”
秀娘把劈到一半的椅子腿一脚踹下来,举着柴刀跟沈氏道,“婆婆,你问我干啥啊,我在劈柴禾,咱家没柴禾咋烧火做饭哩!”
沈氏没听到秀娘说的啥她,只瞧着那么好的一张椅子给毁了,心疼的直拍胸口。
“哎呦我的娘咧,那可是苑木行的套椅啊,这可要了我的命了,我可是花大钱买来的。哎呦,瞧瞧你干的好事,你这个败家娘们,你咋能这么糟践我哩……”
秀娘手上没停,又朝另一个桌子招呼过去,“苑木行?那不就是镇上那家专门给大宅子造家物什的店铺么,哎呦,难怪嘿,难怪这木料这么结实哩。不过婆婆,我这要是不劈下柴禾烧火做饭,你二老不得饿坏身子啊。”
“你、你给我住手!”
沈氏吼了这一嗓子,可以说是摸爬滚打跑过去,心疼地看着那些让秀娘劈下来的木料,“哎呦,我的一两银子没了,我的一两银子没了,你这死婆子还不如拿把刀把我剁了!”
秀娘大喘气,擦了擦汗,“婆婆,你快让开,这大柴刀可不长眼,别一会劈到你老人家!”
沈氏想到来的时候,有婆子就跟她说了,她这儿媳妇好使斧头片子,今儿瞧这阵势还是真的。
她心疼那些座椅,又怕叫秀娘伤到,最后还是扑到那木桌子上。
“哎呦娘哩,算我怕了你了,你家那几捆柴禾叫我给搬到外头去,你赶紧拿着烧火去,别再糟践老娘的东西了!”(未完待续)